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反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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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素兄,這是不成的。難道就任由小人作祟,害了你的命?”袁崇煥輕輕搖頭,站起身來,沉聲道:“皇上對我信任有加,一即位便立刻將我起復,委我經略遼東,不設巡撫掣肘,賜我尚方劍以事權一統,又命各部支應糧草兵仗,兩年來我以遼人守遼土,雖無法收復失地,到底後金亦無法前進一步,有功無過,縱是有謠言,皇上也必不會相信。至於不讓我們進城,這也是朝廷防閒之舉,不必過多疑慮。”見祖大壽還要陳説,忙向他微微一揖,道:“復宇兄好謝,我多謝了。只是在此國家危急之時,説這些有害無益,咱們還是一心想着怎麼擊退後金的好。”他固執已見,又以大義相勸,祖大壽知道無法,只道:“來
皇上如果召見,還是小心些好。”説罷嘆氣而去。
他一個武將總兵,尚且覺察此番事情不對,袁崇煥以文人督師,卻又怎地不會想到。只是他一慣堅毅自信,對皇帝又忠心不二,料想就是有些小小誤會,只要見了皇帝便可陳説清楚,又有何妨?
他卻不知,白天大戰之後,皇太極已將前俘獲兩名監軍太監故意放回,讓他們聽到袁崇煥與後金勾結,共謀天下的話語,又故意一時疏忽,放鬆看守,兩名太監知道什麼,因見敵人有了漏
,
滾
逃出,由廣渠門外繞過袁崇煥的兵營而入,入城後便進了皇宮,向崇禎稟報了在後金營中聽到的消息,崇禎原本便對袁崇煥擅殺大將起了疑心,再加上關寧兵神速而來,又不聽命令,一意要來京師,他已聽到了東廠番子打聽來的消息,滿城百姓都道袁崇煥謀反,縱然現在城外尚有十萬八旗圖謀京師,但考慮到各地勤王兵馬已匯聚了數十萬,北京堅城內尚有三大營近二十萬兵,八旗兵攻城殊非易事,按捺不住心中憤怒的崇禎皇帝,下定決心,就在此時解決袁崇煥這個心腹大患。
“來人!”皇帝此時尚且不到二十,不好女,不喜美食,每
召對臣工,批閲奏摺,即位兩年多,身上已有了一般人難以接近的帝王威嚴。當他下詔:“非暑祁寒,
御文華殿與輔臣議政”時,天下士人在經歷過萬曆及天啓兩位荒唐帝王后,彷彿都見到了中興大明的希望。
退黃立極等閹黨內閣後,他親選了錢龍錫、温體仁、錢謙益等大臣入閣,並推心置腹言道:“朕御極之初,嘉與士大夫臻平康之理。”再輔以其召還各地中官,專任士大夫的行動,更使人相信他是一位英明之主。
可惜這些好的勢頭卻沒有能夠持續下去,一來皇帝確實年青,雖然一意勵圖治,於政治上卻只是一個新丁,大學士劉鴻訓公然宣稱:“皇帝畢竟是衝主。”又擅改他的聖旨,再有温體仁與錢謙益之爭,朝中文官分做兩派,爭鬥不止。二來明朝後期,士大夫之**無能亦到了令統治者不能容忍的地步,是以崇禎初年罷中官後,
惘的皇帝很快又對文官集官失去了信任,他的
格又急躁好殺,剛愎自用,一旦有了決定便很少改變主意,後世諡為毅宗,他的
格便是其因。
他一聲召喚,乾清宮大太監王承恩應聲而到,恭聲問道:“皇上有何吩咐?”
“傳旨,召薊遼督師袁崇煥入宮奏對!”王承恩嚇了一跳,回道:“皇上,此時已是二更,宮中早就下了錢糧,若是要外出傳旨,多有不便。”下錢糧是宮中隱語,意思就是宮門已然上鎖,明清之際,凡到了一定時刻,各宮的宮門皆然上鎖,由衞士把守,除非有特旨開門,任何人不得進出。
崇禎聽他説已下錢兩,方才想起此時已然是深夜,卻是自已忘記了時間。只是心中憤恨難平,忍不住走向殿門前,緩步而行,踱了幾步,方重重一點頭,向王承恩道:“明一早宮門一開,便立刻去廣渠門外傳旨,令袁崇煥簾入城來見朕!”
