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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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申報》的副刊《自由談》已經被查封,魯迅的文章只能刊登到另一個副刊《秋》,作者署名正是“魯迅”這一本尊大馬甲,這篇文章的標題叫做《中國人也是能夠的》:“近咳嗽又嚴重了,早晨起來便沒神,家中茶葉已盡,更難提筆。廣平兄(魯迅子)出門買茶,回來時兩手空空,吿我説:‘茶店關門半。’老闆和店員竟去街頭接健兒,連生意都放下。”

“中國運動員於柏林的表現,我是盡知的,每報文連篇累牘在讚揚。今天滿城炮竹聲四起,熱鬧樣子好似在過年,這種時候我很難説出什麼風涼話,我也不想給諸君澆一頭冷水。”

“我想説,中國人也是能夠的。”

“這種能夠,無關地大物博,也無關歷史悠久,它大抵也當然是運動員本身的奮鬥。洋老爺不會因你地大物博、歷史悠久,即把金牌拱手相送,現在金牌被中國拿來,可想十分艱苦。”

“我聽説,中國在柏林被吹了許多黑哨子,這是別人握着吹哨子的權力。有人氣惱,有人悲哀,覺得中國遭受了不公待遇,我想不必對此有太多思慮。西洋人的哨子,也不能平空得來,中國人有一天吹哨子,也是能夠的,只是過程必然艱苦。”

“有個朝鮮人叫作孫基禎君,他也拿到金牌,榮譽都歸了本。中國人對此難免有兔死狐悲的想法罷,恐懼將來某,中國人也要頂着本人的身份競賽。”

“體育比賽,西洋人拿着哨子;戰爭比賽,東洋人拿着哨子。中國想要贏,大抵會十分艱苦,但我還想説,中國人也是能夠的……”就像魯迅的這篇文章所説,中國人在奧運會奪金,難免讓人聯想到即將爆發的中戰爭。

中國健兒能夠艱苦奮戰,在賽場上打敗諸多外國選手,為什麼就不能在抗戰中獲勝?這代表着一種希望。

民國政府沒有專門的體育部門,但黨政軍各領域都設有體育機構。這次被奧運成績一刺,全國都開始重視體育,好多學生一有空就參加體育鍛煉。而那些奧運歸來的健兒們,即便沒有獲獎,也被各種團體機關請去做演講。

事實上,由於中國人被污衊為“東亞病夫”,國人一直以來都極為重視體育,只不過現在氣氛更加高漲了。

還是拿我們的錢偉長先生舉例,他不僅在物理考5分(百分制)情況下轉攻物理,同樣以瘦弱之身參加過體育賽事。

錢偉長考入清華時,身高只有1米49,是清華歷史上首位身高不達標的學生。但他卻通過鍛鍊加入了清華越野隊,還是清華足球隊的主力,更以13秒4的成績奪得全國大學生對抗賽跨欄季軍。

中國從來不缺奇蹟,也不缺英雄,四萬萬同胞當中,有無數人正在為國家默默的奮鬥着。

從上海到南京,奧運健兒們獲得了空前追捧,老蔣特地給運動員頒發了卿雲勳章。當然,不是周赫煊獲得的一等章,而是按照成績,酌情頒發五等到九等。比如拿了第四名的拳擊手和足球隊員,獲授的就是九等卿雲章,參賽選手全部頒發一枚奧運紀念章。

此時華北的局勢更加惡化,本在挑動華北五省自治之後,又把目光投向了山東。或者説,本人一直盯着山東,年年都各種威脅恐嚇,現在又以出兵為威脅。

全國的報紙都在關注華北,就連南方人,都能受到山雨來的緊張氣氛。

自國黨五屆二中全會,蔣介石松口説讓紅軍放下武器、和平收編後,中共也在奧運期間表達了善意,通電錶示願意放棄紅軍稱號,聯蔣抗。奧運會剛剛結束,中共正式發出致國黨書,呼籲停止內戰,一致抗,實現第二次國共合作,組成全民族的抗統一戰線。

