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借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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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振學也懂外語,可他那個年代學的是俄語,老師的水平一般,他也學的一般,別説是用俄語寫論文了,用俄語造句都費事的。
“現在孩子的外語水平都這麼高了?”魏振學盯着楊鋭滑動的筆尖,腦袋亂糟糟的。
和同時代的研究者相似,魏振學向來是個很高傲的人,對誰都不服氣,看誰都看不起,來到楊鋭的實驗室,其實也拿喬着一股子勁,是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心態,觀察着這裏,給楊鋭做實驗助手,給學生們教課,與其説是幫忙,不如説是散心。
至於楊鋭寫的論文如何,魏振學既不懂生物學,也不關心,一個高中生寫的文章,又怎麼能稱作論文,只不過是和現在免費的製造永動機差不多的水平罷了。
然而,整整一張紙的英文字母把魏振學給打敗了。
會英語沒什麼了不起的,能暢使用英語可是了不得的事。
80年代的中國人掀起瘋狂的學英語熱可不是理想的觸動,而是真真正正的現實動力。
年輕人懂英語就有機會出國留學,若是能説會寫,進入外部、外貿部等令人羨慕的單位都不難,有進出口業務的國企、銀行、學校等單位對外語專業的學生幾乎是敞開了大門的接收,分配住房給安家費等等後世外企做的出的事,80年代的國企也不差。若是急着賺錢,無論是去京城做野導遊,還是去深圳闖蛇口,
收百元都不稀奇。
成年人懂英語自然會受到領導重視,省級以下的單位,找遍大院也不一定能有一個會英語的,和同事相比,會不會英語可謂是天壤之別,不光晉升的時候會被優先考慮,萬一需要調工作,也會比別人順暢不少。
而在學術機構,英語更能發揮“神奇”的特質,只要能看懂英文期刊,就有一個廣闊的世界向你敞開了大門。
80年代的中國學術界可沒有學術打假或者抄襲懲處之類的東西。你翻譯幾篇英語論文,糅合起來,前面加點字,後面加點字,署上自己的名字,本沒人發現——懂英語的其他人也忙着抄呢,不懂英語的想發現也發現不了。
更難得的是,此時的國人對於抄襲的容忍程度極高,沒人在乎本國人的知識產權,也不會有人在乎外國人的署名權。
假如是比較謹慎的人,不願意搞抄襲的那一套,那就直説是翻譯論文發表,一樣能夠在期刊上臉,待遇和本人寫的論文一般無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國內有一些期刊是專門收錄翻譯論文,以向國內研究界介紹各領域的最新發展。
可以説,在80年代懂英語,就像是獲得了一種異能似的,稍加利用,即可獲得令常人難以企及的好處。
魏振學對楊鋭既羨慕,又驚詫,乖乖的等着他寫完想寫的東西,才問:“你這篇論文,是要發到國外去?”
“我倒是想,不過太慢了,我想多寫幾篇以後再試試看。”楊鋭將寫了一半的文章攤開,從頭到尾的檢查謬誤。
魏振學“咦”的一聲,笑了:“別人還説我愛吹牛,沒想到今天就遇到一個更能吹的,你説的像是你投稿了,就能上外國期刊一樣?”
“你説上不了,就上不了吧。”楊鋭不想和這個情商低的爭執。
魏振學卻不像普通人那樣息事寧人,追着楊鋭道:“不行,你得説清楚了,你要是不説,我就拿你的文章給別人看。”不知什麼時候,他手裏攥起了楊鋭適才丟掉的兩張紙。
楊鋭莞爾:“你還是小學生吧,看就看唄。”
“我先看過了。你的引文裏説,人家國外的文獻出錯了?這你要是能證明,發在國外期刊上,多合適?”魏振學舞動着手裏的稿子,再次優越十足的道:“你年紀小,還不懂國外期刊有多重要…算了,我給你説這些做什麼,反正你也沒這個水平。”
“有沒有水平咱們不討論,你知道在國外期刊發表文章的程嗎?”
“你知道?”魏振學反問。
“知道一點,像是生物類的,你得隨同稿件寄一封投稿信,裏面需要向編輯説明有關作者和論文的背景信息,比如説我,就是中國一所鄉鎮中學的高中生,你説這樣的論文,能有多大幾率送審?”
