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旗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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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四年前清軍屠了高要縣後,這高要縣便再也未能恢復往人口和繁榮,至今,全縣丁口不過五六千人,這還是託了緊鄰肇慶府的光,不然,只怕這會和粵西好些縣城一樣還是座空城呢。

也託了大清兵的福,如今的高要縣令秦明不用為每年的賦税頭疼,因為户部那邊把高要縣從明時的上等縣調成了下等縣,去年南明李定國入寇時,朝廷又下旨免了明軍所經府縣三年的賦税,算起來,這才兩年不到,還有一年不用税呢。

用不着給朝廷納税,這縣令做得自然舒服,私底下能撈的錢也多,百姓嘛,朝廷體恤你們,可你們也總得體恤一下縣尊不是。往上説,縣內丁口少了七成是苦,可往下説,餘下還有三成呢!這三成朝廷看不上眼,可老爺我看得着啊,想老爺我千里迢迢來你們這南蠻子的地方做官容易嗎!爾等百姓體諒便好,若不體諒,老爺我就要體諒你們了!

高要縣城不大,不像府城一般有四個門,而是隻有東西兩門。東門那邊駐了綠營兵,百姓們不敢和營兵做鄰居,便多自覺的住在西城,只那些和營兵有關係或是家中有人當官的大家族才敢住在東城。

縣衙也在東城,就是原先明朝那個縣衙,破破敗敗的不成樣子,看光景,至少五十年沒修整過,秦縣令上任時曾氣得大罵前任的明朝知縣們:都幹什麼吃的,衙門破落成這般,你們倒是給修修啊!

得,你們不修,本官也不修,修好了也不見得能讓老爺我住一輩子,平白便宜後任做什麼,還是趁本縣還免一年税趕緊多撈些銀子,明年往總督府和王府多打點打點,怎麼也得換個地方做官才行。……有人,就會有商業的存在。

高要縣城人再少,總有好幾千丁口,加上老弱,也是上萬的人口,再加上和府城離得不遠,來來往往還是有走商的經過,故而城中開有兩家酒樓,不過都座落在西城,平裏做些街坊和外來客商的生意,雖説生意慘淡,還經常碰上東城的營兵過來吃霸王飯,可再慘淡總也能勉強維持着。有時碰上通情理的營兵也不是不給錢,多多少少總能給一些,如此一來,自然不至於虧本關門。他們卻不知,這營兵也是有頭腦的,因為若是都不給錢,這酒樓自然開不了,沒了酒樓,他們上哪吃喝?營中那些飯菜是人吃的麼?所以不管多少都要給人家些錢,要不然,大夥就都跟着倒黴。

,四海酒樓的夥計剛把桌子板凳抹乾淨,掀開門板準備做生意時,便看到街上突然來了一大幫綠營兵,夥計和隨後出來的掌櫃那心當場就涼了下來,正準備硬着頭皮接待這些綠營大爺,可仔細一瞅,這幫營兵一個個看着都眼生得很,再聽口音,咦?縣裏啥時候來了幫外省兵的?

那些外省的兵看來是剛進城,對城中不悉,好不容易找到家酒樓,立時就像餓狗看到一塊肥般,興高采烈大呼小叫的衝了過來,速度之快讓夥計傻了眼,避都沒處避,直接就叫給擠到一邊去。

“把好吃好喝的都端上來,手腳快點,慢了爺拿刀子叫你快!”那些外省口音的兵進店之後,便三五成羣的坐了下來,拍着桌子叫嚷着要夥計們把好酒好菜端上來,隨着先進來的外省兵咋呼的聲音,街上越來越多的外省兵聽到動靜往這邊湧了過來。從樓上窗户向下看去,黑壓壓的一片,把個不大的街給堵得水不通,跟趕廟會似的,不下好幾百人。

夥計們被這羣闖進來的外省兵嚇壞了,望着那大喇喇的擺在桌上的長刀長矛,一個個都傻了眼,嚇得動也不敢動。

掌櫃的總算見過世面,一聽這些外省兵的口音,就知道壞了:我的個乖乖,這不是遼東那地的口音嗎!難道這幫兵不是綠營而是旗兵?

