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小姐――”忽然間丫鬟婆子們全部湧到近前,將十四團團護住。
船上的男客笑了,自間解下那隻半月形的玉飾,作勢要十四接過。
張嬤嬤厲聲道:“不管你是哪家貴客,我家小姐也是斷不能收你的物件的!來人啊――”她話音未落,男客的身後忽然多出十多名護衞,一個個身形矯健,神冷峻且氣勢
人。張嬤嬤嚇得一哆嗦,那些丫鬟們包括最年長的碧雲在內,也一個個面帶驚恐不敢十分靠前。
男客依舊面帶微笑,蹲下身,將手中的玉佩遞給十四。
十四搖搖頭,退後兩步,口中輕聲辯解道:“我不是這裏的清倌兒,我不可以收你的東西。”男客劍眉輕挑,顯是有些意外,隨即柔聲安撫她道:“好,我記下了。但是我很想要你手中的蓮蓬,君子不奪人之美,我用這玉佩與你換如何?”十四笑了。將手中的蓮蓬遞過,並且接過他手中的玉飾。在她眼中,對方既是同自己
換心儀之物,便無貴賤之分。雖然娘費盡心機請先生教她識得天下之珍玩,卻沒有辦法讓一個稚子區分蓮蓬與美玉的貴賤。
他示意身後的隨從退卻,然後衝張嬤嬤揚聲道:“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今有蓮蓬報之以瓊琚,也不算失禮。回去告訴你們媽媽,不論十四是何人所養,養在這明月樓中所為何事,從此刻起,她只歸我秦鏐所有,有此蓮蓬與月焰為證!”月焰。原來它的名字叫月焰,十四看着自己手中的玉飾,小臉上出喜
。
張嬤嬤當然明白輕重,眼見已有更多的家丁自明月樓中湧出,心下便知援兵即刻就到,頓時有了些底氣,應聲道:“斷不可能!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我家小姐雖養在明月樓,但身份一樣嬌貴無比,無媒無妁豈是你一個玉佩就可以聘下的!”
“放肆!好大的口氣!臭婆娘,你可知你在和誰説話?秦公子近前豈容你大呼小叫的?!”身旁的一名領頭侍衞厲聲呵叱道。
張嬤嬤雙手,索
撒潑道:“什麼秦公子,出入我們明月樓的哪個不自稱是王侯公子,管你是錢公子秦公子的,老身説不行就是不行!”那些侍衞聞言,一個個劍拔弩張向前幾步,只等主人示下,隨時躍下船來。自稱秦鏐的男客並不動怒,反倒是輕輕揚手屏退身後的屬下們。
一角白的羅裙不知何時從船廂中移出,悄然立於名喚秦鏐的男子身後。
張嬤嬤顫聲道:“墨荷姑娘――”墨荷神冷淡,輕斥道:“張嬤嬤,還不見過秦公子,求公子饒爾等
命。”一襲白衣白裙隨風揚起,髮髻低挽,只在鬢邊斜
一朵半開的白蓮,那是明月樓鎮樓之寶。粉黛不施,周身再無其他配飾,卻可以讓這天地間所有的胭脂水粉為之失
。
雖是叱責,語氣卻仍是淡淡的,但是明月樓的人都曉得墨荷姑娘的為人秉,能夠讓平素寡言肅靜的墨荷出言相護,這秦公子的來頭必是不小。其他丫鬟婆子可能沒有見識過,但張嬤嬤是有親眼所見的,去年中秋節下,當朝太傅之子為搏美人一笑,曾命家丁一次奉上紋銀千兩,滿座皆驚,卻沒有能夠贏得美人一顧。
“墨荷,我,我――”張嬤嬤有些害怕,卻不肯放下顏面立即討饒,不口吃起來。
哪知墨荷突然抬高聲調,厲聲道:“爾等還不跪下,求秦公子饒命!”
