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皇上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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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賜履點頭道:“肯定要考的,只是,如今與徐兄、程兄一同赴京趕考,只怕愚兄要落在你二人之後呀。不過,只要不是名落孫山,便也沒什麼可憂慮的。”
“熊兄過謙了。我輩讀書人只是順應天意,丁酉順天,江南兩案,朝廷執法如山,求賢之意頗誠,我輩有緣一起為朝廷效力,還分什麼先後呢?唉,時不我待,有時我真為白白費的幾年光蔭而惋惜。”程漢斌有
而發,原本十年前他就應該入京參加會試,可卻老想着朱明尚在,萬一滿州人做不得天下,他參加清朝的會試可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結果一耽擱,就是十年,爾今雖才四十許歲,可卻有了白髮,便是真叫他中了進士,又能做得幾年官,且還只能做些地方官,入閣拜相今生是想也不敢想的了。
“現在朝廷大軍已經攻入貴州,西南朱明肯定是撐不住的,天下一統也就是今明兩年的事。我以為皇上明年肯定要為天下統一特開恩科,咱們也算是時來運轉,便是闈不中,也能再考恩科。自古慣例,恩科不黜,我們便是運氣再差總能考上,從此便一心一意做了太平盛世的賢臣,造福蒼生,也不枉此一生了。”熊賜履也大發
慨。
徐元文倒是年紀小,沒他二人這般慨,倒是京中大人物都道明年狀元必是他崑山徐元文,這一點倒讓他心裏有些驕傲。
三人説着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家飯莊門前,三人逛了半天,肚子正好餓了,便相視一笑,抬腳進去。
“三位相公里面請!”跑堂的肩上搭着一條白手巾,顯得乾淨利落,熱情地將三人讓到了一處臨窗的桌子前,又忙着徹茶倒水。紫砂的茶壺茶具,散發着一股淡淡的鄉土氣息,徐元文三人默默地品着茶,一時無語。
“這位爺,請問您吃些什麼?”跑堂的又招呼旁邊一桌的客人了,卻是逛累了的順治一行。順治正在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飯莊裏的陳設,並沒有回答店跑堂的問話。
“這位爺,小的聽您説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不知這餚撰皆南味的隆盛軒裏的菜餚合不合您的口胃。這麼着,您若要吃那天福樓的吊爐鴨子、寶華的燻雞燻肚片,還有那一品香餑餑鋪的
油花糕,您只管吩付一聲,小的立馬出去給您買。”跑堂的滿臉堆笑,他看得出,這桌上一幫人是以扮作旗人小軍官的順治為首。
順治回過頭來打量跑堂的一眼,咧嘴一笑:“我這還沒開口呢。你倒説了一大籮。如果要吃那天福樓的烤鴨,我幹嗎往這兒跑?”
“這…爺説的有理。”跑堂的嘻嘻一笑,“爺稍等片刻。小的立馬把本店上好的酒菜給您端來!”
“且慢,小二,您怎知我愛吃什麼?”順治故意為難這個跑堂。
“嘿嘿!小的但聽爺吩咐。”
“你説説看,那裏掛的一幅楹連説的是什麼意思?”順治用手一指,店小二隨口唸了起來:“‘十斗酒依金谷罰,一盤煮玉延肥。’爺,這是取元人薩雁門集中語稱頌本店的名撰糖蒸山藥的。要不先給您來一盤嚐嚐?”