“是,皇上。”王承恩恭聲答了,又一時口快,問道:“皇上打算在哪裏召見,奴才好早做準備。”崇禎暴躁道:“哪裏見?朕哪裏都不見!他一進城,便命綿衣衞將他逮了,下詔獄,着三法司會審!”王承恩嚇了一跳,忙躬身應了,背對着殿外,正面向着崇禎,彎着身子退下不提,他未掌廠衞,平居於深宮,是以不知道外面傳言,在心裏只是納悶,不知道皇帝犯了什麼
病,要拿問袁崇煥這個拼命來保駕的邊帥。
且不提崇禎這邊下了決心,要不問而誅袁崇煥,廣渠門外督師帳外,卻正有人憊夜求見督師大人。
守帳的衞士不知這人是怎麼打通了關節,竟然能從大營外直入督師賬前,心中雖是詫異,卻是不論如何也不肯再為此人通傳,那人卻也不吵不鬧,只微笑站於帳外,靜靜等候。
不過是片刻工夫,祖大壽等遼東諸將皆已到齊,各將都是衣冠不整,神情慌張,因見那求見督師的人還站在帳外,祖大壽沉聲喝道:“快請督師大人起來!”他是袁崇煥的親信大將,那守帳衞士自然不敢輕慢,連忙入賬內喊醒了袁崇煥,又令人點起燭火,一時間帳內各人忙的人仰馬翻,待袁崇煥從內帳穿衣出來,大賬之外已是燭火通明,由祖大壽領頭,遼東各將除滿桂一系將領外,皆已到齊。
袁崇煥這十幾天來未嘗好睡,這一因紮營於北京城外,又擊退了後金進攻,心裏輕鬆,一挨枕頭便酣睡過去,此時被人從黑甜鄉中喚醒,滿心不快,卻又知祖大壽等人深夜來訪必有要事,於是忍住不快,問道:“復宇,這早晚為何擺出這麼大陣仗,難道後金軍要來劫營麼?”又笑道:“白天剛
戰一場,他們轉戰數千裏,早就乏了吧。只怕沒有
神來攻打咱們,何況咱們背倚堅城,嚴加戒備,皇太極有那麼蠢麼,我看定然不是。説吧,到底是何事?”祖大壽將身一躬,答道:“督師大人,福建海防將軍,台北衞指揮使張偉大人,有使者來求見。”
“哦?張志華此時派人來,是何用意?哼,他私自派水師去皮島,我還沒有理會,他又有什麼新花招出來?”他話未説完,便聽到有人答道:“下官呂唯風奉張將軍命,在北京郊外等候督師大人多時了。”
“唔,你叫呂唯風,在台北任何職務,張志華為何叫你在此等我?”那呂維風卻不答話,只從懷中掏出兩封書信,命帳內衞士呈給袁崇煥。袁崇煥看了書信落款期,自打開
期靠前的觀看。第一封信到也尋常,張偉只在信中向袁崇煥解釋了水師兵發皮島用意,陳説自已憂心遼東局勢,對袁崇煥殺
文龍表示了反對意見,又解釋皮島諸將與自已
厚,此番派水師去,也是為了安撫皮島將帥,為袁崇煥轉圜云云。
袁崇煥板着臉看完,説道:“你家將軍私派南師至北,我不能為他隱瞞,此事如何處置,由朝廷處置。”又放緩了語氣道:“我與志華
厚,你回去好生勸勸他,速撤水師回南,我定當在皇上面前為他解釋。”那呂唯風一笑,答道:“請督師大人看下面那一封信。”袁崇煥這才將書信打開,卻是越看越驚。原本張偉在信中告之袁崇煥,自已早已料定八旗兵必將放棄攻打寧綿的打算,由內蒙繞路入關,他早就派了暗探在遼東打探消息,八旗兵一動,張偉已經動員大兵,決定由海路入遼東,皇太極留了五萬的漢軍和步兵留守,八旗
鋭騎兵留下不到一萬,兵力又大多部署在與明軍寧綿防線相接的地段,張偉由海路抄他的後路,決定直下赫圖阿拉等女真後方,襲擾之後,再撤走皮島的遼東難民,只留軍隊駐守,以減輕糧食供給的壓力。
袁崇煥算算時間,張偉此時已經由台北出發,接近朝鮮海域。他雖對張偉不打招呼便擅自行動仍是不滿,卻明白以張偉的水師實力定然可以輕鬆擊破後金在鴨綠江上的防禦,大軍不由旅順、葫蘆島等海上港口直入遼東,卻是先至皮島,後由鴨綠江方向抄後金的老窩,這個打法必能打的後金駐防兵措手不及,不論仗打的如何,這個戰略已是成功了一半。
