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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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國京城汴梁，萬府正宴請着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兩個身段極佳的妙齡男子跪在聞千曲桌旁，替她倒酒佈菜，如水的身子有意無意地貼了上來。

竟然在他面前明目張膽地勾引主，姜承一杯酒潑了出去，怒瞪着他們，“走開，她不需要你們伺候。”

聞千曲並沒有看頭髮滴酒的兩個可憐男子，而是舉起酒杯面向主座上的萬雪道：“我替夫郎告個罪，他不懂禮數，還請萬大官人看在家母的面子上莫要怪罪。聞某野慣了，並不習慣別人伺候吃飯，萬大官人還是讓他們下去吧。”

主座上身着華服，頭戴金簪的萬雪眼神在姜承身上停留了一下，隨即撫掌笑道：“姜公子情中人，男兒家這般豪的子當真少見。萬某欣賞都來不及，怎會怪罪？在下單名一個雪字，聞少主喚我萬雪即可，莫要見外。”

萬雪當即揮退了以侍人的幾名男子，只留下了普通的俾僕。

“那萬雪也應當喚我千曲才是。”聞千曲對這個眼睛中透着明的商人並不反，萬雪家大業大，卻並不倨傲，待人接物十分有禮且懂分寸。不過她的風格倒是跟杜子柳很像，錦衣華服，財氣外，一點不遮掩，簪子上綴着的那顆夜明珠有雞蛋般大小。

兩人又客套了一番，萬雪才切入了正題。

“我這次向聞伯母求救，實在是萬不得已。我早年經商時，曾認識過幾個人，通過他們做過些見不得光的生意。”

見不得光的生意？聞千曲的眉頭皺了起來。

萬雪連忙解釋道：“你別誤會，不是圖財害命的生意，就是與周邊小國有些生意往來。”

周邊小國資源匱乏，夏國產出的絲綢等商品在那裏能賣上高出幾十倍的價格，利潤極高。然而這些貿易由官府掌控，尋常商人私下倒賣是嚴格止的，如被發現，除了罰款之外還有長達數十年的牢獄之災。不過做生意這種事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萬雪會這麼做聞千曲也不覺得奇怪。

見聞千曲沒説什麼，萬雪繼續説道：“誰知這幾人在我成為皇商後，他們便拿當年的賬簿為要挾，讓我替他們收集江湖中的武功心訣。如果我是個普通商人也就罷了，大不了散盡家財去認了這個罪。但我如今是皇商，若被皇家殺雞儆猴，恐怕全家命都會不保。”

“起初，他們一年也就要個幾十本。於是我通過收買一些普通門派的弟子買到了一批心訣。然而他們並不滿足，一直要求我替他們到更多的心訣。近來，更是要求我一個月內到一百本。我為了湊錢買心訣連祖宅賣了，也買不夠這麼多。這樣下去，即使他們不舉報我，我也會因為沒錢運轉生意而被皇家發現問題，家毀人亡。”

心訣？聞千曲馬上意識到要挾萬雪的竟然是魔教。沒想到他們不僅用武力強搶，還會以利誘惑門派弟子，重金購買。魔教這般大肆收集心訣到底有什麼用？沒有招式，只有心訣也無法偷師武功，況且那些不入的武功心訣對他們又有什麼用處呢？不過説起來，她能低價買到萬雪祖宅，原來還是沾了魔教的光。

聞千曲嘴角了一下，趕走最後那個奇怪的想法，問道：“他們都是怎麼跟你接觸的？”

“他們會在約定的時間派人直接來我府上取。明天就是這個月的最後期限。”

“這麼囂張？”聞千曲聽到這有些驚訝，就算魔教不怕萬雪告官，天子腳下，難道不怕官府發現蛛絲馬跡？

“是啊。只怕上頭有人護着。我想他們收集心法，多半是江湖中人，所以才向聞伯母求救。千曲年紀輕輕，就已經在江湖上名聲赫赫，必是人中龍鳳，務必救小可一命啊。”萬雪滿臉誠懇，彷彿將她視為救命稻草一般。

聞千曲思索了一下，她雖然不可能剷除魔教，但順藤摸瓜找出要挾萬雪的人，毀掉她走私的證據，應當不難。先解決萬雪眼下的危機，之後再去研究魔教真正的圖謀好了。

“萬雪放心，我猜到他們是誰了，明便能幫你化解危機。”聞千曲有成竹地答道。

萬雪滿面堆笑，心裏卻像敲鼓一樣惴惴不安。她也曾私下調查過那些人的身份，卻沒有任何頭緒。聞千曲武功雖然高強，但也不可能憑着幾句話就猜出對方身份吧？她擔心聞千曲只是在説大話，但眼下沒有別的法子，只得勉強應着。

