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生亦何歡去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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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鷹勾鼻子見關夢龍走出門,這才站起來走到金鐵風桌邊,低聲道:“朋友可是姓金?”金鐵風手執筷子,夾起一塊火腿,頭也不抬地説:“朋友認錯人了。”鷹勾鼻子冷笑:“不會的,這位夫人,一定是姓玉了?”玉玲瓏道:“江湖風雨急,怎麼説?”鷹勾鼻子應道:“家鄉古道深。”玉玲瓏拱了拱手,道:“朋友哪條道上的?”鷹勾鼻子環顧四處,低聲道:“小人以前是譚總督親隨,有幸見過夫人一面的。”玉玲瓏聽了,急忙站起來,鷹勾鼻子以眼神制止,道:“此地可能會有東廠
細,不要高聲。”玉玲瓏道:“這位大哥在此做甚?”鷹勾鼻子道:“前
有人帶着一位小姑娘途經此處,小人覺得這小姑娘眼
,跟夫人竟很有些相像。言語之中,她巧妙地透
出自己是龍門客棧的人,我看與她同行的那人一臉兇相,可能是綁票…”玉玲瓏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住鷹勾鼻子的手臂,急問:“人呢?”鷹勾鼻子道:“小姑娘故意悄悄丟下一件物事,目視小人,小人會意,將那物事收起,只待夫人趕來!”玉玲瓏道:“什麼物事?”鷹勾鼻子從懷中取出一物,遞到三人面前,三人看去,見是一柄帶鞘匕首,鷹勾鼻子以柄向前,道:“夫人
出一看,便知其中秘密。”玉玲瓏剛要動手,卻被鐵琴先生攔住,道:“我來!”他伸手抓住匕首之柄,向外一
。
匕首應手而出,但僅僅半截,連帶着出鞘之聲,十幾枚烏黑的針而出,一起釘入鐵琴先生左
。鷹勾鼻子拋去皮鞘,一陣獰笑,手中已多了兩柄黑漆漆的長刀。此時此刻,屋子裏的埋伏一同發作。
那些食客全都亮出了兵器,一個個的眼神都如見了血的惡狼。
金鐵風扶住鐵琴先生,叫道:“先生,先生…”鐵琴先生怒視前方,咬牙道:“曹隨心?”曹隨心黑刀一擺,洋洋自得地道:“不錯,老子正是‘黑雲壓城,雙刀萬里’。”金鐵風哼道:“曹黑刀既是在此,那麼‘陸銀髮’也一定來了!”一個細眼長身之人走過來,將頭上的黑巾一扯,出一頭白雪也似的頭髮,咧嘴笑道:“我就是‘銀絲飛雪,百轉千回’陸如意。”玉玲瓏冷冷道:“黑刀銀髮青麪皮,賈亭在哪裏?”只聽一陣陰陰的
笑,那個青白臉掌櫃的走進來,身後一個夥計用一柄雪亮的刀,抵住關夢龍的後
。關夢龍咬牙切齒,卻説不出一個字。
金鐵風向陸如意怒吼:“解藥拿來!”賈亭陰森森地道:“人都到齊了,還用得着咱家費事嗎?曹公有令,格殺勿論!姓玉的,你沒忘曹公挨你的那一刀吧。”金鐵風與玉玲瓏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憶起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切。
那時,金鐵風與玉玲瓏初識於龍門客棧。玉玲瓏護送山河圖給西北總督譚嶽,曹少欽帶人追至龍門客棧,雙方大打出手,金鐵風仗義相助,玉玲瓏的相思柳葉在曹少欽臉上留下了一道永難抹去的傷痕,在官場中一旦破相,就大大影響仕途,所以曹少欽一直恨玉玲瓏入骨。
黑刀銀髮青麪皮三人剛剛投靠東廠,沒有立功,所以便合曹少欽的意思,自告奮勇來誘殺金鐵風與玉玲瓏。
鐵琴先生慘然而笑,一抖手中的算盤,撲向曹隨心。玉玲瓏一把沒拉住,鐵琴先生三十六路“算無遺策”招法已纏住了曹隨心。
金鐵風與玉玲瓏雙雙搶上,卻被陸如意和賈亭擋住。
曹黑刀雖武功高絕,卻沒想到鐵琴竟捨命而來,他的黑刀擋飛了十八顆鐵算珠後,才算緩過一口氣,如烏雲一般攻了上來。
鐵琴先生知道自己在中毒的情況下,萬萬敵不住對方,縱聲大叫:“掌櫃的快走…別被人包了餃子…”叫聲未絕,曹隨心左手一刀格飛了他的算盤,隨後右手刀烏光一閃,直刺入鐵琴先生心窩!