微微點頭,心裏對張偉的安排佩服不已,原以為他只是個重利商人,割據軍閥,卻不想他時刻惦記着遼東危局,想方設法來攻打後金,這可比其它聽到勤王調令仍止步不前的各省總兵官強的多了。
讚歎一番,卻又繼續下看,信中提的卻是與自已有關。張偉告訴袁崇煥,他已在後金買通若干貪財的漢官,雖然漢官無法干預大政,不過也是隱約聽到了風聲。皇太極此番入關,一來是窺探明朝虛實,二來也是想辦法調袁崇煥入關,想辦法除掉這個心腹大患。八旗兵在北京附近盤恆不去,就是等着引袁崇煥還京,若是能野戰打敗他,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是野戰無效,便想法使反間計除之。張偉又在信中指出崇禎的格弱點,以及此番袁崇煥入關的諸般舉措,鄭重警告他千萬不要入城,入城則必死。
將書信往桌上一扔,淡然一笑:“志華未免太過危言聳聽!”祖大壽急道:“督師大人,張將軍謀定而後動,一切都在他算計之內,怎麼能説危言聳聽呢!大人,在沒有派使者求見你之前,張將軍早就與我聯絡過,將皇太極的陰謀盡數告之,此時京城內人心不穩,皇上有猜忌之意,大人還是聽從他的勸告,擁兵城外,與後金戰,若不能勝,則駐守之,若後金兵退,咱們也勒兵追擊,皇上若是召你入城,大人便説軍情緊急,拒不奉詔,這樣,又能保自身
命,又能保家國安危,請大人慎思!”他一説完,身後諸將亦一齊抱拳,齊聲道:“請大人慎思!”
“請大人小心為上。”
“大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軍情緊急,大人居外掌控,也是該當的事,皇上若是詔命大人入城,大人千萬不可聽從!”袁崇煥面如沉水,心中卻是翻騰不已。京城內傳言他自然知道,皇帝猜忌於他,他也自然曉得,以他的格,自然不想束手待擒,可是從小束奮教,接受的都是忠君愛國之説,君父君父,君亦是父。想到此節,心中長嘆,對祖大壽道:“復宇,你是武將,我卻是文臣掌軍。國家有事征伐,為什麼派遣文官掌軍呢?”他自設一問,又自答道:“武將知戰事而薄大義,君臣之説卻並不盡然接受。文人自幼束奮教,講究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就算要臣死,臣亦只能坦然受之,如此,方能保國家無事,不會如唐朝藩鎮那般,目無君上,皇帝竟然受控於臣子。是以就是明天皇帝真要殺我,我亦只能入城受死,沒有擁兵而逃的道理。若是我開了這個頭,大明十餘行省,那麼多的總兵將軍,巡撫總督,大家都擁兵對抗朝廷,那如何得了。”見各人還要相勸,他斷然説道:“不必勸了!呂先生,我謝謝志華的好意,若是我有不測,望他仍然秉持忠義之心,將來皇上有命,令他赴遼鎮守,可千萬不要生了別樣心思。”微微一笑,向諸將説道:“好生去做,有你們在,我心則安。”説罷轉身進內賬,又去歇息去了。留下賬內諸將,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呂唯風卻聽出他話中之意,心道:“袁崇煥雖是忠義,到底也不是把
命不當回事的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