高要離肇慶府城不過幾十里,掌櫃的常到府裏去辦事,省城也經常去,便是沒親眼見過旗兵的厲害,也聽人説過,所以知道這些旗兵老爺不能得罪,忙叫傻站的夥計趕緊到後廚把酒菜端上來。

掌櫃的胖婆娘不知道旗兵的厲害,傻呼呼在那看,嚇得掌櫃的趕緊把她拉到一邊,連連擺手,示意她趕緊到後院躲着。……。。真叫掌櫃猜着了,來得這幫外省兵還真是遼東來得旗兵,正兒八經靖南王爺麾下的漢軍鑲藍旗兵。

這幫漢軍在省城不敢放肆,因為好多眼睛盯着呢,王爺們也怕朝廷怪罪,所以對他們管得緊,平倒也不敢多囂張。可出了省城,這幫漢軍們卻立時成了大爺,橫得很,沒人敢得罪他們,也沒人敢招惹他們,更沒人敢管他們。趕了幾十里路,好不容易摸到這高要縣來,漢軍們哪有不快活的道理。

看到這幫旗兵老爺在自家店裏海吃胡喝,掌櫃的實在是痛,偏偏還沒處訴苦,臉上還要始終掛着笑容,免得被哪個喝醉了的旗兵大爺給揍上一頓,那可當真是賠了酒菜又折了自個了。

四海酒樓這般情況,鄰對面的客來也差不多,若時這會敢有人冒然闖進來,還以為進的是同一家呢,因為他們看到的都是大口吃、大碗喝酒的大兵,還有目瞪口呆的夥計以及滿臉疼的掌櫃。……這邊兩家酒樓被鑲藍旗的漢軍害苦了,那邊街上的行人和別的店鋪也沒躲過他們的禍害。

“站住,給老子站住!”

“官兵抓賊,還敢跑!”存心要敲詐百姓,撈點銀子花花的旗兵沿街大張旗鼓的叫喊,本沒把聞訊而來的高要縣衙差役放在眼裏。那些衙役們也都鬼得很,知道惹不起這幫旗兵,哪個肯過來,都躲在遠處看着,不時派人回去向縣尊稟報看到的事情。那邊知縣秦明一聽來了旗兵,也嚇得慌了手腳,派人到本縣駐防綠營那打聽情況,可得到的消息卻是本縣的駐防千總正領着旗兵們往西城去呢。

完了,完了!

秦明不用想也知道那幫人是想幹什麼,下面人問他怎麼辦,他能怎麼辦?把人都轟出去,然後躲在後衙什事也不問。

莫問閒事,莫問閒事………一下子湧進來這麼多外省兵,可把高要城中的百姓們嚇壞了,原先以為這些外省兵只是路過高要,但隨着什麼“官兵抓賊”的叫嚷聲,百姓們再轉不過彎來也知道這幫兵爺要幹什麼了。

正在街上的腦子轉得快的立即悄悄溜走,或躲到街道兩邊的店鋪中,腦子轉得慢了一些的卻沒這麼幸運了,那些原先還叫着“官兵抓賊”的外省兵突然全部停了下來,然後一個個把臉一拉,從出長刀,兩三個一夥就開始行動了。躲起來的以為能躲過去,結果旗兵們是直接破屋入户,什麼地方也沒放過。手無寸鐵,又嚇得半死的百姓就這樣被有備而來的鑲藍旗漢軍肆無忌憚的勒索。

“你手上這繭子怎麼看着像是拿刀的!”

“軍爺,冤枉,冤枉,小人種地的,可不是拿刀的…”

“不是?!他孃的,老子吃的就是這行飯,難道還能冤枉你不成?狗的,不老實,老子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軍爺饒命,軍爺饒命…”

“身上帶銀子了嗎?”

“沒…沒…”

“弟兄們,這人就是明軍的細,拿下了!”

“別…軍爺,小人有銀子,有銀子!”

“算你小子識相,滾!”