“唔。看不出你還略通文墨。”
“哪裏,耳濡目染吧,讓爺見笑了。”
“…”這邊順治閒着無事拿跑堂的開心。旁邊徐元文對程漢斌、熊賜履道:“今兒個我做東,你們倆點菜吧。”徐元文家境殷實,比熊、程二人條件好得多。熊賜履出身於書香門第,家中雖不貧寒卻也非富族。當年張獻忠殺進湖廣。熊賜履全家十數人被亂軍所殺。只他和母親僥倖活命,從此家道中衰,母子相依為命。出生於崑山世家大族的徐元文自然知道熊賜履清貧而又清高的生活窘境,每次小聚差不多都是他做東。熊賜履深知徐元文的好意,一來二去的便也習意為常了。
“咱們來一盤‘江豆腐’?有道是‘江家豆腐伊家面,一人離筵便不鮮。’”
“賜履兄,你已經夠瘦的,光吃豆腐怎麼成?反正是元文兄做東。咱們也來些解饞的。對,再來一盤‘潘魚’和一盤‘胡鴨’。”
“説來令人慨萬分。這飯莊的許多名菜都是以來此進餐的京官士人的名字命名的。有朝一
,不知會不會出現以你我兄弟們的名字為名的菜餚?”
“哈哈,元文賢弟,你的野心可不小哇!你最喜歡吃什麼?讓我想想,”程漢斌哈哈一笑,“對了,你最愛吃螃蟹是吧?放心,有朝一你入閣拜相,這隆盛軒裏保準又多了一道美味‘徐螃蟹’呢。”
“瞎扯,難不成有人愛吃甲魚,便有菜名叫陳烏龜、宋王八?”徐元文被程文斌的話也逗樂了。
“三位公子好開心哪!聽口音你們是南方人士,專門進京趕考來的?”順治聽隔壁桌三人説話有趣,便笑咪咪地走了過來,正巧還有一個空位,他隨口問道:“我可以坐下説話嗎?”
“請!”徐元文上上下下打量着這位滿人軍官,看樣子不過二十來歲,但他的語氣和神態自有一股子威嚴和風度,似乎與他的年紀不太相符。不管怎麼説,來人很文雅,落落大方,不油滑也不驕矜,比平裏常見的那些個前呼後擁的滿洲貴胄要謙恭有度。當下便也默認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我姓黃…”順治煞有其事地給自己介紹了一番,京片子裏夾雜着一些山西方言味,説得不倫不類的,一旁的吳良輔和侍衞們聽了只管捂着嘴巴樂。
“這樣吧,咱們邊吃邊談,將那桌子上的菜都端過來吧?不然涼了就不好吃了。”徐元文二人未置可否,順治已經招了手,不一會店小二便上了一桌子的菜餚。
“有上好的竹葉青嗎?俺喝家鄉的酒下去才順當。噢,不知三位文士可喝得習慣?你們江南人大多喝味兒淡的米酒、黃酒,也是,若頭腦喝得暈暈乎乎的還怎麼做文章呢?小二,再抱幾壇米酒來!”見來客口口聲聲地稱自己為文士,徐元文朝熊賜履看了一眼,欠身説道:“這位黃…”唉,他只説姓黃,該怎麼稱呼呢?看年紀又比自己小一些,徐元文猶豫了一下:“黃大人,在下只是一介儒生,我三人相約是進京趕考的,至於能不能金榜題名成為文士,還不一定呢。”順治大喇喇道:“莫叫我什麼黃大人,我年紀比你們小,便叫我黃弟好了。”
“什麼?皇帝?”熊賜履手中的筷子一抖,有些吃驚。
“我本姓黃,論年紀又比你們小一些,稱我為小弟不是很合適嗎?各位大哥。咱們先乾兩杯!”順治心中好笑,覺得跟這些漢人的書呆子稱兄道弟倒很好玩。
“在下湖廣熊賜履先乾為敬!”
“好,快!”
“在下崑山徐元文不勝酒力。以茶代酒吧。”
“在下程文斌…”順治對熊程二人點着頭,頻頻舉杯,眼睛卻緊盯着徐元文,突然想起一事,便問他道:“徐兄是崑山人,卻不知可知崑山顧亭林?”徐元文一怔,臉上有些不悦。心道我舅父之名如雷貫耳,也是你可以直呼其名的嗎?
