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甄妃面上笑容一滯,擦了擦手中手帕。
她入門三年,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再無所出,更不用説兒子了,為着此事,沒少被婆婆陰陽怪氣,甚至已張羅着為王爺納側妃。
她倒不怎麼想攔阻,但王爺自己不許,這反而讓婆婆以為是她魅惑王爺,阻礙水家後嗣綿延。
其實,王爺在府中臨幸姬妾,也未見有所出,也不知身子出了什麼差池。
事實上,北靜王少年時,原有變童之好,後又喜服五石散,經太醫診斷,此身再難有所出,此事北靜王自是心知肚明,但北靜太妃與北靜王妃甄雪被矇在鼓裏,一無所知。
正在母女説話時,忽而,一個嬤嬤進得廂房,驚喜道:“王妃,楚王妃來了。”甄妃心頭微動,不由喚道:“先去招待着,我這就過去。”説着,就領着丫鬟、嬤嬤,向着後院花廳而去。
彼時,楚王妃甄睛在一眾嬤嬤、丫鬟的簇擁下,已由北靜王府的內宅管事嬤嬤進廳中,端起茶蠱,甲品香茗,柳眉之下,清眸冷幽玉容覆霜。
“姐姐。”甄雪在一眾丫鬟的相陪下,進得廳中,連忙上前問道:“姐姐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甄晴放下茶蠱,清麗容顏上現出一絲笑意,道:“在家無事,過來看看妹妹。”姐妹二人寒暄間,甄雪將甄晴邀至軒室,姐妹二人在炕幾兩邊兒落座,丫鬟端上時令水果。
甄雪拿起一個橙子,用匕首切着一塊塊兒,裙裳挽袖,現出凝霜皓腕,潔白如玉,恍若蓮藕。
甄睛笑了笑,好奇問道:“妹妹,聽説你半響午時去了賈家?”
“姐姐怎麼知道了?”甄雪切開橙子成小瓣,遞將過去,面上神就有幾分不自然。
“去南安王府做客,見到了南安太妃,聽她説起,而且現在神京城差不多都傳遍了罷,説南安、北靜兩家去了賈家,吃了賈家的閉門羹。”甄晴接過橘瓣,輕輕放在嘴裏咀嚼着,漿果汁在玫紅
瓣上浸潤而出,愈顯得瑩潤剔透。
甄雪也拿起橙子,輕輕柔柔道:“是我有些冒失了,引着郭嬸子去府上請託,見到了賈子鈺,他説恩罰悉由上出,他雖為錦衣都督,主審案子,卻做不了主,我想着也是這麼個理兒。”
“他不過是拿話堵你而已,你還信了。”甄晴哂笑一聲,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幽幽道:“上次他還説王爺,竟為皇后宮中妹顏麗所動,不過是故技重施的託詞而已,虧妹妹竟然還信了。”甄雪秀眉攀了攀,明眸詫異,道:“不是吧,姐姐?”
“這等外朝官兒,最是擅長大言煌煌,一個個説的比唱的都好聽,如是那些讀書人,更是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了。”甄晴聲音清泠,幾如山泉石。
甄雪凝了凝眉,玉容微動,對甄睛之言在心頭思量着。
“這賈家説來還是咱們家的老親,這點兒面子都不給,在金陵,父親可沒少照顧他們,就這般拿話堵你。”甄晴凝眸説着,似有憤然。
甄雪幽幽嘆了一口氣,道:“在朝為官兒,都不容易。”
“那是妹妹心地好,將心比心,善解人意。”甄睛説着,然後笑了笑,問道:“歆歆呢?”
“大姨。”這時,甄雪女兒水歆在嬤嬤的換扶下,進得軒室,朝着甄晴喚了一聲。
“歆歆。”甄睛看向水歆,笑意繁盛,説話間,抱至懷中嬉鬧,小丫頭咯咯嬌笑着,扎着羊角辯子的腦袋埋在甄雪前襟中。
甄晴抱着水歆親暱玩鬧了一會兒,了
小丫頭的頭髮,對甄雪笑道:“歆歆個頭兒又高了。”
“她這個年齡,個頭兒原就長得快,一個月一個樣。”甄雪笑意盈盈,問道:“姐姐家的淳兒,過了年,我瞧着個頭兒也不少長。”甄晴過門楚王府幾年,膝下育有一子,現已四歲,名喚陳淳。
“也長了吧,天天看着,反而不留意。”甄晴笑了笑,拉過水歆的手,笑道:“這閨女兒,我瞧着喜歡的緊,等將來大一些,咱們兩家親上加親如何?”
