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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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莉,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女孩,有點黑。我和她並不是很。所以當我敲開她家的門,站在狹小的客廳裏時,多少顯得有些拘謹。她穿着睡衣,牀上的被子掀開一角,看來是早就已經睡下了,這讓我更不好意思。我説了很多看起來毫無必要的客氣話。而陳莉的臉上,始終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最後,我們終於談到了207寢室。
“這鎖壞得有點奇怪。”我説。
“是嗎,怎麼奇怪了?”
“像是…有人在寢室裏面把門反鎖上了。”
“可能是鎖鏽住了吧。”
“有這個可能。但是我們搬出寢室不過是兩三個月的時間,放暑假也差不多這麼久,怎麼鎖就不鏽住呢。你説,我們寢室裏會不會是…有人?”
“怎麼可能。”陳莉虛弱地笑了兩聲“又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誰會進去。”
“説的也是。”我們都沉默下來。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陳莉,我想問你件事。”
“什麼?”
“聖誕節那幾天,寢室裏是不是發生過什麼?”我注視着她的臉。那一瞬間她的表情十分複雜。最關鍵的是,她並沒有對我的問題表示奇怪,或者反問一句,為什麼這麼問?她只是扭過頭去,看着斜對面的天花板,説,沒發生什麼啊,很正常。然後又説,別想了,睡吧。之後便關了燈。
但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們都沒有睡着。我在黑暗中,靜靜受和捕捉着從她身體上傳來的種種信息。她沒有翻身,甚至連動都沒動過一下。始終聽不見沉重而均勻的呼
聲。這張木板牀彷彿正漸漸地分裂成兩個部分。為了不加重這種
覺,我不時地活動一下身體。牀板發出吱呀的聲響。那時我
到,陳莉也在注意着我的動靜。
這種對峙不知持續了多久。我終於又累又困。正要睡着的時候,突然聽見陳莉説,明天早上門就會開了。我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於是轉過身來問,你説什麼?她仍然背對着我,重複了剛才的話。
早上六點,門會打開的。
之後,她沒有再説第二句話,並且很快睡着了。而我幾乎一直睜着眼睛到天亮。幾次拿起手機看時間,到了七點,我坐起來,穿好衣服。陳莉也醒了。她看了我一眼,沒説什麼。
趕到寢室的時候,女生們也已經陸續起牀了。她們端着臉盆,從房間裏走出來。我來到207門口,拿出鑰匙。
門果然打開了。鑰匙在鎖孔裏沒有遇到一點阻礙。看來鎖本沒有鏽住,它就像我離開時那樣靈活。我開始
到些許緊張,
了口氣,然後推開寢室的門。
這裏和我離開時一樣。每個人的牀都空着。窗簾拉起了一半。不同的只是灰塵,它們落在窗口附近的桌上,被我清掃過的地面上,牀板上也隱約可見白白的一層。哪裏也沒有變化。即使從氣息上也可以知道,這裏很久沒有人來過。
我先是看了看鎖。反覆試了幾遍,但一點問題也沒有。接着查看了窗户。反倒是銷的部分有些生鏽,可窗户關得嚴嚴實實,甚至我推開它的時候,都顯得有些艱難。從桌上的灰塵可以看出,沒有人動過這裏的東西。我打開自己的
屜,裏面放着的雜物一樣不少。其他人的我就不清楚了。然後又查看過牀鋪,包括牀底下。還有門背後。又開燈和關燈幾次。
一切正常。也就是説,昨晚的門為何突然鎖住,現在變得不可解釋。或者,只有她們三個人才知道。
我在寢室裏徘徊了一陣。接着下樓吃早飯,上課。中午回寢室大略清掃了一下,又從櫃子裏翻出有些氣的被子,到陽台上去晾曬。今天陽光並不好。下午放學後,我已經可以在這裏住下了。
晚上,我灌好了熱水袋,抱着它上了牀。這個季節也許不需要熱水袋了,但寢室裏還是很冷。我睡得很早,睡着前聽到收音機裏的最後一個節目,是八點檔的“musiccoolbar”一陣音樂聲吵醒了我。大概是收音機還沒關。我閉着眼睛,糊糊地向枕邊摸去。一下,沒有摸到。又摸了一下。這時我聽到了説話聲。是誰呢?聲音很陌生,好像還不止一個人。不對,寢室裏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嗎?我立刻睜開了眼睛。
怎麼這麼亮?好刺眼的光線,我忍不住扭過頭去。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我腦中一陣混亂。
我不在自己的寢室裏。我的牀也變成了另一個樣子,枕邊沒有收音機。音樂是從對面上鋪一個樣式完全不同的收音機裏傳來的。我從沒見過這個收音機。實際上,這個寢室裏的一切,那些牀的樣子,也是我完全沒見過的。包括寢室裏的人。
一個圓臉短髮的女生正坐在對面的下鋪打電話。一個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捲髮。她們是誰?我從沒見過。肯定不是班上的同學。我立刻從牀上坐起來,手忙腳亂地下了牀,問了一句,這是哪?
但沒有人回答我。她們仍然自顧自地聊着天。圓臉的那個説,于思這兩天怎麼神神秘秘的?捲髮的説,是啊,一到晚上就不見人影,説不定約會去了。圓臉的又説,寢室裏少了她們兩個還真有點冷清。捲髮的答,蘇曉好像病了吧,不知道好了沒有,要不要去看看她?
看她們的樣子,似乎本沒看見我。我站起來,走到她們面前,又大聲問了一句,這是哪?然而一點用也沒有,她們繼續聊着。
這時,我看見了窗外的那棵樹。還有樹旁用來晾曬衣服的鐵絲架,以及鐵絲架遠處的一棟三層樓房,我立刻呆住了。
這裏就是我的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