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喜氣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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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説崔淵迫不及待地趕回家中,便匆匆去內堂向鄭夫人、真定長公主問安。兩位長輩正命侍婢將壓箱底的頭面取出來,挑挑揀揀。見他來了,鄭夫人難掩喜:“你過來瞧瞧九娘會喜歡什麼樣的頭面,也好給她挑幾套
戴。”崔淵只瞥了一眼,便道:“只要是阿孃和叔母給的,九娘都喜歡。”他此話並不假,王玫素來對
緻的頭面首飾不
興趣,恐怕得了什麼都覺得歡喜。更何況,這些都是兩位長輩壓箱底的好物件,且不説用料極為上乘,便是
緻生動也勝過尋常飾物幾分,隨便拿一件都是極好的東西。
真定長公主笑嗔道:“這可是你説的,我便隨意給了。”
“叔母、阿孃儘管給得隨意些。”崔淵笑道“也教九娘沾一沾兩位的喜氣。”他高興之餘,又有些擔心幾個月之後的生產之事。盧氏當初生崔簡時便是難產,這才傷了身子病痛纏身,早早地去了。他不希望王玫生產得艱難,對於往從未在意過的習俗寓意也
許多。在他看來,兩位長輩福祿壽三星皆興旺,多給些物件兒也能鎮上一鎮,讓他心裏安心些。
經他一説,鄭夫人也想了起來:“你倒是提醒我了。九娘這是頭一胎,很該尋個全福人的物件給她貼身帶着才是。爺孃翁姑兄弟子女四角俱全者,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對了,她的孃家嫂子崔氏便是個全福人罷!”真定長公主也道:“那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又能生又賢惠,每個兒女都站住了也不容易。”崔氏生了三子二女,確實是個多子多福的,她越想越覺得合適:“讓那孩子也給十三娘一件,眼看着要生產了,借一借福運也好呢。”遣了僕婢去王家後,兩位長輩終於挑好了頭面。
崔淵剛想暫時告退,回首便見正院裏已經聚齊了一羣僕從。老管事崔順腳下生風地走過來,讓人抬出來一簍簍的錢,一千錢、五百錢地賞下去。烏壓壓的人都跪拜謝賞,眉飛舞地説了好些吉祥話,喜慶得像是過除夕似的。院子裏洋溢着的熱鬧勁兒更是比省試張榜那
有過之而無不及。
崔淵聽得心裏高興,鄭夫人、真定長公主也笑眯了眼。他轉身便要去點睛堂探望女,崔順卻道:“四郎,阿郎和二郎君剛家來,正在外院等着你呢。”得知王玫有孕的喜訊後,鄭夫人與真定長公主便完全不記得詢問他芙蓉宴之事,崔敦、崔斂等人卻是不會忘的。當然,除了芙蓉宴之外,還有好些事也需坐在一起商量商量。
崔淵此時本沒有心思想這些,但也不得不去。見他頗為不情願,鄭夫人道:“你阿嫂們都在點睛堂陪着九娘,我與貴主也要過去看她,你就安心罷。”聽了此話,崔淵只能跟着崔順去了外院。
點睛堂的正房裏,王玫倚在隱囊上,正與小鄭氏、清平郡主、李十三娘笑言笑語,向她們請教孕事以及生產之事。三位嫂嫂都是兒女雙全,生產經驗豐富,但描繪起來重點也各不相同,她聽得格外仔細。畢竟,眼下的許多事與她以往所知都並不相同,生產時通常得不到什麼及時的救治。對於女子而言,懷孕生子便是自鬼門關走了一遭,須得格外小心謹慎些才是。想來,孃家阿嫂也很有些經驗能夠傳授呢。
崔蕙娘、崔芝娘、崔英娘也坐在旁邊聽。兩個年紀大些的小娘子已經都能聽懂,臉頰微紅。崔英娘卻是半懂不懂,忽然道:“阿孃,我也想要個小妹妹。”清平郡主將她攬入懷裏,戳了戳她如今已經養得嘟嘟的臉頰:“阿孃有你和你阿兄便很滿足了。至於弟弟妹妹,都是緣分。”她口中雖如此説,心中到底仍有些遺憾。一雙子女畢竟有些單薄,往後只能靠着堂兄弟扶持。幸而崔家家風純正,説是堂兄弟,與親兄弟卻也相差無幾。
王玫便笑道:“英娘,叔母腹中的小妹妹不僅是阿實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她出世後,你便空陪她頑耍可好?”
