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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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目標在陳友龍召開軍議的同時，千里之外的江西，另一場軍議也正在進行。

南昌府豐城縣境內，自吉安北的湖廣鎮各營在這一代紮下明營。夜空下一片燈火燦爛，星星點點的燈籠佈滿曠野，如同銀河倒映在大地。

軍帳內，各營營官悉數到場。正的大幅地圖，敵我雙方的態勢一目瞭然。

本月初拿下吉安之後，稍做休整，龐嶽便開始揮軍北直趨南昌。而自從得知吉安失守以後，譚泰也無時無刻不在關注着湖廣鎮的動向，此時數萬大軍齊動自然沒能瞞過他多久。

湖廣鎮大軍的前鋒剛進入臨江府，便不斷髮現清軍的遊騎，雙方的前哨部隊一路戰，互有勝負。剛一進入南昌府境內，又有斥候回報，前方發現清軍主力，從旗號看，領兵的正是譚泰的副手、鑲白旗滿洲固山額真何洛會。

兩軍相互發現對方的存在之後，立刻派出前哨部隊對附近的一系列關鍵地勢展開了爭奪，最終互有得失、形成對峙局面。此時若站在高處從湖廣鎮的營地朝北看去，可以看見不到二十里外同樣是明營連綿、燈火輝煌。

經過之前的不斷試探，龐嶽以及手下的主要將領們基本都已經能看出，此番何洛會領軍前來多半還是以試探湖廣鎮的虛實為主，從目前呈現出的兵力部署來看，並沒有多少拼死攔截的意思，但也不會輕易讓湖廣鎮佔了便宜去。

然而不管何洛會的真實意圖是如何，湖廣鎮要想盡早北解南昌之圍，接下來兩軍之間的一次正面鋒都是不可避免。

在今晚的軍議，龐嶽先是帶頭總結了這些天與清軍的一系列小規模戰鬥的得失，隨後宣佈了明天的作戰目的和大致安排，並按照總參謀司擬定的作戰方案，將具體的作戰任務一一分配了下去。各營營官都沒有什麼異議，只是有幾個營據本營的實際情況提出了一些微調的建議，龐嶽認真聽完之後都採納了下來，並在作戰方案進行了相應的完善。

整場軍議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簡單而高效。這也是龐嶽一直以來主張的風格，能儘快地談完正事絕不多説一句廢話。

但今晚的軍議結束後，龐嶽卻並沒有急着宣佈散會，而是難得地跟部下們閒聊了起來。

“周明，我記得你在出徵前曾説過，這次一定要拿下譚泰跟何洛會的狗頭，讓南侵的數萬韃子都把命留下。有這回事吧？”龐嶽看向了石有亮。

“大帥的記真好，我是説過這話不假，當時喝了點酒，所以才把牛皮吹得大了些。”聽到龐嶽提前些事，石有亮的表情不免有些尷尬，“大帥以後還是不要再提這茬了，多少給我這大老留點面子。”周圍爆發出一片笑聲。

“你這大塊頭，心思倒還不少。不過你可別多想，你當時説這話的時候，我可沒有表達任何看法。”龐嶽也笑了起來，説完石有亮，又看向在場的其他人，“現在大家都來説説看，老石的這個想法如何？”

“他能這麼説實在是太難得、太謙虛了，要是按照他的一貫風格來，一次不在嘴殲敵十萬八萬的，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盧啓武戲謔地笑道，似乎不願放過任何一個揭傷疤的機會。

在這位老冤家面前，石有亮自然是不肯吃虧的，果斷瞪起眼睛罵了過去。雙方都不甘示弱，好在張雲禮、崔守成等人及時出來打圓場，才避免了軍帳變成茶欄酒肆。

“看起來，大家都覺得老石的想法過於大膽，胃口未免太大。”龐嶽説道，“這麼認為也沒什麼錯，畢竟咱們都是從一場場戰事親身經歷過來的，深知戰場之多變、用兵之艱難，深知殲敵取勝的艱辛。那些揮揮手戰退千員將、跺跺腳殺退百萬兵的神話也只有在戲裏、在説書先生的嘴裏才會出現。”在場的眾人又一次發出會心的大笑。當然，石有亮除外。