萬雪面上掩飾得很好，但聞千曲還是從她的動作裏鋭地察覺到了一絲不信任。她不好解釋魔教的事情，吃完飯後便以長途奔波要早點休息為由帶着姜承離開了。

洗漱之後，兩人並肩躺在了牀上，姜承好奇地問道：“主，你真的知道是誰幹的麼？”

聞千曲也不繞彎子，“是魔教。”

“又是他們！”姜承對九華派之戰心有餘悸。

她以為他害怕了，側身將他摟進懷裏，撫着他的臉道：“別怕，這是京城，他們不敢像在九華派那般囂張。”

“我不怕，我只是擔心你。”他往她懷裏又多貼近了幾分。

聞千曲颳了刮他的鼻子，“你主有多厲害你還不知道嗎？”

鼻尖細膩的觸她的手指僵了一下，她怎麼會對姜承做這麼親密的動作？

她在自己面前自稱主？姜承欣喜地用腦袋磨蹭着聞千曲的脖子，她脖子上的幽香讓他情不自地想要進一步試探她的心意，他低聲讚歎道：“主自然是最最最厲害的人。”

“知道就好。別鬧，嗯，睡覺。”她的聲音温柔的連她自己都到奇異。她對自己的變化有些害怕，逃避似的將姜承死死地摟住，不准他在亂動。

*

第二，來取心訣的人如約而至。

一個滿臉橫的中年女子清點了一遍心訣，滿意地點了點頭，“萬大官人很守約，這樣吧，我也不為難你，還是這個數，下個月的這個子我再來取。”

“還要一百本？”萬雪的表情失了控，“趙姐，籌集這些已經讓我囊中羞澀了。你再寬限些時間吧。”

趙姐啐了一聲，“狗大户，錢和命哪個重要，不需要我來告訴你吧？少了一本，休怪我無情。”

她説完不給萬雪討價還價的機會，背起心訣離開了萬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後多了一束目光。

聞千曲跟在她的後面，這人武功不高，也沒有什麼警惕，一路行到一家賭坊之中。她跟了進去，裏面擠滿了人，只不過慢了一步，她就找不到那個趙姐的蹤影了。

賭坊中大部分賭桌旁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幾乎所有人都圍在了一張搖骰子猜大小的賭桌前，神緊張地盯着莊家和一個少年。

聞千曲對賭博並不興趣，她觀察着賭坊的佈局，除了正門，能離開的地方只有一道門，恰好在那張猜大小的賭桌後面，被人羣堵了個嚴嚴實實。她只好扒開人羣，試圖擠過去。

“我壓大！”那個少年大聲嚷道。

這一聲讓賭徒們格外的興奮，一個個都瘋狂地向前湧去。聞千曲不好在人羣中施展武功，被人裹挾着擠到了賭桌旁邊。

所有人都跟不要命了一般瘋狂地將銀子壓在了大上，彷彿那個少年説的是金科玉律一般。

“你怎麼不跟吶？”旁邊的一個女子看聞千曲沒押，忍不住問道。

“為什麼要跟？”她從來沒賭過，也沒有興趣。

“這可是位賭神啊。已經賭了五把了，他還沒輸過，愣是從三兩銀子贏到了三萬兩。”

怕不是和莊家做戲，薅你們這羣羊吧。

聞千曲正思索着身之法，耳朵裏傳來了莊家搖骰子的聲音，莊家的力氣非常大，停手後骰盅裏的骰子翻滾了好一會才停了下來。

“大、大、大。”一個個賭徒都跟紅了眼似的，緊緊地盯着莊家的手，恨不得立刻掀開蓋子，驗證結果。

聞千曲貼在桌邊，忽然覺到一股勁力傳來，就在莊家開蓋的一瞬間，骰盅裏的靜止的骰子悄然翻動了。她下意識地看向勁力的來源，眼中出現了一個衣着奇特的少年。

他看着約莫十八歲左右，既不戴冠也不戴釵，僅用一黑繩將頭髮高高地豎在腦後。他的衣服像是行軍打仗時穿的胡服，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暢的肩線。他的五官隱隱透着一股浩然正氣，但部勾起的壞笑藏住了那抹正氣，讓他很好地融入進市井之中。

他黑溜溜的眸子四下轉着，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一動不動地盯着骰盅。他覺到了聞千曲的注視，順着來源對視了一下，幽深的目光彷彿穿了他的秘密，他立即挪開了視線。

莊家猛地打開了骰盅，聞千曲掃了一眼，毫無疑問是大。

人羣再一次沸騰了，所有人都歡呼着拿回了籌碼，期待着少年的下一次出手。

隨着人湧動，聞千曲收回了視線，擠出了人羣，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少年身上，穿過了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