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摸怎麼畫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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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十二月的天氣冷冽,陰雨綿綿,颼颼大風呼呼颳着,光禿禿的樹木在空中搖曳。苗菲在客廳的暖氣片旁邊縮成一團,儘管戴着帽子,披着厚厚的羊圍巾,腿上還蓋着毯子,但是渾身依舊覺得冰涼。今天是週末,可葉教授這個學期佈置的人像作業到現在還沒有進展。不是她不用功努力,事實上,她把睡覺、吃飯的時間都搭進去,畫了百八十張的素描,但葉教授就是不滿意,所以到現在都上不了畫布。

苗菲只能硬着頭皮繼續練習,可下筆才半小時,她的手指就覺要凍僵了。

她扔下素描本和鉛筆,捧起杯熱巧克力小心嘬一口,悶悶不樂望着窗户上一道道冰冷的雨絲。平常她不討厭颳風下雨,因為惡劣的氣候能讓她靜心呆在室內,但是將近半個月看不着太陽,實在讓人受不了。再這麼陰下去,她身上非長黴不可。

這時,開門聲和一陣打噴嚏的聲音打斷苗菲的思緒。她這才知道姜嵐竟然一晚上都沒回來。半年前她決定搬出學校宿舍,在房屋中介所認識了恰巧也來找房子的姜嵐。姜嵐和她同校同年,一個學音樂一個學美術。兩人一拍即合,一起租下學校門口的這間公寓。雖然她們格迥然,沒想到相處得卻非常愉快,很快就成為好友。

姜嵐拿着高跟鞋走進客廳,前一天晚上的妝還在臉上,頭髮像一個巨大的鳥窩亂糟糟頂在腦門。苗菲很高興看到她,總算有個人打破沉悶。姜嵐聰明漂亮、活潑開朗、友廣泛,玩得瘋還能學習成績特別好,苗菲試着不去嫉妒。

“天啊,玩了一晚上?”苗菲問道。

“哦?我倒希望呢!”姜嵐手裏拿了杯牛,哼哼着靠在桌前。

“嗯?怎麼了?你昨晚在哪裏?”

“熬到四點總算寫完西方音樂史的作業,我是頭暈眼花、又累又餓。在外面吃了些東西,索又去酒吧玩了會兒,喝光一瓶龍舌蘭。”姜嵐拉出苗菲旁邊的椅子,搖搖晃晃坐下來,一股濃濃的酒味道撲面而來。

她也喝酒,每隔一段時間也會去酒吧逛逛,但絕不會過量,和宿醉更是邊兒都不沾,也沒機會沾。

“快去休息吧!”她有些失望,本來想和姜嵐好好聊聊天呢。

姜嵐答應着,額頭壓在她的手掌上,隨口問道:“你呢?怎麼這麼早?”苗菲沮喪回道:“我?繼續畫畫練習啊,而且今兒一天都得搭進去。”姜嵐竭力按住微笑“真佩服你的奉獻神,真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樣痴。”苗菲本不想和醉醺醺的姜嵐説心事,但她也沒有人可説,於是急躁不耐地站起來“大半個班都上畫布了,可葉教授跟我這兒就是不鬆口,我算完了!”

“別瞎説!我再沒見過比你更用功的好學生了。”苗菲搖頭,再度拿起她的素描本,目光隨着指尖移動“有什麼用?葉教授説我在畫畫上只會孜孜不倦、尋尋覓覓地拼湊。我需要一個環節扣上去,整個輪廓才會豁然開朗,讓一切都明白。你懂她的意思嗎?”

