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一折實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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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附近,她偏要他先走。他實在拗不過,只得依從。
一開門,暖氣便從四面八方裹上來,他換掉外衣,匆匆披了件浴袍,穿過起居室,穿過陳列着石濤、沉銓、朱耷真跡的走廊,等在客廳門口的一部升降機邊。
其實只有一小會兒,升降機的門就開了,但他到很漫長,甚至覺得妹妹會從此離開,再也不出現。
她從裏面走了出來,仰頭打量四周,笑道:“真的可以從你的停車場直達你的套房誒……”話還沒有説完,濕漉漉的外套便被他褪去,扔到地上。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抱住狠狠親了好幾口。
他見她在懷中左搖右扭想要掙,認真問道:“叁個月前,我們重逢的那天夜裏,你是怎麼纏人的?”
當時的熱情她還記得,現在不免有些尷尬,便不動了,手抓着他背後的衣料,埋在他懷裏甕甕地:“有什麼話便説罷。”
沒有開燈,一室寂靜,冬夜下雨的香港,現在他們於繁華的頂端相擁,心裏卻覺得還是小時候,在薄壁濕的房間裏相擁取暖。
沉默了很久。“阿嫺,我看到信……”到這裏他説不下去了,略微推開懷中人,去端看她。她像一朵剛被採下,還帶的白
茶花,軟軟歪在那裏不動。他忍不住又在她臉頰上連親了兩下,再摟她到懷裏,摩挲着她的
身,聲音帶了一點嘆息和顫抖,“我知道你是有意寫得剋制,把委屈都慢慢告訴哥哥,好嗎?”
她現在暈暈的,有點發燒了。她吹了冷風容易發燒,下雨骨頭縫會疼,皆是因為十五歲那年,在碼頭為了躲人,被得跳進了深冬冰冷的海水裏,濕滴滴的,被陳家抓回去捱了毒打,到清晨衣角都結了霜……她是靠着要把這些委屈都告訴哥哥的信念活下來的。一萬次夢見哥哥,每一次話還沒有説完就哭醒了。此刻哥哥摟着她,她一個字也不説了,只怕會醒。
他橫抱起她,往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仍是不開燈。貼在她額上時
受到了那滾燙,他亦閉着眼睛問:“阿嫺,哥哥很早就注意到你虎口上有疤痕,怎麼
的?”
是她為了到院子裏投井自盡,用燈台、花瓶以及所有她能抓到的東西去打碎玻璃窗時劃傷的。
“不小心罷了。”她説。
他在她眼睛上吻了兩下,輕聲説:“看完信,我只想回香港找你,又怕你誤會我是因為一時動才跑來。阿嫺……”他再次無法説下去,只是抱着她輕輕晃着,在她耳邊喃喃念:“囡仔…哥哥的囡仔…”
“我本意不是讓你愧疚的。”她雙手攀着他的脖頸努力坐起來了一點。
他的眼睛很清亮,一雙黑瞳仁是清溪
淌下的兩丸烏玉,“我知道。”説着他又笑了下,“哥哥沒有愧疚和可憐你,只是像小時候你扭傷了
,那樣心疼你。”
她低了頭不説話。他去尋她的來吻,她臉一偏,躲開了。
“怎麼了?”他温存吻向她的太陽。
“還是因為那封信的緣故,你可憐我……在美國,你都不怎麼理我。”她説得委屈。
“阿嫺。”他很鄭重地喚她。
“嗯?”
“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以拒絕我,你怎麼樣都可以,我不會強求你一定要愛我。”他看着她的眼睛,“但是哥哥會愛你,絕不退縮地愛你。”
她的眸子亮了一下,倏而又黯然了。
“你可以暫時不相信啊。”他重複了這一句,將她往懷裏摟得更緊,“小時候哥哥是一個小貝殼,想用殼子保護着你,可是空間太小,你也很不舒服。現在哥哥長大了,可以給你一方天地,讓你自由舒展,在這個天地裏,你做什麼都可以盡情盡興,而永遠不會受到傷害。”
“哦。”她湊上去啄了一下他的,輕聲問:“你這麼喜歡我啊?”
“傻女。”他笑着抱她起身。
“抱我去哪?”她囁喏着。
“時間不早,你先睡罷,我下樓去和蕭師姐她們打個招呼。”
“不要。”她突然很悽惶地小聲説。
“什麼不要?”他又抱她坐回沙發上,認真專注地看着她。
“我非常害怕一個人在陌生的房子裏待着。你還記得去美國第一天,就是撿到小貓的那一夜,我跑出去了嗎?”
他沉默了半晌,才擠出一絲微笑,“好,哥哥陪着你,不管她們。”
“你等我睡着了再去罷,她們要打通宵呢。”她赧然地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