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老舅公説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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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桐把箱子重整理好，便進了廚房，羅水蓮正切菜，夏樟幫着燒火，夏桐便問:“豬還沒喂吧？”羅水蓮聽了忙説:“嗯，還沒割菜呢，我怕你們餓了，先給你倆做。”夏桐聽了提了個籃子，走到河灘，河灘上有幾壠專門用來餵豬菜，不需怎麼打理。夏桐拿了把鐮刀正割着，只見羅柏祥從河堤走了下來。

“夏桐，你回來了？”夏桐見了忙直起身，叫了句:“老舅公。”自從那天劉花來鬧了一場後，夏桐還沒見過羅柏祥夫婦，今天看這樣子，是有話想對夏桐説。

“夏桐啊，老舅公聽説，你今天去看你外公外婆了，怎樣？見到你外公了嗎？”

“沒有，不過我外公承認我了。”夏桐選擇了説實話，不想再讓外人誤會關家太無情。

“沒見你，你怎麼知道他承認你了？給你錢了？”不得不説，羅柏祥閲歷比夏桐豐富得多，一下就猜到了，緊接着問了一句:“給了多少？”

“不知道，我沒要。我外公外婆身體都不好。”夏桐忙解釋了一句。

“你，你，你個死丫頭，你怎麼跟你婆婆一樣拗啊？你，你要氣死我了，我説你這個孩子，你怎麼就一點都不懂事，一點都不曉得心疼一下你婆婆？啊，你婆婆年齡也一天天大了，心了這些年，你當她是什麼好身子？關家再怎麼不濟，你那外公也是當大官，是公家人，聽説還是個離休老幹部，家裏能缺了錢花？還有你舅舅你大姨，哪個拔毫不比我們？”羅柏祥氣得鬍子亂顫，用手指着夏桐罵，口水都噴到了夏桐臉上，夏桐退了兩步。

“老舅公，我沒有不心疼我婆婆，只是，我不想花我外公錢，好像認為我是為了錢才去看他們？”夏桐覺得自己也有點委屈，便解釋了幾句。

“扯淡，一個做外公這些年沒認自己外孫女，給外孫女錢，是天經地義，你們這種情況，他們這些年扔下你們不聞不問，才是不應該。你有什麼心裏過意不去？該過意不去是他們，就算當年是夏家對不起關家，可是，夏家也搭進了一條人命，他們還不該好好尋思尋思？這冤有頭債有主，當年要不是他們不認你爹孃，你爹孃也不至於走，要我説，他們有今天，也是該，自己作孽作。他們關家有什麼了不起？要是你爺還，夏家保不齊比他們關家還強呢？”羅柏祥對關家是一肚子不滿，因為關家這些年行徑，無疑羅水蓮身上雪上加霜，讓一個農村老婆子去拉扯兩個孩子，關家有條件卻撒手不管，哪怕他們不出力，出點錢也行啊，也不至於讓羅水蓮苦了這些年，這是羅柏祥痛恨關家地方。

“老舅公，你知道我爺爺事情？”夏桐抓住了羅柏祥後一句話，也顧不得替關家辯解了。

“我哪裏知道什麼，你爺爺是個大學生，是從上海來，好像還是從外國回來，那年送了我一盒煙，説是他父親從什麼國帶回來，又顏還深，一點都不好，我是受不了。”又顏還深煙，夏桐想了半天，難道是雪茄？夏桐也只是從電視裏看過一兩次，雪茄一般是什麼人？

“別，你就不知道了？我婆婆怎麼可能連夏家家庭都沒打聽清楚就嫁過去？”夏桐問出了自己心裏疑問。

“怎麼沒打聽，你爺爺是北京大學生，你爺爺家上海，原先是住花園洋房，你爺爺是廠子技術人員，那會我們村子蹲點，不知做什麼事，就住我們家。聽人講，你爺爺一口外國話説才好呢，看書，也大都是那種外國人寫。”

“老舅公騙人，這樣人，怎麼會娶我婆婆一個大字不識農村女人？”這怎麼想也不可能吧？不過，還好，不是沒有一點情基礎，至少，還是相處了一陣子，這樣優秀人，很難不引起羅水蓮一個十八歲少女仰慕和傾心。