“黃弟,徐公子正是顧先生的親外甥!”熊賜履喜歡喝酒卻不勝酒力。此時已經有幾分醉意,話也多了。
順治一怔,顧炎武不是不許門人出仕大清的嗎,怎麼他親外甥反進京參考來了?
“你舅父亭林先生答應你出仕我大清嗎?”
“人各有志。這些年大清如旭東昇。若我漢人再一心向着朱明就太過愚腐了。我輩自幼學習四書五經,可謂滿腹經綸,而大清不
即可收復雲貴,蕩平海寇,一統天下。若談到療瘡痍,安天下,非孔孟程朱聖道不可。所以…”
“好,簡直太好啦!”不等徐元文把話説完。順治竟興奮地抓住了他的手搖了起來,喜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今後治國平天下的事正要依靠你們漢人呢。”他這話卻是發自肺腑之言,且真是高興,連顧炎武的親外甥都願參加大清的科舉,做大清的官,可想漢人那些儒生心態已經發生何等變化。等到西南和廣東平定,只怕世上漢人的讀書人再也沒有一個還抱着朱明正統不放的了。
順治的歡喜勁卻把徐元文和熊賜履搞糊塗了,你不過是個滿人小軍官,怎的口氣倒像大清皇帝般。程文斌的視線卻落在另一桌正盯着這邊的吳良輔和一眾侍衞身上,心下隱隱有些動,難不成眼前這年輕人真是皇帝?
順治當真是高興,端起酒杯便要敬三人,飯莊外卻一陣騷動,隱有無數人奔了進來。吳良輔和眾侍衞一驚,紛紛站起,卻見進來的都是宮中的侍衞,為首的一等侍衞費揚古。
一眼看到吳良輔他們,費揚古頓時鬆了口氣,大步上前跪在順治面前,道:“皇上,奴才總算是找到你了!”
“費揚古,你找朕幹什麼?”順治十分不快,難得和三個一心投效大清的漢人讀書人喝酒,聊得也投機,費揚古卻冒冒失的闖來壞了事。這三個漢人知道他皇帝的身份後,還能如剛才一樣與他稱兄道弟麼。
“朕難得出宮散散心,你們這幫奴才也真是多事,有什麼事不能等朕回宮説,非要找到這兒來!”順治放下酒杯,發現徐元文三人早已嚇得跪在了地上,心下不由嘆了口氣。
費揚古道:“皇上,出大事了,安親王請皇上趕緊回宮!”順治眉頭一皺,問費揚古:“出什麼事了,嶽樂急着找朕做什麼?”
“這…”費揚古有些為難的看了眼徐元文三人。
“這三位是進京趕考的舉子,朕很欣賞他們,有什麼話直説,不必顧慮。”這三人已經決意投效大清,順治對他們也很看中,當然不會要他們出去,這種做法可不是招攬人心的手段。果然,聽皇帝説很欣賞他們,徐元文三人心下立時動起來。
費揚古無奈,只得道:“皇上,廣東戰報,簡親王他…”
“濟度怎麼了?”
“簡親王甍了!”
“死了?幾時死的?”順治嚇了一跳,不敢相信,“濟度身子骨比朕壯,也不過比朕長了兩歲,怎麼説死就死了?他得的什麼急病,怎的如此厲害?你這奴才倒是説啊!”費揚古咬牙道:“皇上,王爺他是戰死的!”
“戰死的?”順治一驚:“怎麼可能戰死?他可是帶着兩萬多大軍的,怎麼會戰死!”猛然,順治意識到什麼,他整個身子顫了一下,對費揚古吼道:“你這奴才是説朕派往廣東的兩萬多大軍不但戰敗了,還將親王給陣喪了!”
“皇上!”費揚古“撲通”一聲將腦袋重重磕了下去,雖什麼話也沒説,可卻讓順治什麼都明白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順治不敢相信,也無法接受,他憤怒的咆哮起來,嚇得侍衞們全都跪倒在地。因為過於憤怒,順治竟然失手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那鮮血順着手腕就了下來。
“皇上息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