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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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又響了起來。

門外有人大嚷:“丹薇!丹薇!”我去開門。他站在鐵閘後。他!

“開門!”他叫“我看見你的燈光,我知道你在家!”

“我不會開門的,你快走吧,鄰居被你吵醒,是要報警的,快走!”我説“你找上門來幹什麼?”他靜下來。

“開門。”

“有什麼道理?”

“我有話要説。”

“明天早上再説。”

“我要給你看一樣東西。”

“我不要看。”我説“你一向並不是這種人,你是永遠瀟灑健康的,你怎麼會苦苦懇求女人呢?”

“因為我碰到了煞星。”他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是城中惟一的女人殺手。”我説。

“開門。”他還是一句話。

我終於開了門,他並沒有馬上進來,他遞給我一個牛皮信封,叫我看。

我拆開看了,是他的離婚證明書。

我抬起頭,把信封還給他。

他靠在門框上,一聲不響,他的頭髮很長,鬍鬚要刮。襯衫是皺的,天氣似冷非冷,他披着一件衣。

“進來。”我説。

他鎮靜的進屋子來,跟剛才暴徒似的敲門大不相同。

“請坐。”他四周打量了一下,坐下來。

我知道他心中在想:這麼簡陋的家,這女人是怎麼活的?

他開口:“我已經離了婚,有資格追求你了吧?”

“你公司的業務呢?家財的分配?豈不太麻煩複雜?”

“當運氣不好,碰到一個非她不娶的女人,只好離婚去追求她。”

“有這麼嚴重嗎?”

“這件事經過多年,也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不然為什麼我總得鬼魅似在你身邊出現。”我怔怔地站在那裏,夢想多年的幻象一旦成真,比一個夢更像一個夢。

在夢中,我曾多時看見他進到我的屋子與我説,他願娶我為

這是一個深夜,誰知道,也許這本是另一個夢。第二天鬧鐘一響,生活又再重新開始,他就消失在塵機與公路車中。

“丹薇。”我看着他。

“我向你求婚。”他説。

他的聲音平實得很。情世界是劃一的,小職員與大商家的求婚語氣統一之極。

他用手抱着頭“天呵,丹薇,請你答應我,我的頭已開始裂開,你的生命力太強,永不服輸,我實在沒有力與你鬥法,我投降。”

“向我求婚?”我用手撐着“戒指在什麼地方?”

“丹薇,別這樣好不好?我都快神崩潰了。”他幾乎沒哭出來。

我蹲下來“喂,”我説“看看我。”他抬起頭來。

我的眼淚舊汨下來“喂,我等你,都等老了。”我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平和過。

人在最動的時候往往有種最温柔的表現,我也不明白,我的運氣,竟可以有機會與他訴説我的委曲。

我想我只是幸運。

當然婚後情形並不是這樣的。

婚後我們的正常對白如下。

我:“昨下午四點鐘你在什麼地方?當心我打斷你的狗腿!”他:“又沒錢了?不久將來你恐怕要回酒店去繼續你的蛋糕事業!一個下午買書可以花掉兩萬!瘋了!”我們並沒有住在那問藍白兩的住宅裏,我們不是公主王子,堡壘不是我們的。與前分家之後他要重整事業,脾氣與心情都不好,但他還是可愛的男人。我愛他。我早説過,很久之前,在這個城市裏,我第一眼看見他,就愛上了他。

他:“丹薇,至少你可以節食,把你那偉大的肚脯消滅掉!”我:“不回來吃飯,也得預先告訴我!”等他黑的保時捷比等公路車還困難,真的,他的面比車掌難看得多,但是我愛他。

我想這不算是傾城之戀,但最後我得到了他,成為他正式合法的,我很滿足,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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