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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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怎麼也來了?”他拋下手裏的彈弓和石頭,笑的招招手“無意,過來這邊坐。”秋無意扭頭又看看樹上那麼捆得嚴實的蠶蛹,不由皺起秀氣的眉頭——這場景實在詭異的很。
依言走過去坐下,他問“他們是誰?”影子指着那些蠶蛹笑道“這兩個是青城派的師兄弟,那個是崆峒高足,再那邊那個是行意門弟子,最後面那個是唐門今年剛出江湖的菜鳥。雖然武功都不怎麼樣,不過倒掛起來的場面卻有趣的很。”秋無意看了幾眼,目光轉落在影子身邊那少年的身上。
“他是?”影子忽然“啊”了一聲“你倒提醒我了。”伸手拍拍身邊少年的頭“小子,説説看你叫什麼?”端坐在大石上的少年撇撇嘴“終於記得問我名字了?我跟了整整你三天,每次都只知道喊‘喂’,‘小子’,或者乾脆只勾勾手,跟喚狗似的…”影子瞪他“就這樣跟你救命恩人説話?不老老實實告訴我你的名字,看我不打的你滿地找牙!”少年哼道“誰要你救我了?偏不告訴你。”
“臭小子!”影子冷笑“無意你閃開,讓我教訓他。”秋無意笑笑,人也不動,卻倏然伸手扣住了少年的手腕。那少年猛地吃了一驚,眼睜睜看着他的手伸過來,偏偏就是躲不開。
一把將那少年拉近了,秋無意道“我方才用的是教內獨傳的鎖腕小擒拿手,想必你也認得,有事不必對我隱瞞。説罷,你姓吳還是姓葉?”少年遲疑半晌,最後垂頭道“姓葉。”秋無意點點頭,道“想必是葉舵主的獨生愛子了。”轉身對影子道“據我所知,京畿分舵上下九十二人,只有葉舵主和吳香主有這麼大歲數的兒子。”影子一把拍開少年的手腕,自己拉住秋無意的手不放,抱怨道“真受不了你,明明已經不是蒼教的人了,還把它的事記那麼清楚做什麼?”秋無意不動聲
的把手
回來,反問道“你也不是蒼
教的人了,為什麼會替京畿分舵的幾十條人命出頭?”影子嗤的冷笑“京畿分舵那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誰有興致替他們出頭了?那天夜裏這些小子不知怎麼聯合了夜殺組的人圍攻分舵,其他人只是殺人放火也就罷了,偏偏這幾個小王八羔子把那些受傷的俘虜用各種惡毒手段折磨幾天幾夜,讓他們活活痛死,還美名其曰‘除魔衞道就須不擇手段’,讓人看不過眼。”他走過去用樹枝戳戳其中一個倒吊着的蠶蛹“好像有個副香主被你割了一百多刀才死,我現在只用一刀殺你,你自己説你死得冤不冤?”被倒吊的那人呆了呆,忽然嘶聲大呼道“我不服!我爹爹耿慎行就是被蒼
教的魔頭活活折磨而死,我不過報復回來而已!我有什麼錯!”他
動不已,那繩索也跟着搖晃起來,吱嘎亂響。
“原來天山派耿慎行的兒子。”影子冷笑一聲,遽然飛起一腳踹在他口。
“我記得耿慎行十五年前就死在何莽手裏,這麼多年你不找何莽報仇,殺其他不相干的人做什麼!”狠狠又一腳踹過去“那個副香主才二十多歲,跟你有的仇!”那人哇的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我等是除魔衞道!”旁邊又一人嘶啞大聲道“卓起揚狼子野心,意圖率領魔教併武林,我們見一殺一,見十殺十,為的是挽救武林於血海,為了天下蒼生之福!”影子聽得不耐“真是放
!我們殺人就是魔頭,你們殺人就是除魔衞道!”一腳踹過去,那人登時也暈了過去。
旁邊其他幾個蠶蛹眼睜睜看着,一時無人敢接聲。
“白道就是口號喊得響亮。追究底,也不過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勢力罷了。”秋無意走上前來,微微冷笑的立於旁邊“蒼
