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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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是在園子裏,黃瓜架後邊。倆人在月亮底下辦事,不緊不慢做得漸濃,癭袋就開了口:“明兒個吃啥?”天寬愣住了“吃啥?”自己問自己,隨後就悶悶地拎着褲子蹲下。好象一下子解了謎,在這一做一吃之間尋到了聯繫。他順着頭兒往回想,就抓到了比二百斤穀子更早的一些模糊事,彷彿看到不識面的祖宗做着、吃着,一個向另一個嘮叨:“明兒個吃啥?”
“你説吃啥哩?”他問癭袋,不論月光把她皮照得多麼白細,他算徹底失了興趣了。
“〓子。”
“哪兒拾的。”
“鞍子房。小豆眼快,這丫頭出息了。”
“…倉庫後頭地裏有鼠坑兒,怕能掏下正經糧食。”天寬認真琢磨耗窩兒的走向。從此清心寡慾,與女人貼的事算淡了。癭袋也到了
子,仰炕上不再向他伸手。
吃啥?細想想,祖宗代代而思的老事,倆口子可是一天都不曾怠慢過。
女人見憔悴。如虎也是病虎了,急躁中添了憂傷。癭袋有了皺兒,再不似亮亮的粉紅氣球,罵人時也鼓不起來。
天寬呆想:心
夠了吧?看看六個孩兒個個餓相,大的小的都有
鼻涕的病,心裏就有了火苗,燎着燻着朝上頂。
他想逮上活的揍一頓,揍死它!
綠豆退學、二谷上學那年,洪水峪子不壞。雖説新崽兒不在這家就在那家哇地降世,人均土地已由九分降到七分,但返銷糧是足的。家家一本購糧證,每人二十斤,斷了頓兒就到公社糧棧去買。夏糧綠在地裏時辰,山道上總有拎着空的鼓的口袋的人,來回踟躕地走。那天早上癭袋挑了八擔水,留七擔晚上挑,伺候雞、豬、人吃了,便掖着購糧證離了家。出村的時候,凡見她的人都覺得她氣
不壞。過後人們才明白,兇人善相不是吉兆。
公社糧棧櫃枱外邊擠着人,雖擠倒並不顯得怎麼飢餓,癭袋捏着空口袋,發現錢和購糧證一併丟掉了。生就的急子,當即便嗷地怪叫一聲,跌倒地上吐開了沫兒。買糧的賣糧的四下裏圍住,看那有趣的癭袋在她
脯上滾來滾去,人人探個雞脖兒,眼也都烏雞似的鼓出來。糧棧一個人物撥不開人,拿腔兒抓調兒地念出一段語錄,説的是大家都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什麼目標共同走到這地方來了,意思是他要擠進去…幫助幫助,那時候興這個,而且管用,於是人們閃一條縫出來。他看明白了,到櫃枱后里端出個大茶缸,含一口水漱了漱嗓子,然後噴到癭袋臉上。幾口刷牙水澆下來,她嘴不
了,眼卻愣直。
“哪村的?”
“丟了。”
“姓啥?”
“丟了。”
“啥丟了。”
“丟了丟了…丟了…”女人撒了癔症,圍的人更添趣味,那人加倍逞能,逮住人中狠掐,嘿嘿着:“丟不了,你過來唄!”癭袋亂撲愣,終於尖嚎“你娘!”她爬起來,奪路而去。
癭袋哭軟了,一輩子剛氣,不知哪兒積了那麼多淚。她打了兩個來回,把十幾裏山路上每塊石頭都摸了,又到灌木林兒裏光,撅着腚撕衣裳補丁,希望裏邊藏點兒什麼。有了月亮她才進家,油燈底下天寬在
煙袋鍋,旁邊炕桌上給她晾着一碗稀粥。她盯住那碗粥愣了神兒。
“娘,快吃粥!”二谷蹦過來拽她。
“不吃,再不吃啦…”女人貓似的。
天寬一下子知道出了事。一邊問,一邊就有火苗在心裏拱,手巴掌打着抖沒處擱沒處放,女人不曾現過的軟弱使他勇氣陡升,〓人有了膽了不得!
“敗家的!”他吼一聲,把粥碗往地下一砸。
“吃貨!”一輩子沒這麼痛快過。
“丟了糧,吃你!老子吃你!”説着説着就管不住手,竟撲上去無頭無臉一陣亂拍,大巴掌在女人頭上、癭袋上彈來彈去,好不自在。鄉人們蹲在夜地裏聽,明白癭袋的男人又成了男人,把女人的威風煞了,半世裏逞能扒食,卻活生生丟了口糧,這是西水女人的造化。天寬,往死裏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