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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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有點陰,動的雲朵,呈現出陳舊的灶灰,不過地面上的能見度還説得過去。暖意融融的微風吹拂在臉上,能讓人從心底升出一絲愜意。

波音747降落在首都機場。吳孚和趙源一行人走出機場,與前來接的人握手寒暄,説説笑笑走出大廳,上了中巴車。

在部機關轉了兩個多小時,趙源就把他出國期間,能源局裏發生的值得一提的事收到了兩個耳朵裏,受頗多,尤其是武雙把兒子的腎捐給王師傅兒子這件事,聽後讓他心裏酸楚。趙源能想象到,作為一個父親,武雙在處理兒子這件事上,有着怎麼別人難以觸摸的心情?

當晚,部長在碧雲天大酒店設宴,為吳孚等人接風。

宴席散場後,趙源就回了家。

秦曉妍還沒回來。趙源先前在部機關跟她通過話,説了晚上的活動,秦曉妍説她晚上也有飯局。

兩口之家的氣息,讓趙源回憶到了一些不冷不熱的往事,心裏有股説不出來的滋味。他找出杯子,泡了一杯茶,坐進沙發裏,着被酒燒熱的臉,心思像長了腿似的,一下子就跑到了上江,纏到了金宜身上。

這次出去,他沒少在一個沉甸甸的問題上動腦子,那就是回來以後,還要不要與金宜把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保持下去?保持下去的話,後萬一出馬腳,自己該如何收拾?

然而身在異國他鄉思考這個問題,趙源實難讓一刀兩斷的念頭在大腦裏生發芽,那種人在異鄉的孤獨,反倒慫恿他更加思念金宜,恍惚中就多次失去了地理概念,好像腳底下踩着的撒哈拉大沙漠就是上江的土地,思念與往事之間的距離,最多也只有一輛出租車起步費以內的路途。

然而,到了迴歸那一刻,也就是當飛機進入本土領空後,趙源再想找回在異國思念金宜的那種覺時才清醒地意識到,那種遠離國門的覺,原來很脆弱,脆弱得都不能隨他走完這段迴歸的路程!

本土的氣息是親切的,但也是現實的,趙源飛在祖國的藍天上,竟然身不由己地想到了一些飛行中的帶品,諸如尖刀,匕首,剪子,甚至還想到了更鋒利的手術刀…當時趙源一哆嗦,刷地閉上眼睛,問自己,能狠下心來嗎?能用刀和剪子這些有形的工具去把一段還很柔軟,還無法全方位展開的情緣來個一刀兩斷嗎?

儘管有人説,人世間的情緣,一旦脆弱了也就薄了,薄如蟬翼,用一就能劃破,但是自己跟金宜…

2第二天一大早,能源局派來車把趙源接回上江。

辦公室裏一塵不染,幾個花盆裏的土,散發出濕的氣息,飲水機上的礦泉水桶也是滿滿的,一看就知道是新換的。

辦公桌上久不使用的電話響了,趙源瞅了一眼話機,走過去接聽。

那個啥趙書記,你這是回來了。那邊的人,説話聲急急的。

趙源不由得一笑,心想這個陳上早的耳朵也真是夠長的了,自己剛進辦公室他就出動靜了。

趙源説,陳經理你好,這會兒在哪忙呢?

呃,那個啥趙書記,我這會兒在濟南呢,得過些天才能回去。

我也是剛回來。趙源説,你那邊的工程,還打得開點吧?

陳上早道,能行呢,趙書記。我沒啥事,趙書記,就是想聽聽趙書記在上江的説話聲。那個啥趙書記,你有啥指示沒有?

趙源摸着鼻子説,那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陳經理。

陳上早笑道,能行呢,趙書記,那我就不打擾趙書記了。

那就這樣吧陳經理,等你回來,我請你吃飯。趙源説。

放下電話,趙源心情不錯,他環視着自己的辦公室,初來能源局時的那種陌生覺,他此時已經回味不出多少細節了,他對現實身份的自省意識,正在逐漸淡化,如今他在角轉換這個事上變得越來越自然了,在一些場合和一些人面前,已經不必像當初那樣刻意這麼着,或是一定那麼着,一種新的與現實環境對接的思維習慣,還有新的思考方式,差不多就要變成他的一種生存本能了。

趙源看過幾封信,接着往武雙辦公室打電話,隨後就過去了。

趙源見到武雙的第一覺,就是他衰老得不像樣子了,臉上的肌,松塌塌沒有活力,也沒有一點光澤;兩個鬢角,像是為了飾演什麼戲裏的一個落魄角而故意染出了誇張的白。再細看他的肩頭,似乎也瘦弱了許多。

回來了趙書記?武雙握住趙源的雙手説,曬黑了。

趙源嗓子眼梗了一下,但還是開了口,武書記——來,坐坐,趙書記。武雙配着手勢説。

趙源從他説話的音調裏能覺到他此時很剋制自己的情緒,心裏不住再一次翻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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