愛國人士無不歡欣鼓舞,要求南京政府儘快跟共黨合作,還舉出中國足球隊打入四強的例子,認為只要誠團結就一定能戰勝本。

九月初,中共做出內部指示,標題叫《關於蔣抗問題的指示》,這無疑為將來西安事變的完美解決奠定了路線基礎,只能説先賢們的目光真是準確深遠。

至於咱們的周先生,悄摸回到重慶,開始為來年的抗戰做一些準備。

第766章【祈雨】奧運健兒帶來的歡慶氣氛,到了重慶戛然而止。

已是九月中旬,依舊烈炎炎,不僅地面被曬得滾燙,就連長江水都升騰着熱氣。

繁忙的朝天門主碼頭,此刻貨船客船全部靠邊,碼頭搭建起高達五米的龍王行宮,四下裏圍滿了祈神求雨的百姓。

“叮咚當嗆!”陡峭的碼頭坡道,一個道士手拿佛塵,身後跟着幾個和尚尼姑和仙婆仙公。他們在前方引路,後面兩班鑼鼓隊跟隨,旗牌傘扇、幡影招招,猶如大户人家送行出殯。

二十個赤膊大漢,分別抬着五座龍王輦,沿着破路拾級而下。每座龍王輦前,放着當地名書寫的祈雨文書,並立有幾塊木牌,上書“即大雨”等字樣。

五方龍帝被送入龍棚歸位,人們在龍棚裏邊燃香點燭,仙公仙婆全身打擺子,念着咒語跳起了祈雨舞蹈。

道士取出間的桃木劍,點燃符咒唸唸有詞:“太元浩師雷火,結陰聚陽守雷城。關伯烽火登淵庭,作風與電起幽靈。飄諸太華命公賓,上帝有敕急速行。收陽降雨頃刻生,驅龍掣電出玄泓。我今奉咒急急行,此乃玉帝命君名,敢有拒者罪不輕。急急如律令!”道士踩着奇特而有韻律的步伐,突然又掏出一張符咒穿在劍尖,符咒無火自燃。道士戟指舉劍划向龍王,大呼呵斥道:“五帝五龍,降光行風。廣佈澤潤,輔佐雷公……急急如律令!”和尚尼姑們雙掌合十坐於蒲團,口中唸誦祈雨龍王咒:“唵多姪他娑囉娑囉悉利悉利,蘇盧蘇盧,那伽喃,闍婆闍婆……佛神力故,大龍王等,速來於此,閻浮提內,降樹大雨,遮囉遮囉致利致利朱漏朱漏娑婆訶。”本地三十餘位鄉紳,齊齊跪在五方龍帝駕前,其中一位領頭念道:“四川乾旱,長江斷,我等蒼生,在此祈求。望龍王爺早早降下甘霖,解民生於倒懸,來必將祭拜、月月供奉、年年恩謝……龍王爺啊,你就撒幾顆雨點兒哇!”三十餘位鄉紳齊刷刷跪地,雙手按着60度高温的石板,高呼哀求着龍王賜雨。

“龍王爺啊,你就撒幾顆雨點兒哇!”成千上萬的圍觀羣眾,包括那些江面上的船伕和漁民,全都跪地磕頭淒厲吶喊。

原本看來有些滑稽的祈雨場面,突然間變得無比肅穆莊重,天若有情,見此也該降一降雨了。

周赫煊乘坐的江輪,此時就飄停在江面上,等着祈雨儀式結束才去靠岸卸客,乘客們紛紛走上甲板觀看儀式。

周赫煊此時也在甲板上,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情極為複雜。

重慶去年夏天還遭了大洪水,今年夏天就改成大旱災。

周赫煊剛搬家到重慶的時候,這邊已經兩個月滴雨未下,沒想到他跑去歐洲轉一圈回來,重慶居然還是沒有大規模降雨。

今年,整個四川東部的夏季稻,幾乎顆粒無收,連續兩年水旱災,等到冬時節必然又是一場饑荒。

據史料記載,1936年底到1937年初,重慶每月平均餓死500人,餓殍遍地,哀鴻遍野。災民吃光了樹和芭蕉,又採挖白泥果腹,紛紛腸道鬱結而死,甚至出現“饑民爭吃人屍”的人間慘劇。

當時,死屍多得填滿了重慶公墓,川災救濟會不得不修建二座(有説四座)火葬場,並開挖隧道,將屍體火化後盛放骨灰於隧道中。

到明年四月間,川東大旱依舊還在持續,“四川王”劉湘不得不親自出面,請已經被他通緝在逃的劉神仙出山祈雨。然而用沒有,劉湘大怒,劉神仙惶恐逃亡上海。

四川大學某位教授,從董仲舒的《秋繁》裏發現一個解旱古方獻給劉湘。劉湘隨即明令各地保護民間一切祈雨活動,各路神仙妖人紛紛冒頭,靡費甚巨,毫無作用。

其實劉湘也撥了錢賑災的,四川賑濟會主席尹仲錫老先生,大哭着向發賑人員下跪,叮囑懇求務必將款項發到災民手中,不要昧着良心貪污。但這些錢即便全部發放到位,分配到災區120餘縣,也無異於杯水車薪,平均每個災民只能分到4分錢。

劉湘當時急得鬼火冒,找中央幫忙本沒啥迴音,拍桌子大罵:“媽喲,蔣光頭兒要統一四川,四川遇到麻煩他又不管……統一他媽個剷剷!”後來者不該忘記,川人支援抗戰,其背景是連續遭遇三年大災。

碼頭上的祈雨儀式已經結束,成千上萬人着烈仰望天空……萬里無雲。

“嗚嗚嗚……”不知誰先哭起來,帶動着更多人大哭。

一個鄉紳的手心已經被石板燙起水泡,他捶頓足向天質問:“老天爺呀,你是要把川東老百姓都死嗦,你開開眼吶,看一哈這裏的鄉親有好慘!求求你,下點兒雨嘛,隨便撒幾顆都要得。你下點雨嘛,下點雨嘛……”

“老天爺,你下點雨嘛!”人們跟着大喊。

老天爺沒有回應,它早就瞎眼了。

人羣默默散去,只有臨時搭建的祈雨龍棚,還屹立在朝天門碼頭。

碼頭工人着汗水將龍棚拆掉,來往貨船和客船陸續靠岸,朝天門碼頭又恢復了往繁華。

周赫煊沿着碼頭坡路拾級而上,直奔市區內的電報局,對發報員説出地址:“美國越洋電報,就説:四川大旱,請洪門籌集賑災糧,至少50萬噸,周赫煊付全款。”發報員愣了愣,他發送完英文電報,突然起身鞠躬道:“周先生,我代表四川的父老鄉親謝你!”周赫煊略微點頭接受了謝,他走出電報局,對孫永振説:“買去成都的火車票,我先回家看看,今晚就要出發。”

“好的,先生。”孫永振朝着車站的方向奔跑。

“等等!”周赫煊又把孫永振喊住,他剛想起成都和重慶還沒有通火車,中途還要轉乘汽車,不如直接坐汽車沿着成渝公路過去。周赫煊給孫永振一張名片,囑咐道:“你去找重慶市長李宏錕,就説我要借他的汽車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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