“太深奧了,我這頭腦簡單的人,哪裏會明白。”姜嵐抓過她的素描本,一頁一頁翻起來。

“她説我的人沒觸,硬邦邦的,”苗菲低聲抱怨:“這老太太在説什麼啊,我們是在紙上畫畫啊,要什麼觸,難不成還能摸出棉麻綢緞不成。”姜嵐聽她這麼一説,原本大大咧咧的神情忽然一。她又翻了遍苗菲的素描,然後抬起頭上上下下打量她,陰陽怪氣笑起來“我好像聽懂了呢!”苗菲眼中出現一抹疑問“什麼意思?”姜嵐一掃進門時疲倦的樣子,搬起椅子換個角度和苗菲面對面,一本正經地問道:“你還是個雛兒吧?”

“去你的,眼看就快期末了,跟我説這些。”苗菲假裝在姜嵐臉蛋上拍了一下。

姜嵐呵呵笑起來“我説真的,既然是人像,你不摸怎麼畫得像!聽姐姐的話,找個男人跨入成人階段,在牀上好好玩一把,來個驚心動魄的,順便把畫畫這事兒解決掉,一舉三得,多好!”苗菲慌亂地站起來,説道:“你就拿我尋開心,不聽你胡扯。”

“胡扯?我再正經不過了。”苗菲明知她在虛張聲勢,然而葉教授的話又好像沒有其他更好的解釋。她再次看看自己的素描本,仍然是滿臉的狐疑,但嘴角卻鬆動很多。

姜嵐看到她的反應,呵呵笑起來“不管怎麼樣,現在既然起了這個念頭,你也許該看些情片,懂點兒起碼的常識,譬如口什麼的。”苗菲到自己臉紅了,她從來沒有想要對任何人口,將男人那東西放到嘴裏的想法讓她身體一個勁兒竄熱氣。

姜嵐繼續説道:“開始時,你只需要用舌頭上嘴,然後用牙齒輕咬下嘴。放進嘴裏時,你得記得用嘴包好牙齒,的時候稍微用點兒勁兒,滑動掌握好節奏,快和深是必須的。”

“姜嵐,別再説了!”苗菲尖叫道。她沒告訴姜嵐自從上了大學,她其實已經意識到該學習一些愛技巧,但網上看到的視頻,肯定質量不是最好,統統好像婦科教程似的,談不上絲毫官享受。裏面也有口,但全是男人抓住女人的頭,把他們大得不可思議的丁丁在女人嘴裏使勁兒晃動,苗菲不覺得這麼做有絲毫引力,“怎麼?如果你打算邁出這一步,就不該在聽到這些話時尖叫!”姜嵐裝作無辜地説:“快和深是關鍵,哦,事實上,越深越好,可也別讓自己岔氣。這是個技術活兒,一時半會學不會,得多練習幾次才能找到覺。”

“好吧好吧,記住了。”苗菲試圖結束不舒服的談話。

“對了,記着最後還得全下去。”

“啊?下去?幹嘛不吐出來。”苗菲一臉嫌棄,皺着眉問。

下去就好,相信我,是男人就喜歡。”

“哦,噁心!”苗菲厭惡地説道,然而那些情畫面在她的腦海裏卻不由自主變得清新起來。

姜嵐也不介意,反而笑嘻嘻説:“我只希望那個引起你注意的人,意識到在他面前的是一顆鑽石,即使她有時看起來像一大塊煤炭…這倆是一種東西,是不?”姜嵐曾經説過,辛虧五線譜和物理化差了十萬八千里遠,不然學習非要了她命不可。

“去你的!你不可能是認真的。”姜嵐卻板着臉一本正經道:“是啊,我是。他會覺得你像個白畫布,可以任他隨意塗抹。這讓他在你面前有很強得優越,因為他比你有經驗,可以給你當老師手把手的教,極大滿足他的自尊。而且老實説,當有人告訴我牀上該怎麼做時,我也覺得極了。”這倒新鮮,那些視頻也沒提過。苗菲從未有過男友,並非她對男孩子不興趣,而是因為自己太專注於畫畫,約會所花的時間對她而言太過奢侈。然而,想到姜嵐的話,以及葉教授認為有‘觸’的作業,苗菲實在沒辦法淡定。難道真是這個原因麼?

