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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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信片的背面是作者本人的黑白肖像照片,看上去是個面向嚴肅的男人,照片口處是是作者瀟灑的簽名。看來這個作者是把自己的照片當明信片用了,不過這照片拍得還真帥氣,難道最近作家都喜歡這麼包裝嗎?吉敷有些意外。
背面一整面都是照片,反面收信人姓名下方的空間內寫着一行簡短的文字。內容如下:“前略,對於您指出的缺點我已充分了解。今後將聽從您的建議,在遣詞造句方面多加註意。草草。”這説的是什麼意思吉敷一點兒也不明白,他摸摸下巴,歪着腦袋注視着這位“酷哥”小説家的照片發愣。不管了,先當作線索收起來再説。吉敷把明信片夾進搜查筆記,如果這張明信片在其後的調查中還有什麼用的話,到時候再登門拜訪一下那位作家。
不知道在其他的書裏會不會有類似的東西。吉敷把書一本本地取出來翻看,卻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頁面上隨處可見特意劃出的紅線,比如下面的台詞,在文字的右邊就划着紅線。
“おい、おまえこっちにすぐ出てこれるか?”翻了幾頁,又發現了劃紅線的對話。
“どうだ?見れるか?”這些劃紅線的地方是什麼意思?吉敷一時半會兒還想不明白。他闔上手裏的這本書,又從旁邊了一本出來,果然和剛才那本一樣,隨處可見劃有紅線的字句。
像這樣的書吉敷又翻了幾本,他又從書架裏取出一本書,一隻有點厚度的信封從書頁裏掉了出來。撿起來一看,又是寄給笹森恭子的。寄信人處寫着“因幡沼耕作”這個名字。翻過書一看,果然此書的作者就是因幡沼耕作。吉敷把書放在一旁,從信封裏出信紙開始讀信。
因幡沼耕作這個名字吉敷有些印象,是個最近寫了不少推理小説,銷量也不錯的作家。但因為個
過於狂妄,經常口出狂言,所以一直被文壇當作異類排擠。
但另一方面這個作家卻是個社會意識強烈,經常就社會問題暢所言的人物,他寫了不少筆鋒犀利社論。
前略,我看了你的信十分生氣。所以下面的話,你給我聽好咯。
我完全無法理解你為什麼會對“去ら化”現象如此病態般的執着。在我認識的人中,還沒有人像你一樣,對待“去ら化”簡直達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我問了很多人,有些人甚至連“去ら化”是什麼都不清楚。
你為什麼會看不慣“去ら化”的句子呢?在現如今的語裏這種讓你不快的“去ら化”不是隨處可見嗎?還有,最近女孩子説的那種“girl語”比如“什麼啦~”那甜膩膩的尾音是不是讓你覺得很不
?
還有那種濫用舶來語的表達方式:“力過剩的youngguys喜歡把shopping當作散步來enjoy。”你聽得是不是想抓狂?反正我是很在意的啦~,因為這又不是
語。
本來像“掀開暖簾(布簾),坐在炬燵(被爐)旁邊的座布團(坐墊)上,抬頭望着天井(天花板),拿起急須(小茶壺)往茶碗裏倒茶。”這種句子裏算得上是語的詞也沒幾個,基本上都是古時候從中國傳過來的詞彙。
另外還有把“プロフェッショナル/professional”(職業的)簡化成“プロ/pro”
“首都高速公路”簡化成“首都高”這些暫且不提,但像“高速”這種説法未免簡化得有些過分了吧?
“今天老子上‘高速’溜了趟橫濱。”這種低俗至極的話,聽得我是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説到底,如今的本人像上文那樣把
語進行簡化都是為了説話麻利才這樣做的,不過我認為只有年輕人才喜歡這麼幹。雖然我認為這樣的用法太過庸俗,對此敬謝不
,但也不至於上升到憤慨的地步。從某些角度來説,這也可以看做是大和名族千年來的語言習慣。
“去ら化”現象不正是這種習慣的體現嗎?將能縮短的地方縮短,去繁化簡。會有這樣的習慣我想是本人的
格決定的。
其實不光是“去ら化”還有什麼“去い化”、“去が化”、“去れ化”、“去に化”等等。你一開始寫給我的信裏有“穢れる”這個單詞,其實這也是“去さ化”現象變化後的結果。這個“穢れる”原本正確的寫法應該是“穢される”像你這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人,明明自己可以“去さ”為什麼就不許別人“去ら”呢?而且看你信裏的口氣,好像“去ら化”這種説法只有人渣才會用,這真讓我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麼你會認為“去ら化”的説法是極其下無禮的呢?你可否説個理由給我聽聽。而且就算別人用了“去ら化”的單詞,你近乎攻擊一般地稱其為“垃圾”這樣連最低標準的禮貌也達不到的做法難道能算是“上
”嗎?
