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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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十五。

每月十五，是寧府的大子。寧府在城裏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户人家，在百姓之間頗有威望，為了謝祖宗的庇佑牲畜平安、財源廣進，寧府每月十五都會前往城中的“白雲觀”替家中人員祈福。之前都是由寧老爺親自入寺拜謝，這幾年來，寧老爺身體不好，便讓無涉代行。

今，則由斷陪着無涉前往。

無涉坐在車裏，揭開布簾往車窗外看去，窗外是熱鬧的市街景象。

早晨的天顯得有些朦朧、有些許紅澄，炫燦的霞光染紅了澄淨的天，入秋的天候雖不至於冷得凍人，但初晨的寒意卻仍是輕易地滲入脾肺，不免讓人到一絲的早寒。

“冷嗎？”他問，褪下了身上的長袍罩住了她的身子。

無涉點點頭，靜靜地任由他替自己披上了衣袍。

她一直是習慣他的温和淡然，可心底卻又怕極了那清淡，深怕有一天情會淡到連她也一塊兒遺忘了。

斷靜靜瞧着她。

紅衣襯托着她近乎透明的白皙肌膚，顯得格外晶瑩，黑亮的長髮散落在小小臉蛋的周圍，令她顯出一股荏弱的覺，纖細而優美的眉彎、靈而深沉的眼波，以及宛若染渲豔紅血的豐潤粉。

她就彷佛燃燒着生命的火焰，擁有致命的危險卻依舊美麗。

心疼她的堅強，斷忍不住口道:“這些年來苦了。”

“我知道。”她輕應，並不對他多加隱瞞。

無涉的苦，有口難言。

自古以來的觀念，男重女輕，無涉只是側室之子，本毫無地位，她死了母親、殘了‮腿雙‬，多年來全是靠斷的教導與鼓勵才能活下來。

斷教她醫術，望她學成能救己也能救人，她盡力學了、也盡力做了，她的醫術出類拔萃，是她苦心支撐寧府的基業。她所付出的太多太多，她的人卻太少太少。

她為寧府付出的，沒有人看見。

當年寧老爺負她們母女倆，而今大夫人又唯恐她有意分奪家產而處心積慮想除去她，她不過是個平凡女子，她好累好累了。

“-應該多休息的，為師不在的這一段期間，瞧-變得如此憔悴，叫我怎麼好放心離開呢？”五年前、十年前…還是更久更久以前呢？

他記得，幼時的無涉黏他黏得緊，彷佛深怕他會離她而去似的，總是小心翼翼。

恰巧那幾天他染上了些風寒，本來他是不在意，無涉卻堅持要替他煎藥，他也不好推辭，只是等了許久卻遲遲不見她的身影，到廚房一看才發現她竟睡着了。

睡的小臉上沾着碳灰、手上卻還拿着藥經，小小的心裏全記掛着他。

一晃眼，也十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姑娘如今也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他，卻沒有任何的改變，不管是容貌、或者是心。

“我會照顧自己的。”無涉笑了笑，心卻隱隱痛。

原來他終究還是會走的，原來自己終究留不住他，心悄悄痛了，無涉藏着、躲着不讓他發現。

她無意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尤其是他的。

“-的臉還是很差，我讓馬車停下，-多休息一會吧！”她的臉有些慘白，羸弱的身子看在斷眼裏總像是不風吹，彷佛一眨眼人就會隨風消散。

“不好，不好為了我誤了時辰。”無涉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

每月十五的朝拜，不只是為寧府祈福，由於無涉不良於行，外出的時間極少，故此她還會乘機醫治一些貧窮卻重病的百姓──這是斷當初教她行醫時一直希望她做的，為寧府積德，也為她自己積福。

無涉一直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