鐵琴先生哼也沒哼,竟着刀鋒衝上去,一手扣住曹隨心咽喉,曹隨心棄刀,捉住鐵琴先生手腕,用力一擰,手腕折斷,臂骨破
而出,鐵琴先生慘叫一聲,舉頭一撞,額頭正撞在曹隨心印堂上。
曹隨心怪叫一聲,踉蹌後退,這一撞雖不算致命,卻也撞得他眼前金星亂舞,頭暈目眩。玉玲瓏痛叫一聲,十三片相思柳葉閃電般飛擊而至,陸如意細眼一寒,一抖手出十三
銀針,將柳葉打落。但玉玲瓏竟已撇開他直取曹隨心,手中一柄短劍刺向曹隨心心窩。
曹隨心頭暈目眩,來不及招架,短劍“奪”地刺入前心,透背而出。曹隨心大叫一聲,一把抓住玉玲瓏手腕,也想如對付鐵琴先生般擰斷,但玉玲瓏手腕滑若無骨,游魚一般縮了出來,隨即一腳將曹隨心踢出門外。
才一眨眼工夫,曹隨心死,鐵琴先生亡。金鐵風獨臂攻向賈亭。他也知道此地兇險,應當機立斷,走為上策,就憑黑刀銀髮青麪皮三人,想要留下他們夫還不大可能,但此時對方手裏還捉着關夢龍,他義氣深重,斷不肯將關夢龍單獨留下,一定要全力相救。
金鐵風一條胳膊,出招竟似比常人兩條胳膊還要快、還要急、還要密,他這十三年來在客棧中潛心苦練,又有客棧中眾高手相幫,竟練成了一種極為奇特的武功,單臂前伸,以肘為軸,如風車般晃開。他這樣打出三拳,平常人還連一拳也打不出,因為他出拳之間不必縮回手臂,所以快了幾倍不止。賈亭被這種怪異的拳法晃得不知所措,只能後退,而他身後就是被刀抵住的關夢龍。那夥計只見眼前一空,隨後一片拳影如飛花落雪般打來,不由得一驚,揮刀上,卻被金鐵風一手抓住刀背,隨後猛起一腳,踢在那夥計
膛上。
只聽“噼啪”一陣亂響,這夥計的肋骨也不知被踢斷了多少,撞向陸如意等人。就在這些人躲避之際,金鐵風一手提了關夢龍,招呼玉玲瓏道:“風緊,扯呼!”二人向後退去,後面是牆壁,但這酒店的頂子卻是木板搭成,二人沖天而起,破頂而出。玉玲瓏回手撒下十多片相思柳葉,阻住了下面的人。
賈亭面無表情,抬眼看着,也不下令追趕,目光中出了冷笑。這些人好像已知道他們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果然,只聽金鐵風與玉玲瓏幾乎同時悶哼一聲,雙雙從破中又落了下來,摔在地上,而方才被制住
道的關夢龍卻是飄然落下,負手而立,此前那股英雄氣概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險的笑容。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斷不會相信人的表情在短短一剎那間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方才關夢龍在金鐵風手中突然能動了,他雙拳齊出,同時打在二人腹部,金鐵風與玉玲瓏猝不及防,在空中一頓,關夢龍十指如風,點住了二人幾處大。金、玉二人同時被制。
賈亭一聲冷哼,出了
滑的笑容:“這裏不是大漠,你就算是隻雄鷹,在此地也比禿
鵪鶉強不到哪裏!”陸如意紅了眼睛,道:“賈公,人已在手,
給我料理吧!”賈亭一笑:“隨你。”金鐵風看着玉玲瓏,二人都
出了一種極平靜的笑容,互相都不願錯開眼神,因為他們知道,落在這些人手裏,能多活一刻,已算是難能可貴的了。
陸如意揹着手,來到二人跟前,低下身子,突然雙手一拍二人腮幫子,以閃電般的手法將兩顆麻核桃入他們嘴裏,免得二人咬舌頭自盡。陸如意目光如血:“你們殺我兄弟,落在我手裏算你們倒黴,我們東廠的手段,你們怕是也聽説過吧。”他向身邊的人一點頭,那人會意,從身邊取出一袋子東西,嘩啦作響地扔在地上,陸如意從中取出一把小小的鈎刀,在二人眼前晃了晃,道:“這把小刀極為鋒利,鋒利得甚至於割下你身上的一片
