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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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曾經主動請纓去查問,結果反被郭嘉帶出去微服出遊,從此再無下文。這時聽到劉協這麼説,伏壽瞪大了眼睛,她每與劉協同進同出,卻從來沒覺察到,原來他心中早有猜測,只是未宣之於口,連她都被瞞住了。
“陛下你為何不早些説,讓我們平白擔心。”伏壽有些不滿。
劉協連忙解釋道:“原本我並不十分確定,説出來怕誤導你們。一直到趙彥闖宮,兩相印證,我方才確信無誤。”楊修催促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劉協忽然問了個看似無關的問題:“你們可知道揭影之術麼?”兩個人都搖了搖頭,都望向冷壽光。大家都覺得他師從華佗,雜學豐富,或許知道。冷壽光皺着眉頭想了一陣,才謹慎地回答:“莫非,是一種紙術?”劉協點頭:“紙祖蔡倫死後,其弟子孔丹曾路遇一棵青檀樹,其樹髓為料,捶製成紙。這種紙看似菲薄,實則層次分明,中有空隙,利於滲墨。於是便有一種紙術,可以揭開紙髓而不傷畫質,一張紙可揭為兩張乃至三張,每一張內容完全一樣,只是墨
稍淡——謂之揭影。温縣如今會這門手藝的人,只有仲達一個,他是纏着一個老畫工學會的,這事只有我知道。”楊修眼神一凜:“所以郭嘉拿到的畫像,其實都是揭影?”劉協食指有節奏地敲擊着案几,試着在腦海裏重構那一天的場景。
在那一天,鄧展在温縣一共訪問了五個人,畫出五張畫像。其中四個是温縣的居民,還有一個就是司馬懿。司馬懿覺察到了鄧展不懷好意,故意對楊平的相貌説謊。於是,鄧展手裏的五張畫像,四張與楊平相似,一張不相似。
司馬懿連夜截擊,從鄧展手裏追回這五張畫像。他倉促之間沒別的選擇,只能毀掉其中兩張,然後把自己那一張假的揭成三份,與剩下的兩份混雜一起,遺留在現場。為了進一步混淆視聽,他還故意把畫像埋在雪中濡濕,這樣一可以方便揭影,二來讓墨跡洇開更多,使之看起來更加模糊。
當做完這一切以後,司馬懿匆匆離開了現場,很快郭嘉趕到,回收那五張畫像。即使是郭嘉那樣的人,如果事先不知道揭影,也想不到這一生三的奧妙。
楊修嘆道:“以郭嘉的才智,肯定會在畫上留有暗記,如果用這揭影的法子,連暗記一併揭走,真是毫無破綻。倉促之間能想到這一步妙棋,果然好手段!”這種程度的計策,楊修自問也想得出來。但他每行一計,前提必是對全局瞭若指掌。而這個司馬懿只是憑藉一點點細碎的線索與猜測,便開始施展手段,膽量之大,實屬罕見,賭猶在楊修之上。
劉協邊微微翹起,心思飛回到了温縣那片
悉的土地。在那裏,他的兄弟們對許都之事一無所知,卻仍舊義無反顧地為他雪夜追畫,還苦心孤詣把趙彥送到他面前。一想到這些,劉協的內心就湧入一片暖
,彷彿給四肢百骸注入了無比強大的力量。
“這個司馬懿是個什麼樣的人?”伏壽好奇地問道。她實在想象不出,一個遠在温縣的年輕人,居然先後兩次救漢室於危難。
“那可是我最好的兄弟啊。”劉協回答,然後一個念頭鑽入他的腦海,再也揮之不去“如果仲達能夠來到許都,也許我會更加輕鬆些吧?”唐姬離開寢殿以後,長長呼了一口氣,快步走了出去。
自從王服死去以後,她就被歉疚和不安籠罩,這兩粒種子在心中生發芽,難以去除。當她看到趙彥為了董妃而選擇死亡時,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天雪夜,看到王服死在自己手中,雙目充滿愛戀。
楊修説得對,這是她擺夢魘的最後機會,必須要直面以對。
她快走到司空府門口時,忽然聽到前方一片喧鬧。唐姬心中一動,沒有湊近,而是尋了一處隱蔽的地方,悄悄探出頭去。
