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為何對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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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浩然租賃的這個院子,跟鄭曼文那一處格局相似,外面院子都種着些花草和青菜,裏頭則有一個小池塘。此時綠柳低垂,小荷圓展;池塘邊還種着一簇鐵線蓮,紅的白的開得甚是熱鬧,為這院子帶來生機。院子裏極安靜,偶爾可聽見池塘裏的小魚轉身拍打水面的聲音,或是遠處的一兩聲鳥鳴。

葉琢和秋月去的時候,杜浩然正着一襲天青長袍,坐在池塘邊的柳樹下,手裏拿着一本書,正看得聚會神。因身材高大,斜躺在兩尺高的竹椅上,腿仲得老長。雖是一副懶洋洋的姿態,但那高大拔的身影,仍顯示出一種陽剛之氣,如一頭豹子,雖處於休憩狀態,仍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到那軀身體裏藴含的力量。

“公子,葉姑娘來了。”杜忘開口打破了院子裏的寂靜。

杜浩然轉頭一看,看到葉琢身着淺綠長裙,正靜靜地站在路旁,朝他望過來。他忙坐直身體,放下書,指着他對面的椅子道:“坐。”葉琢走過去,到他對面坐下,目光落到桌上的書頁上,發現卻是一本棋譜。待看清楚裏面的內容,頗有些訝然,伸手拿起書,翻了一翻封面,抬起頭來,眼眸晶亮:“想不到杜公子手上會有鬼道子的《棋語》。”杜浩然心裏一動,凝視着她的眼:“葉姑娘看過這本書?”葉琢點點頭:“雖不曾看過原作,但裏面的內容,家師憑記憶寫下來給我看過,所以能一眼認出。”她雖有很多秘密,但在親近人面前,她不願意去掩藏真實的自己,那樣太累。她其實是個懶人,能不費心機,就不願意費心機。

當然合理的解釋總是要給一個的。對方信與不信,就不是她的事了。

杜浩然靜靜地看她一眼,然後展顏一笑,道:“看來令師不是凡人。”伸出手來親自給葉琢斟了一杯茶。

這本《棋語》,並未在市面上傳,而是被收藏在了皇家的書庫裏,一般人本不能看到。

葉琢笑了笑,沒有作聲。杜浩然這態度,便是表明他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她自然不會多事再去畫蛇添足的解釋。

果然杜浩然轉換了話題:“我今天叫你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你説。”葉琢放下棋譜,坐正了身體。

杜浩然直視着她的眼睛:“你是否有異能,能受得到原石裏的玉料?”

“什麼?”葉琢大吃一驚,瞪大着眼睛看着杜浩然,滿眼的震驚。

她這個秘密,或許秋月能猜到一點,當然謝家人也曾懷疑過。但除此之外沒人知道,便是葉予期和關氏都不曾知曉。杜浩然,他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她很快就想到了那一次她跟楊建修算計嚴慶和龔志民時,杜浩然就在場,而且曾幫過她。

杜浩然像是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麼似的,點點頭道:“你猜的沒錯,正是你在聶家樓賭石的那一次,我看出來的。”葉琢深一口氣,眨了眨眼睛,然後看着杜浩然,點頭道:“確實如此。我把手放到原石上,如果裏面有玉料我便會有一種奇怪的覺。這種覺越強烈,裏面的玉料價值就越大。”既然隱藏不了,那就承認好了。她相信,杜浩然是不會害她的。

杜浩然聽了這話,沒有説話,只是深深地凝視着她久久移不開眼睛。

這世上,有一種人,與她相處時,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她腦子的每一句思想,每一份信念,都是那麼的合你的心意,直直撞進你心,就像你們倆是同時被打造最後被分成兩塊的信鑑,兩兩相對,就會嚴絲合縫地無比契合。

對面坐着的這個人,便是如此。

剛才來的如是別人,定然會先站在那處行禮寒喧,然後坐下贊上兩句“杜公子好雅興”之類的話,對這本《棋語》或是視而不見,或是知之不深,就算知道也會百般掩飾;待他問到賭石異能時,就算對他百般信任,都有可能會有一絲的猶豫,然後百般否認。全然做不到像葉琢這般坦蕩蕩沒有半點隱藏,利索乾脆,懇切真誠。

這一份自然而然出來的坦然,是對他無比的親近與信任,暖暖地撞擊着他的心,起他心中的波瀾。

以前相對而坐,談話時也曾這麼互相直視,然而杜浩然的目光沒有哪一次像這次這般,這樣的深摯飽含着無限的情。饒是葉琢落落大方,也被他看得微紅了臉,不自在的轉過臉去,欣賞那叢鐵線蓮。