“好!”崔英娘眉開眼笑地答應下來。
在房外與崔韌、崔希頑耍的崔簡聽了,心裏當然有些不高興,總覺得未出世的妹妹也被人搶走了。不過,仔細想想,母親説得也沒有錯。他嫡親的妹妹,便是英孃的堂妹,可不就是姊妹麼?察覺他因什麼而怫然不樂,崔希忍俊不,逗
道:“我們也都是堂兄呢。”崔簡望了他一眼,低低哼了一聲,不再理會他,難得與他賭起氣來。
不多時,鄭夫人與真定長公主便到了。兩人輪將王玫攬到懷裏,皆是滿面喜
。鄭夫人親自給她
戴上一
雕琢成石榴花的玉釵朵,火紅的玉石花朵竟彷彿真的石榴花般栩栩如生。除了這件寓意不錯的飾物,兩位長輩都各送了兩套玉石頭面。
雖不太在意首飾之物,但王玫一瞧便知這些頭面絕非凡品,都晃得她一時有些睜不開眼了。她立即笑着謝過她們的賜物,想起身行禮卻被她們按了下來。
“不足三個月,正是該小心的時候。咱們家可不興什麼晨昏定省地立規矩,只管好好歇息就是了。”
“可不是麼?上巳節的時候你還跟着騎馬出門,如今想起來真是後怕得緊。”長輩們噓寒問暖,王玫心中自是滿懷。不過,幾位嫂嫂都坐在旁邊含笑看着,她多少覺得有些尷尬難安。三個妯娌似是看出了她的複雜情緒,都微微一笑。小鄭氏更是領頭上前湊趣:“九娘得了這麼些好物件,兒看着也眼熱呢!阿家、叔母手頭鬆一鬆,也給兒一件罷。”崔蕙娘自然很配合自家阿孃,也
出了小娘子的嬌態:“叔母這釵朵可真漂亮,比鮮花也不差着什麼了。”清平郡主、李十三娘也趕緊都提出了要求。
鄭夫人、真定長公主笑得合不攏嘴。她們一向豪得很,便又命侍婢們再取來那些壓箱底的東西,每人都給了整套的寶石頭面。外頭頑耍的崔簡、崔希、崔韌也都各得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對三人來説是意外之喜,也忙進來跪謝長輩所賜。
因大家都在,鄭夫人索將夕食也擺在了點睛堂,一起熱熱鬧鬧地用了。用完夕食之後,眾人都囑咐王玫好好歇息。王玫想起身相送,卻再度被她們按了回去。於是,她只能讓崔簡將她們送出去。
內院一派喜氣洋洋,外院卻仍舊莊肅安靜。
書房內,父子叔侄幾人用完夕食,接着繼續討論齊王謀逆之事的進展。崔淵聽得心不在焉,屢屢走神,忽而想着給未出世的女兒取名,忽而又想着女兒長大後便要出嫁,也不知便宜了哪家的小混賬。這當阿爺的完全未意識到,他家的女兒七八個月之後才出世,等到出嫁還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呢。況且,到底是不是女兒,也還須得待到出世的時候才能知道。
“英公過兩天便到齊州,不過,許是用不着他費心了。齊州上下如今完全不聽齊王祐的號令,恐怕還有人想擒下他這個反賊立功。説不得,過些子此事便塵埃落定,大軍也要回撥了。”
“朝中還有人想乘着英公出兵,讓他直接去邊境攻打突厥。不過,聖人正氣惱着齊王之事,懶得理睬。説起來,這些人都是太子派系,隱約又與陳國公(侯君集)有關,看着便讓人覺得不安穩。”崔敦與崔斂慨了一番,注意到崔淵正出神,笑罵道:“真是個沒出息的!簡直就像丟了魂似的!你媳婦好端端地在家裏歇着,什麼時候見不得?”崔淵恍然回神,見父兄們皆笑望着他,忽然起身道:“我實在沒有心思聽這些…”
