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問情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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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貨!”馬漢三揚起巴掌打,看到彭學文神
黯然的模樣,又頹然放下胳膊“你説你啊,平素
聰明的一個人,怎麼這事兒就鑽死牛角尖呢?且不説他和你妹妹
本沒成親,就算成了親,有了孩子!也不至於這樣吧?!你們老彭家這一輩兒,又不是隻有一個女兒!那麼多妹夫要管,你管得過來麼?況且幹咱們這行的,想要做出點兒成績,就得下得了狠心,六親不認!”
“弟子,弟子給師父添麻煩了!”彭學文垂着頭,繼續低聲道歉。張胖子已經做了八路軍的遊擊大隊長,是八路軍伸向察哈爾的觸角。而他,則是中統察綏分站的二號人物,要為黨國控制整個察哈爾和綏遠。這輩子,兩人早晚有兵戎相見的那一天。以前他是刻意約,束着自己,讓自己不去想那麼長遠的事情。而今天被馬漢三一提,各種思緒便再也壓制不住,像泉水般紛湧而出。
“算了!反正你已經做過了!已經再遇到同樣的事情,多想一想便是!”馬漢三又是一個脖摟拍上去,然後緊緊摟住彭學文的肩膀。
“説不定還能結下一個善緣呢!將來的天下,誰知道回落在哪家手裏!算了,咱們不説這些。咱爺倆兒好不容易見一回面兒,不説這些煩心事!坐吧,咱們爺倆一起坐下喝口茶。咱們爺們,可是有些子沒坐在一起喝茶了!”
“謝謝師父!”彭學文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抄起茶壺,再次給馬漢三斟滿。
“師父,您喝。天熱,多喝點藥茶下火!”
“嗯!”馬漢三接過茶碗,狠狠飲了一大口,嗓子眼裏充滿了幸福的甘甜。
“你回來正好,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參謀參謀。戴老闆剛才打電話來叫我趕緊回重慶,你説,我現在就走,還是拖幾天看看動靜啊!”
“重慶,重慶總部那邊,出事情了麼?”彭學文的臉立刻凝重了起來,放下茶壺,低聲詢問。
“我也不清楚。咱們師徒兩個,距離重慶這麼遠。等消息傳過來,黃花菜都涼了!”馬漢三搖了搖頭,滿臉苦笑。在外邊做站長自由度大,立功的機會多,但有一個非常不利的麻煩是消息過於閉,
本把握不了總部那邊的形勢變化。而軍統內部的幾個山頭之間,最近又鬥得厲害。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人下了絆子,摔個鼻青臉腫。甚至被扣上通敵或通共罪名,死無葬身之地!
“那,您,您最近有什麼事情,犯了戴老闆的忌麼?”得不到足夠的情報,彭學文想了一會兒,只好退而求其次。
“沒有!”馬漢三繼續苦笑着搖頭。
“你師父我自從加入了軍統,就一直跟在戴老闆身後混。這輩子的前程都押在戴老闆身上,怎麼可能有膽子得罪他?!”
“是給我求情的事情惹了老闆?”
“不可能!你是我的徒弟,他知道。並且我也完全遵守了軍統的內部規矩。鞍前馬後這麼多年,他不至於因為這點兒小事就降罪於我!”
“軍統要整風?!重慶那邊,前一段時間不是又在提新生活運動麼?!”
“狗!水至清則無魚。咱們又不是延安那幫苦行僧?!真的要整風的話,從蔣委員長往下挨個抓,就沒一個冤枉的!”
“那…”接連提了幾個可能都被馬漢三否決,彭學文也沒詞了,猶豫再三,低聲建議“那您能不回去麼?就説最近咱們這邊事情多,小鬼子又有了新動向!”
“怎麼可能!”馬漢三舉着空空的茶碗,一邊喝空氣,一邊苦笑着道:“戴老闆對我有知遇之恩,他有事情,我怎麼可能不幫他。況且,況且戴老闆那脾氣你也知道,一旦被他記恨上了,你師父我這輩子就永遠是個上校了,再也甭想更進一步!”
“那也比回去稀裏糊塗惹一身麻煩強!”彭學文搖搖頭,心裏頭一百二十個不願意師父回去攙和總部那一堆爛攤子“您既不是黃埔,又不是江浙人。就是軍銜升到上將,軍統局的頭把椅也沒您的份。何必非拿自己的
命去陪着他們賭呢!”馬漢三聞聽此言,心中愈發
覺忐忑。把茶碗朝桌子上重重一放,大聲説道:“誰説不是呢!算了,咱甭費那個腦筋了!反正戴老闆又沒説要派專機來接我,蘇聯人的飛機也不是每天都經過這兒。等飛機來了,説不定這場風波已經過去了!”他的動作太用力,登時令桌子晃了晃,擺在上面的翡翠物件差點掉在地上。他登時被嚇了一大跳,再顧不上想此番重慶之行的安危,趕緊蹦起來雙手將弟子孝敬自己的翡翠擋住,小心翼翼地擦拭乾淨,然後一件件慢慢朝保險櫃裏藏!