教興起不過是近數十年的事。這麼多年來,白道內部五年一械鬥,十年一火併,為了地盤武功乃至於名號面子死的人又少到哪裏去?何必妄提什麼天下蒼生之福。”倒吊幾人互視幾眼,居然有第三隻蠶蛹敢出聲。
那人輕嘆道“雖説如此,若無蒼教起先發難引得江湖動盪,至少有些人本來可以安享天年的。”秋無意注目望去,那個倒吊着説話的人滿身血污狼狽,卻還能看出是個年輕人,只是相貌陌生的很。
影子冷笑着走上去端詳他幾眼,忽然咦了一聲,訝道“那天血洗分舵的那羣王八羔子裏面似乎沒你?”年輕人苦笑“在下不過是路上聽説有此事,所以半路攔住幾位當事人想要打聽些情況,沒想到也被兄台一路追殺,後來不及分説就吊起來了…”秋無意斜斜瞥了影子一眼。
影子尷尬的笑。
葉姓少年從石頭上跳下來,幾步走到那人面前,手中匕首一揮斬斷了繩索“你可以走。”那年輕人砰的跌在地上,過了半晌方灰頭土臉的爬起來,拱手道謝。
秋無意叫住了他“方才那句話,是你自己的意思麼?”
“不是。”年輕人臉微微一紅“那句話是半月前在下有幸與蕭盟主寅夜長談,蕭盟主一時慨所説的話語。在下聽了以後念念不忘,所以才隨口道出了。”影子冷笑道“聽起來就婆婆媽媽的,果然像是蕭初陽説出來的話。”秋無意良久不語,嘆了口氣,道“你走罷。”年輕人走了幾步,忽然又折回來拱了拱手“在下四川唐沐,上個月剛剛行走江湖,見識淺薄。敢請教各位尊姓大名?”剎那間,有個念頭閃過秋無意的心頭。只一個瞬間,那個念頭就如烈火般的熊熊灼燒起來,再也撲滅不去。
他拱手道“在下易無秋,向來久居京城。這位是…在下的兄弟,易無影。”客氣見禮完畢,他若無其事的問“唐兄自中原而來,敢問最近中原江湖近況如何?”唐沐笑道“在下甫出江湖,其他的見識沒有,江湖近況倒是的。説起來江湖上這幾
哄傳一個大消息!傳聞魔教教主卓起揚前些
子練功突然走火入魔,至今閉關不出。反觀蒼
教羣龍無首,一掃之前咄咄
人的氣勢,接連倉惶敗退數場,死傷慘重,只怕傳言不虛啊…易兄?易兄因何神思恍惚?”
“啊,”秋無意猛地回過神來,道“這些最新消息倒是沒聽説過…多謝唐兄了。”正再問,影子忽然從身後閃過來“謝他什麼?”他劈手拉住秋無意就往回走“姓唐的你快點滾,以後如果再讓我看見你非一刀宰了不可!”秋無意不提防被他拉着走了十幾步,皺眉道“你這是做什麼?”影子卻不肯放手,還是拉着他往進城的方向去“不要理他瞎扯什麼,我們回茶樓。”又走了幾步,身後的那個人忽然拉不動了。
秋無意不動,影子也不動,只有冷汗自接觸的手掌那裏一點一點的沁出來。握住的那隻手温温涼涼。
他深一口氣“無意,還記得上次在金陵麼?我要你隨我天涯海角,自在遨遊。你不肯,非要跟着他去。”背後靜默了片刻“我記得。”
“你隨他回去了。幾個月之後,卻傷痕累累的出現在風雲頂千里之外的地方。”
“…一路頗為不易。”
“頗為不易?”影子冷笑“只怕是嫌傷得還不夠,還要跑回去求人再狠扎幾刀!”他來回走了幾步,猛地走到秋無意麪前“無意,天下人又不止他卓起揚一個,你何苦為他這樣作踐自己。”秋無意垂下眼,淡淡道“我們之間的事情,你不懂。”影子呆了呆,下一句話被硬生生哽在喉嚨裏説不出來。
撇過頭,遮住眼中閃過受傷的彩,他冷笑道“是啊,我連我自己的事都管不來,憑什麼管你的事。你儘管去找你的卓大教主去,是死是活聽天由命罷。”秋無意盯着他半天不説話,居然真的轉身就走。
影子對着那背影又是發了半天呆,一咬牙,狠狠道“早知這樣,不如當初一劍扎死算了,省得看得心煩!”他這裏一罵,秋無意卻停下了。
站了半天,隔得遠遠的嘆了口氣“玄影,我難得對人説句真心實話,居然把你氣成這樣?”影子瞪他“我跟你七八年的情,又喜歡了你四五年,就換來‘你不懂’這句
話?”秋無意哭笑不得,無奈道“這樣説罷。打個比方,如果有人對你説‘你滾出去’。你會有什麼反應?