龐嶽微笑着掃視了眾人一圈，繼續不緊不慢地説道:“不過，我此刻要告訴各位的是，老石當初所説的也正是我心所想。”軍帳頓時鴉雀無聲，幾乎連針掉到地都聽得見。

除了龐嶽和張雲禮之外，在場的將領們幾乎都愣住了。有幾人的笑容甚至都沒來得及收回，那麼僵在臉，張着嘴，表情着實有些古怪。

大帥不按常理出牌啊！此時此刻，眾人心裏幾乎都徘徊着這樣一個聲音。

眾人吃驚的表情，龐嶽都看在眼裏，卻也沒有到意外，繼續説:“我知道各位或多或少都有些意外。之前總參謀司公佈的戰略目的是殲滅贛南清軍，解南昌之圍，並擊退南侵之敵，隨後的一系列戰術安排也是圍繞着這個來進行。如今贛南清軍已灰飛湮滅，南昌也已遙遙在望，我卻又提出要全殲南侵之敵，各位有些猝不及防也可以理解。但是請各位相信，我這個膽大包天的想法並不是一時心血來得來的，也並非只是一個空頭想法。早在出徵之前，我與張副將一道定下了這個目標，並已針對此制定了初步的作戰計劃。”這個總目標的確是龐嶽在出徵前已定下的，之所以沒有馬公佈，是因為他讓部下們一開始帶着個沉重的思想包袱去作戰。而如今，吉安已經拿下，大軍兵鋒直指南昌，這個目標對於湖廣鎮來説也不再是那麼遙不可及。

軍帳內眾將的表情由驚訝轉為肅穆。他們剛聽這個想法時的確是有些意外，但長期以來的追隨讓他們早已建立了對主帥龐嶽的信任。不管是多麼大膽的想法、多麼宏大的目標，只要是龐嶽決定去做的，他們也沒有理由不全力以赴。

“之所以會有這個想法，並不是我樂於舍易求難，而是眼下的大明太需要口氣了。”龐嶽的聲調不高、語速也不快，但一字一句在眾人聽來同樣是擲地有聲，“如果只是以擊退南侵之敵為目的，的確更容易辦到，目前韃子的基不在南方，只要受阻的時間一長，便自然會退去，像去年初的長衡之戰一樣。但各位要知道，滿洲韃子絕對是華夏曆史所遭遇的最兇惡敵人，突厥、契丹、蒙古等等都要兇惡。他們絕不僅僅滿足於南下打草谷，侵九州、讓天下所有的漢人都梳起給他們當奴才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不達到這個目的絕不會停歇。如果我們只是將他們擊退，他們明年又會馬不停蹄地捲土重來。如今大明只剩下了數省殘破之地，又能經得起幾番這麼接踵而至的折騰？”在場的眾將聽得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

龐嶽從座椅站了起來:“而眼下襬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此番南侵的韃子包括了近兩萬八旗和三萬餘綠營，北直隸、山西和江浙的鋭營頭被調近一半。只要我們能讓這些人全部把命留下，不愁不能讓韃子消停兩年，給大明、給我湖廣鎮爭取一段休養生息、積蓄國力和軍力的時間。”平緩的語氣風起雲湧、豪情萬丈。

軍帳內，眾將盡皆起身，甲葉的碰撞聲響成一片。

“大帥，啥也別説了。你怎麼謀劃，弟兄們怎麼跟着你幹。都到這份了，要幹當然得幹一把大的！”石有亮道。

“韃子的兵力雖然略多於我軍，卻是從各地調而來，而我軍則是此次悉、下齊心。依我看，大帥的這一構想也算不大膽。這一仗大有可為！”盧啓武道。

“自追隨大帥以來，某從未懷疑過大帥的決定！”崔守成道。…看着眼前一張張神情昂的面孔，一雙雙堅定的眼神，此刻的龐嶽同樣心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