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光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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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九莫要動氣，且聽朕一言。”玉帝急道“天庭之所以令元化以逆天為名創下華佗門，無非是想要引出逆天功的主人而已，其人或有通天的本事，然朕既居此位，大地山河、陰陽造化、天地萬物俱由朕所掌管，箇中有列有序，不可混亂，是以…”

“別説得那麼冠冕堂皇！”李亞峯冷笑一聲“説白了，就是創通慧功，啊，逆天功是不是？就是創逆天功的那個人不受你管，你心裏彆扭，想把他找出來治一治，又害怕自己打不過他，就想用髒招，派人打着他的旗號和你作對，等他找上門來的時候再從背後給他一劍是不是？就像王信？死在自己最親信的人的手裏，最後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看，那個創逆天功的人和你們天庭比起來，還是天庭稱得上一個‘’字吧？”

“華九休要胡言！”華佗終於忍不住又呵斥起來“玉帝陛下乃是諸天之帝、仙真之王、聖尊之主，主宰三才，掌天地人之均軸，智慧無極，豈是你這小輩可以妄加揣測的？所謂五行有道，陰陽有序，那創逆天功之人盜取天下靈氣以傳私幾之香火，已犯下十惡之罪，更以逆天為名，公然言反，天庭豈能放任不管！”

“好一個豈能放任不管啊。”李亞峯身子向後一倚，悄悄握住身邊王憐憐的手，反相譏“整個天庭連一個能把逆天功練到第三層的都沒有，這種大話居然還説得出口，也不害臊！我真不明白，你們除了耍耍陰謀詭計之外還會幹什麼？啊，我明白了，神農谷裏那些奇禽異獸還有凝翠崖上的靈藥仙花都是你們過去的吧？先花上幾千年用那些東西把那裏的靈氣耗個七七八八，再用天雷亂轟，怪不得能把凝翠崖給塌了。還有什麼無名金丹，你們也是打定主意要到手的吧？是不是以為吃了那東西就有本事了？就能把創逆天功的人給打倒了？真是笑話！別説他懶得搭理你們這羣笨蛋，就連我這個把逆天功練到第三層的凡人你們都奈何不了。我看你們還是省省吧。”

“你…”華佗漲紅了臉，氣得説不出話來。

李亞峯看看華佗，又説開了風涼話“好像逆天功的來歷本來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慘。一會兒逆天一會兒順天，整個兒一牽線木偶，自己想什麼幹什麼全都是別人給你安排的，還不如我這個優柔寡斷的凡人有主心骨。哈哈。”

“華九你有所不知…”玉帝對李亞峯的嘲諷倒能處之泰然，正要把話接下去，李亞峯又冷笑起來。

“玉帝，現在該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總不能光聽你説，我也説幾句。”

“這…華九有話只管説來便是。”李亞峯站起來，眼中似乎在向外冒火“你聽仔細了。我李亞峯是個凡人，你們天庭的事情也好，什麼逆天功的事情也好，我既不興趣，也不想攙和，這裏面本來就沒我什麼事，是你們找上我的。我這個人沒什麼大志向，無可無不可，什麼都不在乎。可是…”李亞峯頓了頓，大聲吼起來“老子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讓人耍着玩！”

“華九，你…”玉帝讓李亞峯的大吼驚得也站了起來。

“我沒想過入什麼華佗門，”李亞峯把聲音放低，慘笑道“不過，師父半是強迫的讓我拜了師，我也不覺得討厭，至少師父還是師父，到最後他雖然不知道是該聽那個混帳師祖的話還是堅持着門規裏的逆天，可他到底還是選擇了我，把自己一條命都給了我，我想，他的意思是我的選擇就是他的選擇吧。”