“啊…”張嬤嬤嚇得癱倒在地,趕緊拉着十四她們一行人等跪拜叩頭,口中還迭聲道:“秦公子饒命!秦公子饒命!小的不知是秦公子多有得罪,實在是罪該萬死!秦公子饒命…”一邊叩頭如搗蒜。姑不論眼前這位是何身份,從墨荷的一反常態即可判定,其尊貴想必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説不定是位王爺侯爺,捏死自己這些螻蟻之輩還不是等閒之事。
晚風輕拂起舷板之上眾人的衣裾,秦鏐背手而立,神平淡,坦然承受着岸邊一羣人等的跪拜,彷彿是再稀鬆平常不過之事。
十四並不傻,從墨荷的語氣中,從方才的幾番回合間,她已體會出對方身份的非同尋常。
人羣之中,她呆呆望着眼前人,平生第一次到無比的失望,她起身走到近前,將手中的玉飾還給他,輕聲道:“還給你。”秦鏐不解,柔聲安撫她:“你不喜歡嗎?”十四搖頭,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無比地道:“先前喜歡的,現在不喜歡了。”秦鏐失笑,自己從沒有見過如此率直的小姑娘,着實有趣得很。
薄輕揚,目光灼灼:“為什麼現在不喜歡了呢?”十四的眼睛似被他目光灼傷一般,有一剎那間的暈眩,隨即垂下眼睫,站穩小小的身子,並不答,只將手中的月焰放在甲板上,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朝明月樓走去。
張嬤嬤驚魂未定,走也不是,留也不敢,仍舊跪着不敢起身,眼巴巴地看着秦鏐人等。
秦鏐收起笑容,示意侍衞將手中拾起的玉飾給她,張嬤嬤哪敢不收。
秦鏐也不理她,只冷淡地吩咐下去:“回府。”於是畫舫離開岸邊,漸漸行遠,向曲水駛去。
笛聲又起,這一回換了一支清平的曲調,婉轉嫵媚,情深款款,似有無限柔腸。
十四識得這支曲牌,雖已走出很遠,但,到底年紀小功底差,忍不住偷偷佇足,回望過去。
墨龍舟已離岸很遠。恢弘的甲板之上,他,卓然而立,衣袂被風飄起,面朝自己的桃葉渡口方向,用手中那隻翠玉長笛,吹出坊間近來廣為傳詠的那曲詞牌。笛音綺麗清澈,映着釅釅池水,動人心魄。身後,是一身白衣的墨荷。兩個人一藍一白,映着天邊如織的晚霞,宛如一對雙生璧人。
那火一般連天的霞雲,成為十四畢生難忘的記憶。十四從未有如此之急切,盼望自己的生辰早一到來,雖然距離七月初七,已不盈半月,但十四恨不能織女娘娘立刻就能聽到自己內心的乞願。
每年的七月初七乞巧節,也稱“女兒節”在這一天用麪粉制各種小型物狀,用油煎炸後稱“巧果”晚上在庭院內陳列巧果、蓮蓬、白藕、紅菱等,女孩對月穿針,以祈求織女能賜以巧技,或者捕蜘蛛一隻,放在盒中,第二天開盒如已結網稱為得巧。但,乞巧尚在其次,最重要的莫過於――所有未出閣的女子均可以在七夕這天向織女娘娘求賜一樁美滿姻緣。更有膽大的女子悄悄藏身於南瓜棚下,聽老輩人講,若能在夜深人靜之時偷聽到牛郎織女相會時的私語,必得佳婿。
自記事時起,每年的乞巧節,娘都要費盡心思為十四置辦一個不同於往年的生。而這一年尤為隆重,因為今年的乞巧節,十四就滿十五歲了。女子十五為及笄,自此長大成人,進入待聘之年。
及笄之,是每一個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
子之一,十四記得那一年是開平二年,不,應該稱天寶元年。
正是自那一年始――吳越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連村野之農夫、街頭黃口之小兒都知道他們有了自己的國家與朝廷,有君有臣有宗有廟,從此不再是大梁朝之附屬,年號也不再是開平二年,吳越國自此改元,始稱天寶元年。
但這些和十四毫無瓜葛,十四的腦海裏燃燒的只有那晚七彩光耀的雲霞,如同擎天的火炬照亮了半壁新月池水,清晰地映照出一個身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
今何
兮,得與王子同舟。
這一年,十四也如這河上的越女一般,得遇她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