“這可得聽王爺的。”甄雪梨渦淺笑,並未順勢應着。
甄睛笑了笑,也沒説什麼,只是道:“有件事兒想和妹妹商量,聽聽你的主意。”甄雪見狀,擺了擺手,示意嬤嬤抱着女兒下去。
“父親前來了書信,説朝廷整頓江南鹽務之心甚堅,前不久又派了一位內閣閣臣南下,説不得要查檢運司歷年藩庫。”甄晴壓低了聲音道。
甄雪秀眉蹙了蹙,低聲道:“這些朝堂上的事兒,我也不大懂,姐姐怎麼和我説這些?”分明有些不想聽,但又不得不聽。
“咱們是同胞姐妹,我不和你説,和誰説?”甄睛盯着自家妹妹玉容蒙霜,嗔怒説着,旋即又展顏笑道:“再説妹夫如今是軍機大臣,又赴北查邊,眼瞧着要受宮裏重用,正該互相幫襯着才是。”有時候她在想,如果當初她和妹妹換換,她嫁給北靜王,而妹妹嫁給楚王,許她就沒有這番勞心勞力,哪怕過了門,還要幫着家族綿延後計。
只是,以妹妹的恬然心,想來也輔佐不了楚王。
“這也是父親當年選擇的緣故了。”甄睛念及此處,心緒未免沒有複雜。
太上皇在位時好大喜功,曾六次南巡,甄家作為金陵體仁院總裁管領江南三大織造局,接駕的重任自然落在頭上。
前後一共接駕四次,為了體面風光,自就留下不少虧空來。
正如《紅樓夢》原著所載,獨甄家接駕四次,卻是拿着皇帝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
至於揚州鹽商,也曾捐輸過不少銀兩,而彼等與甄家在生意上多有往來,甚至揚州運司藩庫結餘的銀子,每年都要定例借送給甄家。
這就是,江南鹽務的水深不見底之緣故,哪怕是崇平帝都在據量、權衡。
“我的好妹妹,他們要查賬,可這些陳年舊賬,原就是一筆爛賬怎麼經得查?”甄睛拉過甄雪的胳膊,低聲道:“可現在宮裏的父皇,聽了賈子鈺還有那些文官兒的攛掇,這是要動真格了,可家裏當初也是為了宮裏落下虧空來,這他們不能不認賬吧?”其實這話説的對也不對,江南甄家雖有不少銀子花在上皇南巡上但也不少往自己兜裏撈銀子。
甄家與上皇,猶之乎賴家與賈家。
“可王爺已出京查邊,沒個三五月回不來,縱想使力,也鞭長莫及,既然朝廷要查鹽務上的事兒,這是煌煌大勢。”甄雪凝了凝秀眉,柔聲道。
甄晴道:“妹妹,我是這般想的,能否讓妹夫,給江北大營的裕四叔寫封信。”
“寫信?”甄雪心頭一驚,皺眉道:“姐姐要做什麼?”甄睛笑了笑,道:“妹妹莫慌,想哪兒去了。”因為陳漢是從南伐北,在開國初期曾在金陵定都過一些年頭,是為南京,南京除有守備成衞,另有兩支大軍屯駐江南、江北兩大營。
江北大營屯駐揚州,大約有三萬兵馬,江南大營則屯駐在南京孝陵衞,有六萬兵馬。
但如今陳漢兵制敗壞、腐朽,江淮之地的兩營兵,能有多少實額,其實也難説。
江北大營的統兵將領,正是北靜王族叔水裕,其人官居檢校江北大營節度使,這也是北靜王身為四王八公之一的底藴,諸省親舊部將。
至於江南大營,並無節度使,軍權軍令更為複雜,除受兩江總督以及南京户部支取錢糧、餉銀外,將校人事則歸南京兵部和神京五軍都督府共轄。
“大姐,你寫信要做什麼?”甄雪面微變,凝眸問道。
楚王妃甄晴笑了笑,撫了撫自家妹妹的手,柔聲道:“妹妹不必驚疑,就是齊昆南下巡鹽,如果剿補兩淮鹽梟,勢必要調江北江南大營,提前打個招呼而已。”甄雪聞聽此言,心頭有些不落定,低聲道:“姐姐,等王爺回來,我和他説説,再作計較。”心底幽幽一嘆,家中落下這般大的虧空,遲早要被清查,這池渾水,王爺如何好趟?
但甄家如有事,她這個北靜王妃也做不安生,還有王爺原和楚王原有一些往來。
“也行。”甄晴點了點頭,應允下來,旋即又道:“另外還有樁事,我也很是發愁,王爺觀政數年,只在兵部做着瑣事,前段時兵部侍郎鄒靖隨李大學士赴北,王爺原想就此掌着部務,託了人上疏,卻被父皇否了,現在工部出缺兒,王爺去了宮中,求着上皇幫着督造皇陵,也不知這樁事兒,能不能成。”此刻,楚王就已去了大明宮,打算自請督造皇陵。
“督造皇陵?”甄雪凝了凝眉,訝異道:“此事,聖上會應允?”
“總要有一位藩王來持此事罷,我聽説老大也在宮裏,只怕要搶這樁差事。”甄晴低聲道。
“老大,齊王?”甄雪凝了凝眸,低聲道。
甄睛笑了笑道:“什麼齊王,他現在是齊郡王,上次削得爵位,還沒恢復過來呢,説來還是那位賈子鈺的手筆。”説句不好聽話,如果崇平帝駕崩,不留遺詔,那齊王許就因郡王爵位,並無克承大統的資格。
甄雪面上現出思索,輕聲道:“我是聽説有這麼一樁事兒,好像上次賈家人放,齊郡王還去送了?”
“忠順王其實也去送了,不想樂極生悲,現在風水輪傳,人家親自督辦他的案子。”甄睛冷笑一聲,旋即低聲説道:“妹妹,你説這賈珩,他與齊王不對付,現在又與咱們家不親近,按説兩家還是老親,他不會是……那魏王吧。”甄雪柔聲道:“姐姐,我又不是賈子鈺,我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甄晴點了點頭,道:“説起魏王,昨個兒巴巴的跑到恭陵,聽説早兒還得了重華宮的賞兒。”
“他原是嫡子來着。”甄雪柔聲説道。
雖不想牽涉到自家王爺,但聽着自家姐姐説着這些是非,也有幾分意思。
“什麼嫡子,如不是當初,輪也輪不到……”甄晴柳眉倒豎,冷聲説着,只是説到最後,有些顧忌,頓住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