“有人説過，我一直沒有變。”李亞峯迴頭望望王憐憐，又看看姜冉，微微一笑“也許她們是對的。沒準兒，我真的會聽你們天庭的話，老老實實地玩假逆天的遊戲，到最後再從背後刺創逆天功的人一劍，如果你們的這個見鬼的計劃真能把那個人引出來的話。畢竟，我也説不上是個好人，陰謀詭計什麼的我也不反。能在天庭當官，混個與天地同壽也不是什麼壞事。雖然王信可能不會同意，但我的決定他應該也不會反對。對了，姜冉之所以成仙也是因為我的原因吧？那時候我好像愛她愛得死去活來的，也真難為你們想得這麼周到。就算我討厭別人給我把路安排好了讓我去走，可到了這一步，我也許真的也就無話可説了。”

“可這場遊戲玩的有些過火了。”李亞峯有些黯然“無定鄉里的妖為我死了一多半，其實我對這些倒不怎麼在乎，反正我一來沒求他們為我死，二來我也殺了不少天兵天將，連二郎神都死在我手上了，怎麼説也算是報了仇，對得住他們了。可是，有幾個人的命不是報了仇就能不再計較的。”

“華九，你是神仙啊，太上忘情是為仙之本，還有，逆天功第三層不就是‘物外忘情’嗎？有些事情還是看開為…”王母看着李亞峯的神情，心裏發麻，勸起來。

“聽我説下去。”李亞峯平靜之極“張甜，錢十千，南宮，我師父華八，還有四師祖…這幾條人命要是就這麼一筆勾銷了，別説作個凡人，就連作惡鬼的資格也沒有了…”説着説着，李亞峯的聲音越來越低“哦，好像作神仙倒是無所謂的，不用在乎，那好，那我也豁出去，不要這張臉皮，連本來就沒有多少的良心都不要了，剛才我發功失靈的時候，我心裏甚至悄悄想過，要是真的沒有辦法，那就投降，最多以後再想辦法造反就是了。依着我的脾氣，投降以後，恐怕時間一長也就懶得造反了。”

“可你們不該殺了王信！”猛然間，李亞峯把頭一抬，大吼一聲，拔地而起，左手一拳搗向華三，右手一掌劈向華佗，間的誅仙劍自動離鞘，帶起一道銀光，直奔王母的咽喉。王憐憐也突然飛起身形，向玉帝一夥衝去。

這一下李亞峯驟起發難，一人分襲三人，坐中眾人都吃了一驚，但天庭諸神俱都久經風，也不至於猝不及防。華三雙掌齊出，將李亞峯雙手的攻勢都接了過去，掌勁一吐，把李亞峯開兩步，一伏身，刀已在手，望定李亞峯，作勢撲。

華佗在誅仙劍出鞘的同時便了上去，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柄玉如意，手擲出，正擋在誅仙劍的劍尖上，鐺的一聲脆響，玉如意粉碎，玉屑飛揚得滿殿全是，誅仙劍也落在了地上。

李亞峯一擊不中，卻也不繼續出手，臉上抱着冷笑，轉頭向玉帝所在的方向看去，地上的誅仙劍也跳起飛回了鞘中。

華佗和華三相視一眼，覺得奇怪，順着李亞峯的目光也望向玉帝，忽地兩人臉大變，驚駭絕，而李亞峯本是一臉有成竹的樣子，也突然“啊”地驚呼一聲，心膽俱裂。

不遠處，誅仙劍狙擊的目標王母同樣張大了口，似乎想要叫出聲來；玉帝全身金光閃爍，一掌斜劈在曹暮的肩胛，細看下，金光中有幾個黑點嵌在其中，正是曹暮剛才用來殺死清水好子的天狼釘；而和李亞峯同時突襲的王憐憐手中的陷仙劍正在姜冉的心口，王憐憐和姜冉兩人對視，臉上同時落下淚來。

“這是怎麼回事！”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李亞峯，朝曹暮的方向走幾步，又朝姜冉的方向走幾步，最後一把抓住王憐憐的脖領，大聲喝問。

