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殤】（2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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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奧迪車熄了火，原本被車燈照亮的地方再次暗了下來，僅憑着停車場周圍的燈，我無法在夜中準確的看到奧迪車裏人的樣貌。看他這樣子，似乎在這裏等了有一會兒了，是故意或是説專門等在這裏的嗎。

我額頭冒起一層冷汗，腦海裏浮現出奔馳跑車、雅居閣會所、海棠花耳釘，以及那條被撕裂的絲襪。我覺覆在車金屬板上的雙手僵硬不已，指節都有些發硬，其上青筋微微凸起。母親同樣大吃一驚，檀口微啓，柳眉稍蹙，回首望着這輛不速之客，有點訝異與不解。

此時的她已行至凱美瑞車旁，正要拉開車門，忽聽身後有所動靜，本能的停頓轉身。隨着一聲輕微的金屬摩擦聲，奧迪車門被推開，從裏面下來一個男人，他背對着我，看不清容貌，但從背影上來看身材勻稱，身高一米八多，雖比我差一點兒，但絕對不算低。

身着深藍的西服正裝，黑皮鞋，頭髮梳的一絲不苟，年齡上應該與母親相仿，是個典型的英中年男人形象。

他伸出一隻手揮了揮，我覺有些滑稽，他語氣故作訝異與驚喜，他説:“張老師，好巧啊，咱們又見面了，真是緣分啊，呵呵。”周圍很靜，偶爾能聽到遠處馬路上傳來的幾聲鳴笛。

他説話的聲音也清晰的鑽入我的耳中。他這麼説着，將駕駛室車門關上，然後慢條斯理的繞過奧迪車頭，走向母親的那一側，在約莫距離母親兩米左右的距離停下。

我繃緊身體，似乎只要這男人有一點異動和不軌我就衝將出去。此刻，他面向母親，我得以窺見其真容。臉型方正，麪皮白淨，下巴無須，嘴上無，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雖説年齡看上去有四十多了，但透過鏡片，那雙眼睛炯炯有神。

頭髮茂密，梳成偏分，上面應該是摸了頭油一類的玩意兒，光照下油亮亮的，打理的毫不含糊。母親剛開始也是意想不到，隨後微蹙柳眉，身體往後退了半步，胳膊緊了緊夾在腋下的包。風吹的她秀髮搖擺，她挽了挽耳鬢的幾縷散發，説道:“胡先生，好巧，你也是準備回家的嗎？”很正規的回答，像尋常人問候般，不近不遠。那個胡先生聽罷，笑了笑，雙手叉握在一起了，就像現在很冷似的，那笑容也是假模假式的萬金油笑，我相信他面對其他人或是陌生人也會出諸如此類的笑。他這一笑，臉上便出現幾道符合他這年齡的褶子，白慘慘硬生生的。

發·*·新·*·地·*·址5x6x7x8x點.c.0.m“其實，我，額，我是有點兒事兒，要找張老師。”這麼説着他往前走了兩步，原本拔的身板也微微彎着，臉上出一抹討好又略微心虛的表情。母親看他這舉動，眉頭蹙的更深了，臉繃着，緊閉着雙，一雙明眸半眯着，出冰霜般的冷意以及眼底深處難以察覺的厭惡。

“胡先生，你又有啥事兒？要説的話就趕緊説，我還要回家。”母親低頭看了眼腕上的表，語氣生硬的説道。

“哎。”胡先生低沉沉的嘆了口氣，一副愧疚的樣子，就如做錯事兒的孩子，“那啥，上，上回，確實是我做錯了，我，我是一時糊塗昏了頭，再加上喝了點兒酒就……”

“行了！”他被母親的一聲低喝打斷，她的聲音並不大，不是喊，而是壓着嗓門説出來的，但威力十足。母親口劇烈的起伏兩下，飽滿的口將裏面黑裏衣撐的高高的，外面的米黃夾克形成一個高聳的弧度。

她了兩口氣，説道:“那次的事兒，就不用再提了，我已經忘了，你也不用特意跑過來給我道歉，我也不追究啥。好了，沒啥事兒，我先走了。”她語氣堅定的説完這句話，也不待對方作何反應，轉身就向凱美瑞駕駛室走去。

“哎……”胡先生喊了一下，見母親沒搭理他，就小步的緊跟在母親身後，彎着像過去宮廷裏的奴才一樣，絮絮叨叨的小聲解釋着什麼，直到母親握住駕駛室的門把手，他才停下腳步。

突的，母親猛地一甩身子，挽着的提包一下就打到了這胡先生的臉上，差點將他臉上的黑框眼鏡掄掉。

“好了！有完沒完？幹啥呢你，胡正平！”這叫胡正平的男人似乎也被母親這麼一下鎮住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怔在那裏，愣愣的看着母親。

母親轉過身子冷冷的瞪着他，幾縷頭髮由於剛才那一下，被甩的散開了些，搭在她的臉頰上。他不再矯纏，往後退了幾步，母親盯了他幾秒，然後轉身拉開車門鑽了進去，期間小聲平緩的説:“起開，去把你的車挪走。”不含一點兒情。

我不知道現在如果我衝出去合不合適，會變得咋樣，但我還是穩着情緒沒有魯莽現身。胡正平望着凱美瑞駕駛室，那裏被車玻璃擋住，夜下看不清裏面的人。隨着發動機的啓動，白凱美瑞的前後車燈一同亮起，照的那一小片區域人與車都無所遁形。

把胡正平拉回現實的是兩聲車喇叭響，他趕緊回身鑽入黑奧迪，讓出一條道來，凱美瑞嫺的，好不拖泥帶水的倒退轉彎，一分鐘不到就駛離了停車場，揚長而去。

奧迪車點着火停在中間過路的通道上，我通過降下一半的玻璃，看到那個叫胡正平的男人點上一煙，黑暗中其他都看不太清，只有那橘不熄的煙頭火閃爍着，大概是原地等了一分鐘左右，奧迪車也發動起來，開離了此處。周圍再次恢復安靜，光線淡了下來，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我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出頭了，母親看到推開大門的我也是有些詫異，不明白週三我怎麼就回來了。同時眼眸出關心的意味兒，似是怕我這是在學校出了啥事兒。

“小凱？咋現在會來了？”她問道。反覆打量着我，又説:“沒啥事兒吧？”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擔心我現在跑回家是不是有啥特殊的事兒。我搖搖頭説:“沒事兒就不能回家啊。”母親鬆了口氣，笑道:“誰還能攔着你回來了？你啊，天天回來都行，只要你自個不覺着麻煩。”

“我爸呢？”我問道。母親努努嘴，看向一邊的書房，説:“給那兒用功呢正。”

“咋了？”

“沒咋，好像是處理點文件材料啥的，説是明天開會要用。”

“哦”

“哦啥哦，吃飯了沒？”

“這都幾點了，我又不傻，放心吧，餓不着。”母親聽我這麼説，噗嗤笑了出來，説:“那是，餓着誰，也餓不着咱這高材生啊。我還想着，你要是沒吃，媽去廚房給你下碗麪，這下可好，省了。”我走到書房門口，拉開一條門縫往裏面瞄了瞄，父親正坐在電腦前着表格一類的啥文檔，他聽到開門聲，往後看了一眼，“呦，小凱咋回來了？”裏面雖然開着窗，但還是能聞到不濃不淡的煙味兒。

“噢，想家了，就回來看看。”

“你這孩子，下午不是才給你打過電話，啊，回來也好，上週末你不是都沒回來。省得你媽在家成天唸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