説起禮貌,你一個外行人又有什麼資格對我這個作家説三道四呢?我每天認認真真地努力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為社會、為人民、為本從事各種活動。
語的學習也從未懈怠,但僅僅就因為用了一個“去ら化”句子,你就要全盤否定我的人格,否定我作為作家的能力嗎?好歹我也算是個公眾人物,寫了幾本書也不至於太爛,但三番五次收到你這樣無禮至極的書信,我不得不懷疑你的人格是不是有問題。你這個人到底是接受怎樣的教育才會如此不可理喻的啊?
説起不可理喻。你的書信格式我也本看不懂。
“拜啓”後的時節問候語也太長就算了,末尾的“草草”又是什麼意思?哦“草草”那不是和起首語是“前略”時相呼應使用的結語嗎?難道你連這點基本的書信格式也不知道嗎?
再來説“去ら化”現象“見れる”、“來れる”這樣的用法先不説。那“聞ける”與“飛べる”又怎麼樣?
“聞ける”是“聞かれる”的變體,難道這樣的用法就不低級了?
“飛べる”是“飛ばれる”省略形式,難道這樣用法就不下了?雖然以上兩個例子不算是“去ら化”但如果“去ら化”算是低級的話,那這兩個例子應該和“去ら化”一樣低級吧?我搞不懂對你來説,這有什麼不一樣?
“すわれる”、“入れる”這樣的詞語稱為“可能動詞”這是語言學家在類似的語法現象在社會上出現以後,經過歸納總結與分類整理後得出的結論。據使用場合的不同,這些“可能動詞”在説出口時和“見れる”、“來れる”一樣,有一種省略的語
。我想無論你怎麼反
,你也無法否定這個事實吧?
“去ら化”現象如果要在將來成為官方語法,恐怕還要想一個更為正式的名稱才行。
我的確忘了有“可能動詞”一説,但忘了有怎麼樣?就算不知道有這個詞我照樣也能寫小説。我不是語法專家,按照你的説法,不知道“可能動詞”的人本沒有資格寫小説,那我倒要問問你了,難道知道“可能動詞”是什麼,
通
文語法的人就一定能寫出好的小説嗎?
勞駕您不要本末倒置了。文章是首先存在的,而文法則是整理文章脈絡、承載文章的存在。至少在本是這樣。
這個道理就好像本文化一樣,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警察和法學人士能夠創立的。他們只是被動的存在,只有當犯罪事件發生後,他們才有成名立就的機會。
在你的信裏還提到了女權問題,但我可以直言不諱地告訴你,就像我在發表過的文章上寫的那樣,我十分討厭什麼女權運動。
如果是一個有實力的女,僅僅因為其女
的身份,就不得不在能力低下的男人身後工作,那來談論女權問題本無可厚非,但現狀已經偏離了軌道。但凡女
,不管自身狀況如何,有沒有能力都要來摻一腳,將之壓力集團化(pressureg
p)。她們要求獲得比那些認真工作的男
中堅上班族更高的地位,這讓那些男人情何以堪啊?如果你的丈夫或者兄弟在職場上碰到了類似的事,難道你不生氣嗎?
那麼只要是有實力的女人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進行女權運動了吧?仗着自己是女人就可以打着男女平等的幌子光明正大地破壞秩序,到頭來還不是為了個人出頭?還説什麼就因為自己年輕,沒有人脈所以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喂,拜託,這方面男女應該沒什麼差別吧?這麼説因為我有切身體會,但我那會兒也沒想過要成羣結黨,最後還不是憑自己的實力獲得認可。
請你換位思考一下。一幫在工作上無所建樹,被貼上“平庸”標籤的男人拉幫結派,要求更多的工資,要求更高的待遇,你做何想?拉幫結派然後強人所難,這不是黑社會是什麼?
那麼只要展示出超越常人的實力就好了吧?
社會上的確對女存有偏見,這我知道。但假設你要接受子宮肌瘤的手術,突然得知主刀的竟然是一個女醫生,你心裏是不是得咯噔一下?
去拔牙的時候發現竟然是一個女牙醫,你放心嗎?拔牙和拔釘子一樣,是單純的體力活,如果技術不過關,等麻藥的藥退了還沒拔出來,等待患者的可是活地獄。
前往中東的隨軍記者聽説護衞隊全部由女組成,你讓他去還是不去?
所以説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夠追求平等,幹體力活,生孩子這種事你倒是平等給我看看啊?你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嗎?
從某方面來説,男女之間的關係,就像是醫生和患者。就因為碰上了一兩個能力低下,缺乏魅力的庸醫,便一竿子將所有的醫生打倒,將他們的社會地位排在患者之下,這是不是有些太極端了?如此一來醫生喪失了自尊和動力,沒人當醫生了,以後你想看病要找誰去?