“影子想也不想,冷冷道“我一刀砍了他!”
“其實可能是他受了傷,不想讓你看見傷口替他擔心。”秋無意笑笑“他就是那種人。”影子愣了愣,一時説不出話來。
秋無意繼續道“再打個比方。如果你和二哥發生爭執,不歡而散,後來他發現是他錯了,就一直在你門外站着,卻不肯進來。這時候你會怎麼辦?”影子輕哼道“不肯認錯,讓他繼續站着好了。”秋無意又笑了笑,道“我會出去陪他站着。我就是這種人。”影子怔怔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眼睜睜的看着那月白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卻還是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耳邊不斷迴盪着他最後那句話“莫説是你,本來我自己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剛才想了想前後因果,我好像有些懂了。難怪那天的事情透出種種古怪…難怪…”茫然的站在路邊,影子喃喃道“他説他懂了,到底懂了什麼…最後那兩句‘難怪’又是什麼意思…”
“喂,他早就走啦。”袖子被人不客氣的拉了拉。
“你就是把那棵樹看穿個他也不會回來的。”影子怒氣大熾,眼中湧起殺機。
“姓葉的臭小子,想活命的話離我遠點。”那少年嚇了大跳,急忙衝到一人身後,縮得嚴嚴實實。
身邊無聲無息多了個人,影子吃驚不小。仔細看清那人,卻是得不能再
的相貌。
他劈頭就問“你來了多久了?”紀鴻熙老老實實的招供“跟在你們後面來的。”影子的臉頓時一沉。
“為什麼不幫我攔他?”紀鴻熙反問“他的傷勢還沒有痊癒,不用我幫手,你一個人也能攔的下他。為什麼你不攔?”影子不説話。
紀鴻熙嘆氣“其實你自己也清楚,攔下來又如何?留的住一時,能留的住一世麼?”望望頭頂湛藍的天空,他繼續道“不妨實説,今天他會來這裏,會遇上這些事情,也是我告訴他的。”影子臉立時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故意讓他去送死不成!”紀鴻熙凝望着他,目光變得深沉“先父曾經跟我説過,這世上比死更可怕的,是後悔。”影子和紀鴻熙面對面站立半天,一言不發的走了。
紀鴻熙望望秋無意消失的地方,又轉頭望望影子消失的方向,摸摸鼻子嘆道“剛剛還在説什麼‘身在閒人居,就已不是江湖人’,居然現在就走了。唉,身在閒人居,卻個個都還是江湖人哪…”搖搖頭,轉身舉步走,砰的一聲撞上身邊那少年。
“…呃,這位葉小兄弟,請問你有事麼?”
“我叫葉蒙。”那少年笑得甜“事情麼倒是有一件。我想拜玄影他老人家做師父。”
“你確定?”難以置信的望望那個走得無影無蹤的人。
“剛才他好像還想宰了你…”
“當然確定。”少年眨眨狡黠的眼睛,突然撲過去抱住紀鴻熙,甜甜的叫道“師公,帶我回去罷。”已經飛掠到數里之外的影子腳下一個踉蹌,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