有了這個小曲,彭學文的頭腦反而冷靜了下來。想了想,繼續問道:“最近戴老闆的
子過得怎麼樣?他的地位安穩麼?”
“怎麼可能不安穩。咱們委員長最信任的,就是他的這位弟子加老鄉!只要委員長不倒,哪個又敢動咱們老闆!”馬漢三想都沒想,一邊繼續整理自己保險櫃裏的各翡翠和玉件,一邊隨口回應。
他就這麼點兒愛好,只要見了翡翠和玉石,特別是有些年代的古翠和古玉,就挪不開眼睛。平時有了閒錢就四下收購,求他辦事的人,也喜歡投其所好,拿這些東西來賄賂他。但喜歡歸喜歡,馬漢三卻很少因為愛好而影響工作。相反,在遇到麻煩時,玉石和翡翠的温潤,可以迅速平復他的心情,讓他的頭腦保持冷靜。
彭學文慢慢給自己倒了碗藥茶,一邊品味,一邊小聲分析。
“依弟子之見,他急着召您回去,眼下只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有重要任務要代給您。第二,他的地位在局內受到了挑戰,需要您回去幫他壯大聲勢,順帶向他表明心跡!”
“局內?局內誰敢招惹他?!吃了熊心豹子膽!”馬漢三撇撇嘴,對彭學文的分析很是不以為然。
“軍統內部,除了他,還有誰能讓老蔣如此信任…”話才説了一半兒,他自己快速放下手裏的翡翠,鎖好保險櫃的門。大步走向彭學文“你是説,局內有人敢挑戰老闆的地位?!那個,那個齊五可是戴老闆一手拉扯起來的,他怎麼可能如此忘恩負義?!”
“他也是委員長的同鄉,同樣也是黃埔系,雖然沒拿到畢業證!”受師父的影響,彭學文在言語間對人鳳這個軍統大佬也不是很尊敬“有道是,富貴動人心。戴老闆有的條件,他都有。並且他還特別會做人!是咱們軍統局裏頭有名的笑面虎!”
“他不敢!”馬漢三心裏發虛,卻拒絕相信彭學文的判斷。
“他沒那膽子,也沒那本事。咱們戴老闆身上病是不少,可咱們戴老闆殺起小鬼子來也不含糊。他
齊五?!也就是個窩裏橫!每天除了跟鄭介民鬥之外,就是抓赤
份子!
本不是統領全局的材料!”
“可他已經給戴老闆造成了威脅。或者説,咱們戴老闆覺到了威脅,未雨綢繆!”彭學文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斷,繼續低聲補充。
“那,那我更該回去!”馬漢三又皺緊眉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戴老闆在,咱們軍統還能做點兒正經事情!如果換了齊五來當軍統局的家,我恐怕今後咱們軍統唯一的目標就是延安,半點兒心思都不會放在小鬼子那邊!”
“那…”彭學文起身勸,但看到師父臉上那決然的表情,又慢慢坐了下去。師父是個好刺客,好特工,卻不是個好政客。政客會做的選擇,他絕對不會去做。所以與其
費口水權他不要回重慶,還不如多花些心思替他謀劃一下回去後需要注意的事情。
“你給傅作義的辦公室打一個電話,問他們能不能立刻給我安排一架飛機!”馬占山一邊收拾隨身需要攜帶的東西,一邊低聲吩咐。
“咱們察綏站這半年的工作總結,也幫我梳理一份。免得見了戴老闆,他問起來我説得不利不索!”
“嗯!”彭學文迅速站起身,跟着師父一道忙碌。
“弟子覺得戴老闆之所以選擇您,就是因為您既不是浙江人,也不是黃埔出身,永遠威脅不到他的地位。所以,您回去後,一定要着重強調這一點,特別是在人鳳、鄭介民這些人面前,更是要將這些掛在嘴邊上!讓他們清楚您
本不會威脅到任何人!”
“什麼意思?”馬漢三被説得微微一愣,隨即又苦笑着搖頭“你們這些讀書人啊,肚子裏的彎彎繞怎麼這樣多呢?有這力,乾點兒啥不行啊。行,我這回就按你説的做。告訴所有人我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這樣,戴老闆也能省點兒力氣,
齊五也不至於恨我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