王憐憐慘然一笑，鬆開了陷仙劍的劍柄，張口説“我…”王憐憐話還沒説出口，李亞峯狠狠一個耳光打在她的臉上，不再理會王憐憐，抱住搖搖墜的姜冉，單手抵在姜冉背心，把真氣源源不絕的送入姜冉體內，拼命叫道“姜冉，姜冉！”姜冉靠在李亞峯的身上，只覺得自己四肢百骸中再無半點力氣，似乎三魂七魄全都散了，飄飄然想要飛離自己的身子，心裏知道自己已經無救，微微一笑，對李亞峯説“…亞峯，知道你和天庭宣戰的時候我就想，也許我會死在你的手上，可我真的沒想到，我會死在你的懷裏，我…我很開心。”李亞峯眼中含淚，顫聲説“冉，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話沒説完，已經泣不成聲。

“亞峯，別哭。”姜冉輕聲問“我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怪過我？我成仙之後…”

“不，不，我從來沒有怪你。”李亞峯心中亂成一團，大叫道“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所有的錯都是我一個人的，從始皇陵中出來以後，我本來應該馬上對你解釋的，可我沒有，是我的錯！你成仙以後，我好幾次想要去找你，可我就是在乎天庭和無定鄉的恩怨，放不下架子，是我的錯！我好恨，我恨我自己！”

“你…沒錯，錯的是我。我不該不信你…那朵金薔薇…”姜冉掙扎着想要抬手，但沒有一點兒力氣“亞峯，你…在我的心口，那朵金薔薇…”

“金薔薇？”李亞峯心裏猛然想起，就在三天前，自己把已經變成沙子的那朵金薔薇給了姜冉，想着自己當時絕情的話，李亞峯心如刀割。

“不要管什麼金薔薇了，你知道，我愛你！我始終愛的都是你！”姜冉又是一笑，低聲説“我…知道的…本來，我把那朵金薔薇也放在心口，我想…也許再過五百年，我就能把它重新變回金子…到那時候，我就能去找你了…亞峯，你説，我…是不是很傻？”

“不要説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好你，我是華佗門第九代傳人，天下沒有我治不了的傷，沒有的，你放心，你放心…”李亞峯嘴上喃喃説着，心裏卻越來越亂，誅戮陷絕四口寶劍是他自己專為殺戮神仙打造的，沒有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這四口寶劍都是見血無救，形神俱滅…

“好一齣生離死別，郎情妾意啊！”王母嘲諷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李亞峯，我倒想問問，你不是還有個逆天君夫人嗎？她到底是在什麼位置啊？”

“你！”王母的話音落地，李亞峯腦中一暈，剛想抬頭向王憐憐望去，只覺得懷裏姜冉的身子一顫，頭垂了下來，旋即手中一輕，姜冉的元神散了，身子化作一陣白煙，嫋嫋而去，陷仙劍也落在地上，只剩下一身羅裙留在李亞峯的懷中。

李亞峯大驚，嘶聲狂喊“姜冉！姜冉！姜冉！”可是無論他怎樣呼喚，姜冉都不能夠再回答他了。李亞峯呆呆跪在原地，悔恨和傷痛織，只覺得心中一陣陣劇痛，宛如萬箭攢心“噗”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靠，老大，太讓人心寒了吧？我也快不行了，你就不知道過來看看我？”一旁，玉帝渾身閃爍的金光已經不見，曹暮的天狼釘散落了一地，曹暮本人也趴在地上，身子無法動彈，但一貫的懶洋洋的語調還沒有改，只是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李亞峯愣愣地望着手中姜冉留下的羅裙，對曹暮的話充耳不聞，突然間又發瘋似地在羅裙中翻找起來，突然覺得觸手處一個紙包，李亞峯小心翼翼地把它拿起來輕輕打開，正是自己三天前給姜冉的那朵已經變成沙子的金薔薇。