“你還真知道?”魏振學真的驚到了,這年月沒有網絡,八卦傳的快,專業消息卻是很閉的。
楊鋭不給這傢伙解釋,擺擺手道:“這篇論文也不像你説的,證明了人家的錯誤,只是更確了,就像是把圓周率從3。14推到了3。141一樣…”
“圓周率從3。14到3。141是多大的事,就你小子,好意思這麼比喻嗎?”魏振學的嘲諷屬再次發作,把楊鋭給氣笑了。
對這種賣逗中年,正確的做法是把他看作是幼兒園學歷,讓其獨自賣逗,過一陣子就好了。
果然,沒過多長時間,魏振學又湊了上來:“沒見你查專業資料啊,裏面有些數據還編的像模像樣的?”楊鋭心説:這是我腦海裏記下的數據。
放下手裏裝樣子的英文字典,楊鋭乾脆道:“你要是真想知道我這篇文章怎麼樣,我有個主意。”
“啥主意?”賣逗中年警覺的看向楊鋭。
“我要借用一台紫外分光光度計,你能幫我找來嗎?”楊鋭語氣輕鬆。他也不是全指望魏振學,從西堡聯廠開一張介紹信,再準備百來塊錢,在河東省內找一台紫外分光光度計總是能做到的。不過,這又要給大舅等人解釋一圈,麻煩總是少不了的。
魏振學做有機化學的,平時也沒少接觸這個,笑道:“這個好辦,你把要測的樣品準備好,我寫一封信寄到煤科院,用他們的就行了。不過,實驗費還得給,最多我讓人家給你算便宜點。”
“我是想自己測,不是寄樣品的這種。”
“那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區別了。”魏振學等了半天,見他還不解釋,只能問:“有什麼區別?”楊鋭心裏唸叨了一句“情商負數”搖頭道:“這個論文總共就是兩部分要點,第一是推斷50年代的外國文獻有疏漏並證明,第二是用紫外分光光度法重新測定q10的光度。如果我把樣品寄給對方,這篇論文就有一半是對方完成的了。”
“他們只是按你的要求測了一遍,怎麼就叫有一半完成了?”魏振學的情商像是跳崖了似的,越落越快。
楊鋭嘆氣:“我如果是正規機構裏的研究員,當然沒關係。可我就是一個高中生,如果有其他研究員幫我完成了其中各一部分工作,肯定會有人懷疑論文不是我寫的。不注意細節的話,會讓人説閒話的。”
“也對,説閒話的最煩了。”魏振學同身受的理解了楊鋭,撮着牙花子想了半天,道:“要不就去平江,我有個師兄在河東大學,他們肯定是有紫外分光光度計的。”聽到這個答案,楊鋭真想一個跟頭摔死自己,無奈道:“你岳父不是在煤科院?煤科院不是有紫外分光光度計?你剛還讓我寄送呢。”
“寄送是寄送,親自用是親自用,人家有紀律。”
“河東大學就沒紀律了?”
“當然有…我這也不是,怕人説閒話嗎?”魏振學撓頭,一副思維混亂的架勢。
楊鋭深深的了一口氣,心想,只能出大招了:“你幫我説服你岳父,給我借用三天的紫外分光光度計,我答應你,只要你給我訓練3個實驗助手出來,我就把這台分析天平借給你,用到你有錢自己買天平為止,怎麼樣?”如果有3名實驗助手的話,楊鋭就準備再買一台分析天平了,到時候,實驗室也可以再擴大一點。期間借一台給魏振學,也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實驗。
魏振學的情商雖低,智商是不受影響的,何況,他想借分析天平久矣。
他迅速給出答案:“我週末回去就找他説。”
“就明天吧,我和你一起去。”楊鋭才不相信這萌物的説服能力呢。
第二天,楊鋭一切準備停當,就與魏振學殺奔平江。
到了地方,魏振學兩袖清風的就要去煤科院找岳父,又被楊鋭攔了下來。
他先在國營商店憑票買了兩瓶劍南,外帶一條牡丹煙,這才讓魏振學帶路,道:“去家裏。”
“送禮就送禮,大院裏誰家不知道誰家。”魏振學鄙視了楊鋭一番,快到的時候,又幸災樂禍的道:“我剛才忘了説,你其實不用買那麼貴的酒,煤科院裏送禮,兩瓶方瓶西鳳就夠了,不過,你現在也來不及退了。”
“我也沒準備退。”楊鋭有氣無力的,只覺得魏振學渾身都是負能量。
後者猶自不覺,又笑眯眯的道:“煙也不用送一條,隨身帶兩盒,到了家裏,一盒拆開了散給在場人,一盒留在桌子上。”楊鋭頗詫異:“知道的不少啊,我以為你不會送禮呢。”魏振學一滯,緩緩搖頭:“老丈人教的。”楊鋭大笑,用老丈人教的法子應付老丈人,這個不叫請君入甕,應該叫阿逗表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