杜浩然緩緩收回目光,閉了閉眼睛,面上的表情痛苦而糾結。他猛地站起身來,道了一聲你先坐坐。”便大步朝外面走去。

葉琢的姿態並未因杜浩然的起身而有任何改變。

她仍持續着剛才的動作,伸出手去,摘了一朵花,只是動作極為舒緩。摘過之後,她並沒有將花拿到眼前聞一聞欣賞一下,而是放到了桌上,目光落到那本《棋語》上,面忡怔。

過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杜浩然這才回來,走到葉琢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他好像是洗了臉,額上還留有一滴小小的水珠,在陽光的折下如同一顆珍珠,發出微小而閃亮的光芒。

“葉琢。”他抬起頭來,看着葉琢,目光平靜,“我是京城人,到這邊來是想尋找一樣東西,但找了一年有餘,卻一無所獲。過幾天,我就要回京城去了,或許再不會到這裏來。你那天跟我説,你想要成為我這樣,靠本事吃飯的有超然地位的人。我想,我可以幫幫你。”葉琢抬起眼來,不過並沒有説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杜浩然避開了她的目光,端起桌上微涼的茶,不過卻沒有喝,又接着道:“賭石,你應該沒問題了。但二皇子那一派,想要的不是賭石大師,而是賭礦大師。我這幾天,教你賭礦。”

“賭礦?”葉琢目光驚訝,隨即蹙了蹙眉,“可是,這個跟賭石完全不同…”

“不怕,我早已找到玉礦了,只是一來我身份,二來怕影響大局,所以一直沒有拿出來。此時太子之爭已分出了勝負,聶家又如此不堪,正是新礦該出的時候。二皇子這人我瞭解,為人還不錯,雖然在勾心鬥角的皇宮裏長大,卻不失真誠。你拿着這條玉礦投身二皇子一派,必然能獲得你想要的東西。關鍵時刻,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葉琢垂下眼瞼,看着桌上的那朵鐵線蓮,久久不語。

“怎麼了?”杜浩然温言問道。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杜浩然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嘴邊,半晌沒有動彈。良久,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卻也沒有走遠,在池塘邊走了兩轉,便又坐了下來,看着池塘裏隨風飄舞的荷葉,低低地道:“我也不知道。”一陣微風吹來,柳枝隨風擺動;幾片榕樹上微黃的樹葉被風一吹,便飄落下來,其中一片正掉到了桌子那本《棋語》上。沒人説話的院子,因這風吹樹葉的聲音,更顯得一片寂靜。

“好吧,你教我賭礦。”葉琢不知想通了什麼,抬起頭來,衝着杜浩然微笑了一下。

杜浩然看着她明媚的笑臉,也笑了一下:“好。”那笑容裏,卻帶着一抹微不可見的苦澀。

他站起身來,從屋裏拿出幾張宣紙:“這上面是我寫的賭礦的知識,你先記下來。”

“嗯。”葉琢接了過去。

“這幾天我都在這裏,你記下這些知識之後再來找我,我們先找一找賭石的覺,再去野外看看玉礦。”

“好。”葉琢點點頭,知趣的站了起來,“那我先回去了。”

“嗯。”杜浩然點點頭,並沒有起身相送。

葉琢將手中的紙小心的疊好,放進懷裏,也沒有行禮,只是看了杜浩然一眼,便轉身離去。

坐在不遠處如同隱形人似的秋月見了,連忙跟上。

青雲巷離紫衣巷不遠,步行不過是一柱香的時間。此時巷子裏沒有人,兩邊高高的磚牆映照之下,青石板砌就的道路顯得異常的狹窄而又幽深。葉琢和秋月一前一後的走在這巷子裏,只聽見“噠噠”的輕微腳步聲。

“姑娘······”秋月喚了葉琢一聲,卻又言又止,半晌沒有下文。

“你想説什麼?”葉琢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輕柔的聲音在仄的空間裏迴盪,顯得有些低沉。

“我覺得,我覺得······”秋月咬了咬嘴,將心一橫,把話説出了口,“杜公子並不是對您無心,可他為什麼不願意娶您呢?”葉琢的腳步微微一頓,卻沒有作聲。

“讓老太爺探探他的口風,怎麼樣?我覺他好像是有什麼苦衷似的。其實有什麼困難,説出來,大家一起想想辦法嘛。實在不行就算了,您又不是嫁不出去。但把事情説開來,總比像現在悶在心裏強。”秋月見葉琢沒有出聲,膽子大了一些。她就害怕説這話葉琢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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