“……”城中到處都是凶神惡煞的鑲藍旗漢軍,把個城中鬧的是雞飛狗跳。不時還傳出女人孩子的尖叫聲,還有那“撲通、撲通”的踹門聲,鍋碗瓢盆摔落的聲音更是彼此起伏。

但凡是個人,不管是城裏的居民,還是來做買賣的,又或是探親過路的,無一例外,只要被漢軍旗看到了,就馬上被抓起來恐嚇,不給銀子休想躲過去。

一個從肇慶府來辦事的商人正好和他的夥計經過高要,原是想進城吃飯的,哪知道不走運,前腳剛進城,後腳漢軍旗就來了。

初時,這商人還沒以為會發生什麼事,進城的畢竟是官軍,又不是土匪有什麼好怕的。但等到那些漢軍旗開始滿城勒索後,商人頓時嚇得不知所措,因為他包裏可是帶着好幾張銀票,要是被這些旗兵搜去,那可就是血本無歸了。

那夥計看見到處是官兵抓人,嚇得腿都有些抖了,主僕二人尋思得趕緊離開這,正要逃時,卻見一個佐領領着幾名士兵已經衝他們跑了過來。

“站住!”主僕二人嚇了一跳,見對方目光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商人知道不好,連忙上前作輯賠個笑臉道:“軍爺,不知叫住小民有何事?”那佐領問道:“你幹什麼的?”

“回軍爺話,小民是來探親的。”商人不敢實話實説,他知道,只要自己説是做買賣的商人,那他今天一定要倒大黴。

“探親的?”那佐領不信,把嘴一咧,罵道:“既是來探親的,那為何一看到我們就躲?”你們滿大街的敲銀子,我不跑能行嗎?商人暗罵一聲,嘴裏卻道:“軍爺誤會了,小民哪裏有躲軍爺了,小民只是正好要走而已。”那佐領聽他這麼一説,不由“嘿嘿”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是麼?”

“是,是…”見佐領面不善,商人心中打了個突,恨不得馬上就走。提心吊膽道:“這位軍爺,小人主僕二人一向奉公守法,軍爺們正在忙着抓捕賊人,小民就不耽誤軍爺辦差了。”説完,對夥計急急吼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給軍爺讓路!”夥計聞言忙閃身讓了開來,那佐領和幾個手下卻哈哈笑了起來,一個旗兵往主僕二人身前一擋,怪笑道:“想走?沒門!”那佐領更是把臉一黑,喝道:“綁了!”商人大驚失,夥計也嚇得面無人。那幾個旗兵早備了繩索,不由分説就要將主僕二人綁起來。

商人嚇得拼命亂動,綁他的兩名旗兵氣得罵了句:“不要亂動!再敢動一下,要你好看!”商人苦苦哀求:“軍爺饒命…軍爺饒命…”那佐領“哼哼”道:“饒命可以,不過得看你識相不識相。”説着,手就要往商人懷中摸去。

懷中揣得可是自己的全部家當,要是叫他們抄去,那自己一家老小可怎麼活!商人一急,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掙那兩個按着自己的旗兵,撒腿就要跑,怎知脖子上突然一涼,一把長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夥計見了,“啊”的一聲尖叫,兩眼一翻,竟然暈了過去,嚇得要綁他的兩個旗兵以為死了呢。

那佐領彎探了探那夥計的鼻子,發現還有呼,不氣得吐了一口唾沫,直起身來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商人,罵道:“想跑!他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看你活得不耐煩了!弟兄們,給這不開眼的傢伙放放血!”

“好咧!”旗兵們虛言恐嚇、假裝聲勢最是拿手,一個旗兵上前手腕一動,頓時,刀尖貼着商人的脖子便微微動了一下。

商人只覺脖子一痛,只道自己要被砍掉腦袋了,駭得六神無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錢財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是命都沒了,還要銀子做什麼!

商人把腳一跺,帶着哭腔求饒道:“軍爺莫殺小民,軍爺莫殺,小民有銀子,小民有銀子!

”此言一出,那佐領和手下頓時出狂喜的表情。

“他媽的,你早點識相,就不用受這皮之苦了嘛!”那佐領一邊説着風涼話,一邊往商人間摸去,“銀子在哪?”

“在小民…在小民懷裏…”商人説完,一口氣了似的,身子軟綿綿的要往下癱。那佐領忙叫手下扶住他,伸手便往他懷中摸去。這時,耳畔卻傳來喊殺聲。聲音由遠及近。

刁民敢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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