在司空府門口,站着兩隊人馬。一隊人馬帶頭的是孫禮,他身後皆是巡夜的士卒;還有一隊人皆未披甲,刺衣裝,滿寵和新任的許都令徐幹站在前頭。而趙彥此時被兩名膀大
圓的士兵緊緊按在地上,動彈不得,董妃的靈位掉在地上。
“孫校尉,這是怎麼回事?”徐幹陰沉着臉問道,他的額頭上沁着微微一層汗水。
孫禮連忙抱拳道:“我們剛接到報告,説有一人出現在司空府前,形跡可疑,所以趕過來看看,結果正好撞見他。”
“趙彥?他怎麼會成這樣?”徐幹嚇了一跳,眼前的趙彥滿口是血,大拇指也少了一
,整個人委靡不振。
孫禮道:“我們發現他時,便已經如此了。”滿寵俯身從地上把靈位撿起來,湊進燈籠看了看,遞給徐幹。徐幹一看,口而出:“原來是為了她!”下午他們跟丟了趙彥以後,徐幹氣急敗壞,發動所有人進行搜捕,把趙彥進過的商鋪、接觸過的人統統抓起來審問,卻仍不知其去向。最後
據趙彥買的物品,許都衞得出結論:他應該是為了決意向某人復仇,所以才買了不少祭奠用品,為自己的血親召魂。
據這個思路,徐幹查找了許都城內所有與趙彥可能結怨之人,仍舊不得要領。就在剛才,一枚神秘的竹簡出現在許都衞裏,裏面只寫了三個字:司空府。一涉及天子和曹公家眷,徐幹不敢怠慢,他顧不上追查竹簡來源,連忙和滿寵一起前往司空府。一到府門口,就看到孫禮把趙彥按在地上。
徐幹看到靈牌上寫的“董少君之靈位”幾個字,立刻就明白了。這個趙彥一定是董承餘黨,為了給董妃報仇,試圖潛入司空府行兇。這也與許都令的分析吻合。
滿寵冷靜地攔住徐幹:“不要急於下結論,得先搞清楚,他到底是怎麼潛入司空府的。”孫禮在一旁説:“在宵剛開時,我們碰到了唐夫人的車馬前往司空府,車上只有唐夫人和一個車伕。屬下以為,很可能是趙彥扮成車伕,脅迫唐夫人藉口覲見陛下,進入府邸。”聽到“唐姬”這個名字,滿寵饒有興趣地抬起頭:“你看來很瞭解唐夫人嘛,為何當時不把她攔下來?”孫禮面
一紅:“您知道的,唐夫人對屬下一直…有點誤解。當時如果屬下知道她是被脅迫,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們進入司空府。”他説得結結巴巴,顯然是心中起急。滿寵拍拍他肩膀,示意少安毋躁。這位年輕軍官什麼都好,就是容易緊張,看到曹家大公子遇刺之時,甚至急得連聲音都麻痹了,一時在軍中傳為笑談。
唐姬就藏在附近,順着風聲和語捕捉到了這段對話。她很意外,沒想到孫禮居然會主動替她開
。
“哼,他一定是怕我被捕以後把他咬出來,一定是的。”唐姬在心裏恨恨地説。不過這樣一來也好,省得她親自現身了。
滿寵可沒有孫禮那麼單純。他的綠豆眼不停地掃視着地上的趙彥,一副毒蛇般的表情陷入沉思。這件事疑點很多,尤其是那一條神秘的竹簡,讓滿寵覺得其中大有問題。他忽然想到,之前趙彥被許都衞拘捕,西曹掾的陳羣也是被一張紙條提醒,趕來撈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縱這一切。
“此事還須審慎。”滿寵委婉地提醒徐幹。
“沒關係,等下把他帶回許都衞。哼,別以為沒舌頭,就什麼都吐不出來了。”徐幹陰冷地説,同時惡狠狠地瞪着趙彥,眼角多了幾條血絲。他原本以為是個簡單的任務,卻沒想到折騰出這麼大動靜。如果曹公眷屬有什麼閃失,他的罪責可就大了。
滿寵輕輕地搖搖頭。徐幹做事聰明有餘,卻太過情緒化,欠缺彈,很難保持開放而冷靜的心態——而這一點對許都衞來説非常關鍵。
孫禮做了個手勢,把趙彥從地上拖起來,打算給許都衞帶走。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突然從遠處衝了過來,在司空府前停住。一個青衣老者從馬車上跳下來,發出雷霆般的怒吼。
“你們怎麼敢公然欺凌朝廷官員!”孔融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