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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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別的女人的關係?”
“那時候不可能再有別的女人,怕揭發我思想反動。”
“那也是因為她不愛你了。”
“也因為恐懼,怕我給她帶來災難。”
“甚麼災難?”
“這三一言兩語無法説得清。”
“那就不説好了。你沒有同你愛的女人或是你喜歡的女人,睡在一起不同她做愛的—二”你想了想,説:“有過。”
“這就對了。”
“對了甚麼一.”
“你得尊重她,尊重她的情!”
“倒也未必,要宣口歡”個女人又不碰她,説的是睡在同一張牀上,這很難,”對你來説。
“你倒是比較坦白,”她説。
你謝謝她。
“不用謝,還沒有得到證實,得看。”
“這是事實,不是沒有過,但之後又後悔當時沒能,可找不到她了。”
“那就是説,你還是尊重她。”
“不,也還是怕,”你説。
“怕甚麼?怕她告發你?”你説的不是你那前,是另一個女孩,不會告發的,是她主動,想必也想,可是你不敢。
“那又為甚麼?”
“怕鄰居發現,那是個可怕的年代,在中國,不想舊事重提。”
“説出來,説出來你就輕鬆了。”她又顯得頗解人意。
“還是別談女人的事。”你想她在演個修女的角。
“為甚麼只是女人的事?男也好女也好,首先都是人,不只是關係。我同你也應該這樣。”你不知道該同她再談點甚麼,總之不能馬上就上那牀,你努力去看牆上描金的畫框裏筆劃工整的那套
版畫。
她摘下發卡,鬆散開頭髮,邊衣服邊説,她父親後來回德國去了,義大利比較窮,德國好賺錢。
你沒有問她母親,小、心翼翼保持沉默,也努力不去看她,、心想無法再同她重温昨夜的美夢。
她拿了件長裙,進浴室去了,門開著,”邊放水繼續説:“我母親去世了,我才去德國學的中文,德國的漢學比較好。”
“為甚麼學中文?”你問。
她説想遠遠離開德國。有一天新法西斯抬頭的話,他們照樣會告發她,説的是她家同一條街的左鄰右舍,那些彬彬有禮的先生大大們,出門見面雖然少不了點個頭,淡淡問聲好。要週末碰上他們擦車,車擦得同皮鞋一樣仔細,她還得站下陪他們説上幾句,可不知甚麼時候氣候一到,就像不久前在爾維亞發生的那樣,出賣、驅逐、輪姦甚至屠殺猶太人的也會是他們,或是他們的孩子。
“法西斯並不只是在德國,你沒真正在中國生活過,文革的那種恐怖絕不亞於法西斯,”你冷冷説。
“可那不一樣,法西斯是種族滅絕,就因為你身上有猶太人的血,這還不同於意識形態,不同的政治見解,不需要理論,”她提高聲音辯駁道。
“狗的理論!你並不瞭解中國,那種紅
恐怖你沒有經歷過,那種傳染病能叫人都瘋了!”你突然發作。
她不出聲了,套上件寬鬆的裙子拿個解下的罩,從浴室出來,朝你聳聳肩,在牀沿上坐下,低下頭,洗去眼影和
膏面容有些蒼白,倒更顯出女
的温柔。
“對不起,慾憋的,”你只好解嘲,苦笑道,“你睡去吧。”你點起一支煙,她卻站起來,走到你面前,抱住你,貼在她柔軟的
房上,撫摸你頭,輕聲説:“你可以睡在我身邊,但我沒慾望,只想同你説説話。”她需要搜尋歷史的記憶,你需要遺忘。
她需要把猶太人的苦難和耳曼民族的恥辱都背到自己身上,你需要在她身上去
覺你此時此刻還活著。
她説這會兒,她全然沒有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