同樣,女人因為逞能而把事情做得一團糟,男人因為自己身份低下也沒那個心去幫助女人,到頭來得不償失的還是女人。女人啊,就應該依靠有體力有魅力的男,以此來獲得幸福快
,達到身心愉悦。我想你再怎麼高呼“男女平等”的口號,也逃不過每個月那幾天吧?這是自然的法則,你無法逆天而行。
所以説來説去,你還不是為了自己。那些搞什麼婦女解放運動的女人也是如此。個別人的想法,卻冠冕堂皇地説成是為了全世界婦女解放,一旦哪天飛上枝頭就立刻和戰友劃清界限,什麼理想不理想的,管他呢。
提到婦女解放運動(women’slib)我就來氣。電視裏成天放這些污七八糟的玩意兒來污染我的視線,什麼以女文化人自稱的大嬸在那裏大放厥詞,她們説的那些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要多沒禮貌有多沒禮貌,簡直就是恬不知恥。
我平時説話還不忘加上“です、ですね”之類的禮貌語。但那幫大嬸説話絕對不帶禮貌語,盡是些“そうよォ、なのよォ”聽起來就像是氓腔的説法。我看電視上那些男
説話都很有禮貌,反而是這些自稱是文化人的大嬸説出來的話那才叫難聽,而且態度極其無禮。
説起來,最近年輕人的説話方式簡直“慘不忍睹”虧他們還能夠説得出口。但年輕人卻對此卻不理不睬、佯裝不知。
你不是也一樣嗎?滿口仁義道德其實自己最可惡、最不道德。你極度自戀,所以面對自己的缺點卻視而不見。你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論調看得我真是心驚跳。
其實那些大嬸口吐穢語我也能理解。那是她們心中對少女產生的妒火觸底反彈後所表現出來的行為。自己人老衰,榮華逝去,那些年輕姑娘看到自己一定會產生優越
吧。大嬸們就是抱着這樣的想法,將憋屈的怒火化為污言穢語從口中噴瀉而出。當然,大嬸們應該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都是在潛意識的影響下產生的行為。
我想即便意識到也會保持緘默吧,這或許是女人之間的約定俗成的潛規則。她們怎麼樣當然不關我事。但在女團體中這種口無遮攔行為大行其道,必定是那令人膽寒的自我中心主義在暗處作祟啊。
要説“去ら化”不也是這麼回事麼,説到底還是這個大時代的禮儀道德問題。老師喊起立的時候如果不把背脊直就會被呵斥,上課時候用手支着下巴就會被掌嘴,把腳擱在桌子上的傢伙更是罪該萬死,在你眼裏大概説一個“去ら化”的單詞,大概會萬劫不復吧。這種老年人特有的神經質,是過去軍事化教育的遺毒,你心裏應該很明白。你字裏行間竟是些想要復古的老話,難道要回到那種右翼份子在街上看到情侶不
就上去痛打一頓的年代你才開心?我看只有那種年輕的時候被右翼的混蛋打過,現如今看到情侶覺得不甘心的人才會氣得咬牙切齒。這種小孩才有的嫉妒以及發牢騷的特權還是留給老人吧,這不是像你這樣有文化的女人應該做的事。
還有,如果按照你的理想寫一本小説,裏面的人物行事一板一眼就像個機器人似的,這樣的小説會有人看嗎?登場人物帶有各自的説話風格,而不是規規矩矩符合語法規則,我認為這才是小説有趣的要素之一啦~。至少應該允許“去ら化”的存在。
話也説了不少,希望你能把心思放在別的地方,好好檢查下自己的思想。
失禮。
笹森恭子小姐因幡沼耕作這封信要給小谷看看,吉敷把信件收進懷裏。看來笹森恭子給這個叫因幡沼耕作的作家寫過信,她在信中傾吐了自己的不滿,然後因幡沼耕作又寫了一封回信給笹森恭子,就是這封信。
南田賢一的那張明信片也是同樣的情況。不過南田直接回以“知道了,下次改”了事,不像因幡沼耕作這樣還大張旗鼓地笹森恭子展開了一番辯論。
沒有發現死者留下的遺書是警方懷疑死者並非自殺的主要原因。不過現在發現了因幡沼耕作寫給死者的回信和南田賢一的明信片,以及那些劃紅線的小説,吉敷覺得這些東西或許是破案的關鍵。現場除了這幾樣東西外,沒有任何能夠引起吉敷注意的線索。
吉敷將信封和明信片以及因幡沼耕作與南田賢一寫的書各取一本放進包裏。調查這幾樣證物的工作稍後再説,先去聽聽附近住户們會説些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