“坐下!”崔敦喝道:“聽説你們幾個最近都在查一個突厥鐵衞?所為何事?齊王祐謀逆事關重大,你們可別輕易摻和進去。稍有差池,不但沒能幫着晉王,反而會給他惹事。晉王如今就安分得很,每天都陪在聖人身邊侍疾。你們卻一個比一個不安分,是覺得子過得太平順了麼?”崔淵頗有些不情願地趺坐下來:“此人是太子的心腹,牽連到這回謀逆之事中,恐將有變。”他當然並未明説,暗示齊王死士供出紇幹承基的便是崔渲。太子護着不讓人查這個突厥鐵衞的時候,是他給魏王一派放的消息。最終紇幹承基進了大理寺獄,魏王也被太子反咬一口,折了人手。
崔敦與崔斂縱橫官場多年,鋭地察覺出了他所言的“變”恐怕並不簡單。這種事並不必明説,他們也能想象得到未來的詭譎變幻。而在這樣複雜的時局當中,他們早便做出了抉擇,也必不能讓情勢再生出異變。
“也罷,隨你們去。”崔敦嘆道,挨個打量着長子、次子、幼子和侄兒。不知不覺間,他們都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去做些他們兄弟二人沒有勇氣去做的事了。旁的不説,兄弟幾個都是一條心,便足以讓他老懷大。
“若有我們能手的事,你們儘管説。”崔斂許諾道“有些事,我們不好動手;另有些事,你們卻也不好
手。”晚輩們做的事不
引人注目,他們二人只得袖手旁觀。但若到了緊要的時候,以他們如今的地位卻無法行事。
“叔父放心,我們省得。”崔澄道“你們在明面上引太子與魏王的注意,我們才能暗中行事。若到了你們該出手的時候,便應該是最緊要的關頭了。”譬如,廢立太子。
話已至此,崔敦便放他們去了。崔澄、崔澹與崔滔知道崔淵今沒有心思説別的,也不再留他。於是,崔淵匆匆地趕回點睛堂。本以為王玫已經睡下了,不料她卻正和崔簡對弈。
論棋藝,兩人旗鼓相當,都是初學不久。崔淵坐在旁邊,看着王玫好不容易贏了兩目半,搖首道:“你們都沒有弈棋的天分。”
“此話差矣。”王玫笑道“我們未必沒有天分。方才下得不好,是你這先生教得不好。”崔簡也跟着道:“阿爺總是隨便教一教,我們自然沒什麼進展。”如今不管母親説什麼都是對的,畢竟她腹中還有妹妹呢!他須得隨時隨地維護她們,才像一位好兄長、好兒子。
崔淵挑眉看了他一眼:“待有時間了,便給你們畫個棋譜,循序漸進,好好地教。不過,若是再學不好,你們可別找藉口了。”
“那是自然。”王玫道“多耗費些工夫,棋藝總會見起。”崔簡用力地點點頭表示贊同。
崔淵瞧了瞧外頭的天:“時候不早了,阿實去睡罷。九娘,你如今是雙身子了,每天都須得多歇息才是。”
“安心罷,我自有分寸。”王玫應道。
夫婦二人洗漱之後,便回了寢房。暗夜之中,崔淵將愛摟在懷裏,手輕輕地放在她腹部。王玫微微笑着,雙手覆上去:“四郎,我心裏真歡喜,歡喜得都要從心底溢出來了。雖説一直在調養身子,但我從未想過,我們能有孩子。”
“我也是。原本想着娶了你之後,此生便足矣,這孩子確實是意外之喜。”
“方才青娘帶了好些東西回來,還説阿孃、阿嫂都忙着給我收拾各種用得上的物件。我已經有些子沒回孃家了,明
想回一趟宣平坊。你儘管去忙,有阿實陪我便夠了。”
“…好。”
“你可得給咱們的女兒想個好名字。”
“我想着呢。大名由阿爺定,小名咱們自己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