這個問題在苗菲心裏紮下,一整天都揮除不去。一會兒覺得自己窮途末路犯傻,一會兒又覺得幹嘛不試試。畢竟自己已經成人,這件事兒,該是早晚會發生的,那為什麼不能是現在呢?又沒有任何損失。苗菲心慌意亂地想着,在卧室的穿衣鏡面前踱來踱去。

她穿着印有細碎花紋的法蘭絨睡衣,下緣快拖到地上,紐扣一直扣到脖子,沒有絲毫的影子。苗菲平時並不注意這些,她向來自許是個切實又努力學習的女人,但這會兒她真希望能沾染一點優美和柔媚。她皺着眉頭極其不滿地看着自己,為了使計劃成功,首先得讓男人相信她有引異的魅力才行。

她先是解開兩個紐扣,袒出明顯的溝,想想又解開一個,幾乎出半個房。她,把頭髮得一片凌亂,又讓睡衣滑下,展現出一邊的鎖骨和肩膀,試圖做出那種風飄飄式的漫風情。但是,實際卻並沒有時尚雜誌所拍攝的效果,相反,她只是把自己搞成一副亂糟糟的模樣。不,這樣並不好看,而且十分愚蠢。

鬱悶的心情在苗菲大睡一場後也沒有絲毫緩解。她決定不再悶頭練習,畢竟怎麼畫老師也不會滿意。早聽説同系一個老教授在美術館舉辦退休畫展,今天剛好去學習學習,也順帶散散心、換換腦子,説不定看着哪幅作品讓她茅頓開呢。

苗菲昏昏沉沉在地鐵裏悶了幾乎一個小時,到站後迫不及待飛奔到室外,大口大口着氣。天空正下着雨,她趕緊從書包裏拿出摺疊傘。因為太過專注,沒注意面不遠處一個小夥兒正滑着滑板朝她飛奔過來。苗菲來不及躲閃,眼看就要被撞個人仰馬翻。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天而降抓住她,將她猛地推向旁邊的廣告牌。在碰到廣告牌前,兩隻手臂又將她牢牢固定在一片温暖結實的膛裏。

苗菲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得頭暈腦轉,好不容易站好,穩住心神,這才意識到剛才有人救她於危難之際。

苗菲連聲説着謝謝,又退後一步抬起頭。也許是這些子被人像畫折磨得苦不堪言,她不自覺地開始打量起面前的救命恩人。這男人的頭髮濃密烏黑,額頭寬闊光潔,長長的鼻樑立,型倒是薄厚均等,但下顎卻繃得緊緊的,顯得過於老成嚴肅,但拔結實的身材卻為他加分不少。苗菲心裏暗道,這長相、這身板,別是哪個電影明星拔刀相助呢!

電影明星顯然還沒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只是扭着頭看向那個滑板小夥兒。

他大聲呵斥,同時提醒路人小心,直到那人消失在視線裏,這才扭頭看向她,關切問道:“你還好?”苗菲點點頭。

電影明星鬆開手,仍然皺着眉,説道:“這個混帳王八羔子,一點兒不管會不會撞到其他人。”苗菲聞言愣了愣,這聲音、這語氣聽上去非常陌生,卻又莫名其妙的有一股,好像很久以前在哪裏聽過。她的腦子飛快轉動,努力在大腦的記憶庫裏搜索,同時睜大眼睛仔細辨認這男人面龐上每一個似是而非的特點。也許是如此凝神盯着他太過魯無禮,電影明星的問話也打了住,奇怪地望着她。

苗菲察覺到她引起電影明星的注意,雖然剛毅的面部表情將心思隱藏的很好,可是她看到他的眼神出現變化,可能僅是微微閃動,讓人有些侷促不安。與其説是審視,不如説是鑑定、仔細察看。這沒有什麼不尊重人,他不過是以一種男特有的方式做事。不愉悦、不驚訝,也沒有被引的樣子,只是在快速掠過她一眼後留下印象。