“大字不識怎麼了？大字不識救了他命，要沒你婆婆，他早就死山上了，還想別？再説了，那年頭，貧下中農吃香着呢。你以為是現呀，窮人不吃香？那時候，他們夏家已經落魄了，知識分子是臭老九，是要被改造對象，要不，他能被髮配到這窮山溝來？”這倒是，特殊時期期間，多少知識分子都受不了那種侮辱被迫自行了結，別提有海外關係知識分子，夏桐外公還是一個正經老革命，不也因為海外關係整成這樣？

“我婆婆怎麼救我爺爺？”這個夏桐還真不清楚，聽村裏人提過，不過都是一句兩句，而羅水蓮是絕口不提這些往事。

“你爺爺山上做什麼事，被毒蛇咬了，正好你婆婆去拔筍碰到了，要沒你婆婆給他毒，他還不早死了？哎，這都是命呀，你説這樣事情，怎麼就偏偏讓我妹子趕上了，咬哪裏不好，偏生還咬股上，你説，不嫁他能怎麼辦？”原來，這才是事情真相，夏桐一直就不明白，那麼有學問城裏人，怎麼會娶一個大字不識一個農村婦女？想必夏爺爺心裏，也是有很多無可奈何吧？

“你這孩子，套我話來了，我跟説是關家事情，不是夏家，夏家是夠不上了，聽説都走了，就是不走，也都沒了。倒是這關家，你還真該好好尋思尋思，這次去北京，你主動去看看你舅舅吧，你一個大外甥女上門去了，他好意思空手讓你走？就是不給不給，怎麼還不得給你個幾百上千，少了他們城裏人也拿不出手不是？你婆婆一年拼死拼活地種這些菜，也賣不了兩千塊錢。”羅柏祥又回到了主題。

“老舅公，我不想去，等我舅舅想明白了，他自然會來找我。”關杉和關蓮若有心，每次回井岡山可以來看看夏桐姐弟，可是這些年他們都沒來，想來心裏結還沒解開，夏桐若湊了上前，只怕會適得其反。

“你個死丫頭，這些話白對你説了，費了我半天勁，怎麼就跟你個丫頭説不明白？算了，我也不去看你婆婆了，這個給你，看見你們一家子就腦殼疼。拿着，不許給你老舅母説。這是我從你表叔這要來。”夏桐一看，是二百塊錢，心裏也是有些動，這老舅公説話雖然不好聽，看着兩家關係也不近乎，可是，他心裏還是惦記着自己這唯一妹子，不過是劉花這人太厲害了，這個家，他做不了主。

夏桐心下雖然動，可也知道，這錢，她一樣不能要，忙推了回去，説:“老舅公，真不用了，我念書錢，已經湊夠了，你還是拿回去吧，不然，老舅母曉得了，又該罵你老人家了。”

“她罵她，這錢是我給你，你也別推來推去，要是讓別人看到就不好了，我回去了，你跟你婆婆説一聲。哎呀，真是受不了你們婆孫兩個，放着現成松子不過，非要自己撿苦子過。”羅柏祥把這二百塊錢進夏桐手裏，揹着手，搖着頭，嘆着氣走了。

這時，羅水蓮出來找夏桐吃飯，剛好看見羅柏祥背影，她走到夏桐跟前，問:“你老舅公來了？”

“嗯，他給了我二百塊錢，我不要，他死活我了，説是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是從表叔手裏要來，婆婆，你説怎麼辦？”

“給你就拿着吧，他那個人，要説真給你，不是虛話，只是，他也是拗不過你老舅母，這些年，不給不給，私底下他也沒少幫我，你心裏有數就成。”

“我曉得了，不過婆婆，老舅公跟我説起夏家，我爺爺祖上是從國外回來？”

“打聽這些做什麼，做人重要是守着自己本分，別想這那些有沒，你好好念你書，將來有出息了，那才是你自己東西，別人誰也搶不去。”羅水蓮顯然不想説這些。

夏桐只好閉嘴，速把菜割了，就便河裏洗洗，拎起籃子要走時，發現婆婆正對着河邊柳樹發呆，夏桐看過去，此時夕陽，正給柳樹塗上了一層金光，“那河畔金柳，彷彿夕陽中娘。”夏桐想起了這一句詩，想必，婆婆心裏，此刻默唸也是這一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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