沙粒依然還是沙粒，南宮飛燕當年留在上面的血痕依然清晰，在姜冉傷口中出的鮮血也染在上面，顏紅得耀眼。

“冉…”李亞峯無力地叫着姜冉的名字，聲音悽苦，眼中的淚水撲簌簌落下來，一滴滴打在沙粒上，將鮮血湮了開來。

半晌，彷彿決定了什麼似的，李亞峯把紙包重又包好，無比小心的入自己懷中，驀地站了起來，目光掃向全場。

“老大…”癱在地上的曹暮嘆了口氣，苦笑着説“完了，這回是全完了。”

“…曹！”五百年沒有這樣叫過曹暮，李亞峯的心中百集，一個飛躍，跳到曹暮的身邊，扶起了曹暮的身子。旁邊的玉帝雖然剛剛中了曹暮的天狼釘，但似乎毫髮未傷，向就要攔住李亞峯的華三微微搖頭，阻住了他的勢子，眾人靜靜地看着李亞峯和曹暮這對反目五百年後重又聚在一起的兄弟。

“曹，你沒事吧？”李亞峯抓起曹暮的手腕，就要把脈。

曹暮推開李亞峯的手，慘叫起來“老大！還管什麼有事沒事？這回是真的全完了！我曹暮一生鬼主意最多，可也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明明是天衣無縫的計劃，怎麼執行起來全都擰了！”

“這…”李亞峯垂首無語。

曹暮朝玉帝看去，笑了笑，説“玉帝，你運氣好！”

“曹卿何出此言？”玉帝臉鄭重，向曹暮説道“曹卿假意歸順天庭，莫要説朕，天庭諸神都完全被矇在鼓裏，雖説到最後功虧一簣，但朕對曹卿的智謀已是五體投地。”

“五體投地？放，本來你應該死在這裏的！”揭開了自己的真面目，曹暮説話也肆無忌憚起來“我把老大都瞞過去了，連自己都差點兒死在老大手裏，到頭來就換了個你五體投地？不值，不值，太不值了！”曹暮口沫橫飛，説個不停“平時你身邊守衞森嚴，沒法下手，五百年，我忍辱負重五百年，就盼着今天這一個機會，好容易把老大和老三盼來，老大和老三聯手分散你的注意，我再從後面給你一下，管你什麼億劫金身，絕對非死不可。可王信這個混蛋，什麼事也沒幹就自個兒先死了！”

“還有王憐憐！”曹暮轉頭衝着王憐憐破口大罵“關鍵時刻你吃的什麼陳年老醋！你以為阿冉會真跟你打起來啊，阿冉一直對老大心裏有愧，從一開始本就沒打算還手！就算王信死了，你只要按着老大給你的暗號朝玉帝衝上去，哪怕就引他一秒的注意力也好，我就得手了！只要玉帝一死，天庭上下亂成一團，你要吃醋也好，算老帳也好，到時候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辦法，哪怕我幫你把阿冉給宰了呢，總比大家都死在這個鬼地方好是不是？我剛才衝老大比的那幾個手勢你又不是沒看見！有什麼事等最後再説，先把該辦的事辦完了啊！這下倒好，你陪我命來！”王憐憐自從被李亞峯打了一個耳光以後就呆若木雞，站在一旁只是出神，曹暮一罵，倒是把她驚醒了，看看李亞峯和曹暮，再看看姜冉逝去時留下的羅裙，王憐憐悽然一笑，想要説什麼，卻又住了口。

“曹，你有神説這麼多話，死不了的。”李亞峯滿腔的悲愴被曹暮的胡言亂語沖淡了不少，再加上自己一直以為曹暮早就降了天庭，如今兄弟重新聚首，心中又悲又喜，神一振，熱血上湧，仰天長嘯一聲，大聲説道“誰説事情完了？哪怕就剩下咱們兄弟兩個，也能把這些年來的恩怨來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