兩人就這麼愣住一動不動。

終於,苗菲的眼神從小心端詳變成恍然大悟,臉龐毫無戒備地亮起來,欣然喊道:“陳俊禕,真的是你!”天啊,她這輩子從未見過這麼大的轉變。苗菲無論如何想不到,當年那個骨瘦如柴的小男孩長成如此魁偉強壯的男人。

陳俊禕一整天都在極力剋制脾氣,他的頭疼痛不已、胃如火燒,從來不曾有這麼難受的覺。周遭的每一樣東西都讓他到無比煩躁,擁擠不堪的地鐵不斷刺他的神經。他無言忍受着腳趾被車上乘客踐踏,不時有手肘撞向他的肋骨。

密閉車廂中的汗酸、旅客的談、引擎的怒吼讓他無法清晰地思考。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但心中充滿挫折和暴怒。

忙忙碌碌追了一星期的案子,沒想到處處不順利,得到的線索不是假的就是錯的。剛剛投入工作四年,正是他幹勁兒十足的時候。陳俊禕喜歡面對氓和惡,把他們打趴下的覺幾乎和愛高一樣過癮。可惜,好久沒有那樣的覺了,無論哪個方面。

好不容易等他走出地鐵,又得冒雨濕淋淋走兩條街才看到悉的公寓。此時此刻,他只想趕緊回家好好睡一覺,希望用睡眠排遣鬱悶的心情。可惜天不遂人願,總有麻煩找上門。看到滑滑板的小年輕疾馳而來,跨步上前將不遠處的女孩兒推到一邊完全是他的本能反應。讓他驚訝的是面前的女孩兒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竟然叫出他的名字。

他不認識她。

這姑娘並不高,垂肩的黑髮、柔軟的雙,談不上魅力十足,也不是特別可愛那一型,但是陳俊禕知道如果她用心打扮一下,肯定極為人。她的身材修長,上半身很嬌小,部以下則格外引人,但不是那種可以當作海報貼在牆上的豔麗女郎。可不知怎地,對陳俊禕來説,她的美麗非常生動,讓他想起科幻小説的封面——明亮的彩、刺的情節,以及壓抑不住的充沛活力,那種男人幻想着共度良宵的充沛活力。

苗菲知道陳俊禕沒有認出自己。她玩心起來,笑着説道:“嗨,我可幫你打過架,説起來,你還跟我錯着輩份呢!”陳俊禕不需要更多的提醒,而且苗菲嘴角的那顆小美人痣,讓他立刻將面前的女孩兒和過往聯繫起來,他試探着叫了聲:“苗菲!”苗菲看他如此迅速想起自己,心裏很是高興,不假思索將手放在他的衣袖上,高興説道:“剛才多虧了你救我,不然可要在大庭廣眾下出醜了。”陳俊禕低頭看着衣袖上的手,苗菲有片刻遲疑她的動作是否太親熱、是否該移開。但是她私心想碰他,受外套下前臂的形狀,她帶着罪惡嚐到一股小小的愉悦。由於他似乎凝神注視她放在他衣袖上的手,她便藉機放膽地看他的面龐,不必擔心造成誤會。剛才觀察的目的是回憶,這次她更注重細節。陳俊禕有些消瘦、薄而細緻的眼皮,睫不長,但是濃密漆黑。

陳俊禕他將手按在她的手上,搖搖頭表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然後輕描淡寫問道:“怎麼在這兒看着你?”

“我要去美術館看畫展。”苗菲注意到他十分疲憊,心情也很糟糕,似乎累壞了,今天過得恐怕不太好。她心思一動,不由説道:“你忙麼?我們一起去啊!

你也可以趁機休息放鬆。”陳俊禕確實想休息放鬆,不過他的計劃是倒到沙發上邊喝啤酒邊看電視,然而看着苗菲將手收回來,扶了扶肩上的揹包,嘴角掛着一絲自然的笑意。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挪動步子,跟她朝美術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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