時,你都只會
覺到涼
,過一會兒,才會有疼痛的
覺。而我的手法,絕對可以割夠三千六百刀而使你們不死。”他又從袋子裏拿出一把鋼刷,幽然道,“這把刷子是用來刷
的,人身上的
。你們會像待宰的豬一樣被放置在鐵板上,滾湯的開水從頭澆到腳,然後我就用它輕輕地在你們身上刷呀,刷呀,直到你們的皮
褪盡,只剩下骨頭。”他又從袋子裏取出一張革皮,笑道,“這東西在砂鍋裏熬成汁,然後輕輕澆在你們身上,就像一層新的皮膚,然後輕輕把它們揭下來,你們會活着看到自己的整張皮,如何?你們想試試哪種呢?”二人閉目冷哼,全無一絲懼怕。
陸如意眼光越來越厲,越來越毒,罵了一聲:“嚇不死的賊骨頭!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他抄起了鈎刀。突然金鐵風睜開眼睛,叫了一聲:“等一等。”陸如意冷笑,用手指拭着刀鋒,眼皮也不抬:“有什麼遺言,説吧。免得一會兒沒了舌頭,想説也説不了。”金鐵風看了玉玲瓏一眼,道:“我只説一句話,你去死吧。”他突然全身一震,雙目幾乎瞪出眶外,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全噴在陸如意臉上。陸如意猝不及防,驚叫一聲,伸手擦拭,卻不想金鐵風已飛起一腳,正踢在他的腹下。陸如意被踢起數尺高,全身縮成蝦球,鼻涕、冷汗、全都
了出來,“砰”地摔在地上,咽喉哽了幾聲,便沒了命。
賈亭與關夢龍做夢也沒想到金鐵風能衝開道,關夢龍反應極快,雙拳如風,擂向金鐵風,金鐵風豁出
命撞開
道,以出人意料的手法殺死陸如意,自身已經脈寸斷,命在旦夕,他不顧關夢龍的雙拳,最後出指,解開了玉玲瓏的
道。
他已躲不開這致命的雙拳。
“砰。”鐵錘般的拳頭擊中人身。但不是金鐵風,而是玉玲瓏——她道甫解,來不及招架開關夢龍的雙拳,便以身子護住了金鐵風。
好重的拳,玉玲瓏被打得撞到金鐵風背上,二人一齊飛了出去,落到牆角。金鐵風狂叫一聲,回身摟住玉玲瓏,大叫:“瓏兒…瓏兒…”他叫一聲,噴一口血,沒叫三聲,已然聲如蚊蠅。
玉玲瓏努力睜開雙眼,這一擊已使得她肋骨寸斷,內臟受損,縱有回天之力,也救不回她的命。玉玲瓏躺在金鐵風懷中,只覺得天旋地轉,身子軟綿綿地全無一絲力氣,她努力穩住眼神,盯着金鐵風,吐了幾口血,低低地道:“風哥,我不行了,要先走一步…”金鐵風虎目含淚:“不會的,瓏兒…到哪裏…風哥都…陪着…”東廠眾人圍在四周,卻沒有人上前,因為他們都看出來,這兩個人活不了多久了。
玉玲瓏的聲音漸漸低沉:“風哥…我還想和你…一起…看一眼我們的…鑲兒…我們的…龍門客棧。”金鐵風用力將她抱在懷中,面向着北方:“看吧,瓏兒,看…那裏是我們的地方…你和…我…還有鑲…”二人相互偎依,臉貼着臉,面朝北方的天空,睜目而逝。
半晌,東廠眾人才慢慢圍攏上來,一個人到近前看了一眼,探了探二人的鼻息,道:“大人,沒氣了。”賈亭看了看倒在一邊的陸如意和曹隨心,也嘆息了一聲,道:“都埋了吧。”此時一個手下跑來,遞過一張字條,賈亭掠了一眼,臉上的肌輕顫,對關夢龍道:“常公公發信號來,讓咱們馬上趕過去,即刻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