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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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這樣,怪不得沒有定違約之金。

賈珩凝了凝眉,也是將詢問目光投向韓琿。

韓琿道:“翰墨齋背後之主是我大漢長公主,晉陽殿下。”賈珩就是皺了皺眉,青史斑駁,大漢長公主什麼的,總是讓他想起劉嫖,一般而言,長公主這種封號,在史書上往往都是和驕橫、跋扈等詞聯繫在一起。

嗯……還有面首。

韓琿解釋道:“這位公主殿下,是天子之妹,在未開府時就以詩文之才,名譽神京,後來由太上皇賜婚,許配了當初的駙馬都尉李峙,奈何婚後不及許久,駙馬都尉亡故,膝下現養着一女清河郡主,這位公主殿下,常做男子打扮,與翰苑詞臣、京中名士遊、談論詩詞,為人情……有人説嚴苛端寧了一些,也有説豪邁大氣,但緣慳一面,不識其人,風評倒也做不得準。”賈珩聞言,面幽幽,心底思忖着,這寡婦失業的,卻又遊廣闊,莫非是……太平、安樂之

韓琿笑道:“不過,這位殿下有一點兒卻是名聲在外,有口皆碑,最重風雅文士,凡文采錦繡者,投書上門,往往得以隔屏風相見。談論詩詞,更對貧困之文贈銀,以子鈺之文采,若得投書拜訪,應能見上一面。”他為內閣次輔之子,尚且被稱之以俗人,而被拒之門外,這位喪偶孀居的長公主,情着實乖僻了一些。

賈珩思索了下,道:“等將後十五回目,一併寫出,再攜文稿,計較此事。”韓琿不知,他前已在機緣巧合下道,見過幾位陳漢的天潢貴胄,怎麼説呢,觀不好不壞。

韓琿正説道:“子鈺,若是拜訪長公主重新議價,需得儘快一些,我覺得三五回目,就已足見子鈺筆力,如長公主改換主意,也能早紓解契約束縛。”於縝凝眉道:“十五回目一出,翰墨齋即可雕版印刷,若是暢銷於世,難保翰墨齋掌櫃不會見利而心動,於底下挑唆是非,如是三五回目,説不得翰墨齋見子鈺登長公主之門,而重新議價,其主動解約,也未可知。”顯然於縝,是贊成宋源之法,希望翰墨齋方面能主動解約。

至於韓琿,則是儘量不想得罪長公主。

賈珩沉了下,道:“那就再寫兩回目,後罷。”説定此事,韓琿笑了笑,説道:“先前聽宋先生説,子鈺給閣中想了一個檢索書目之法?”賈珩點了點頭,説道:“制了一些檢索書目的木牌,能方便閣中監生查閲書籍,我謂之為檢書司南。”這時代,指南針稱為司南。

果然這話一出,宋源就笑道:“這名字取的切。”韓琿笑了笑,讚道:“當真是好法子,不知現在何處?”賈珩道:“木牌尚在趕製,只有寫好的黃麻紙,其上載有內容。”説着,從立櫃中取出。

韓琿、於縝二人接過去看,於縝笑道:“子鈺如錐處囊中,其末立見。”韓琿也是頻頻點頭,抬頭看着面寵辱不驚的少年,心思不定。

之後,二人又在閣中坐了一會兒,方告辭離去。

賈珩又在閣中將這二於經義註解不通之處,詢問宋源,就這般時間匆匆,就到了晚間。

如昨晚之約,賈珩乘着宋源的馬車,與其一同,前往其府上做客。

宋先生並非京兆萬年人,原是山西大同人,家境殷實,其人自二十歲中得舉人,上京趕考,當年不中,遂在京中滯留,而後科科下場,次次不第,到如今已是倏然十二年過去。

其間,也在京中買房置田,娶了一位老翰林的女兒為,現今育有一子一女。

至宋家之時,正廳之中已經整治了酒菜,分賓主落座,酒至微醺。

宋源舉杯一飲而盡,笑着説道:“自入監中以來,我也算見了不少青年俊彥,而入監中,唯見子鈺與旁人不同。”賈珩放下酒盅,微笑道:“先生此言……許是我無功名在身,只是一介白丁,而先生所見,不是孝廉,就是貢監,故而耳目一新,也未可知。”宋源笑了笑,明顯有了幾分醉意,目光熠熠道:“雖是一介白丁,卻與次輔公子相,而無卑矜之,而於文度……”

“先生醉了。”賈珩笑了笑,按住宋源的胳膊,截住宋源的話頭。

雖是酒後閒言,但也不可輕易道人長短。

當然,賈珩也猜不出宋源接下來想説什麼。

不管是一踩一捧,説於縝卑辭以逢韓琿,還是説於縝是因為父為顯宦,才得從容相,這種話都不好聽,也不好接。

不過,從這幾天來看,他其實也能看出一些,韓、於二人的情,二人自然是韓琿為主。

但韓琿此人,待人接物還是很世家子弟的,説白了就是功利有餘,會評價一個人的價值,來給予不同的態度。

從方才,宋源竟不知翰墨齋背後的東家是誰,就可以想見,韓琿對他與宋源態度的不同。

當然,人之關係,有親疏遠近,這也無可厚非。

宋源十餘年不第,心頭苦悶可想而知?只是平不顯。

而於縝,又是否在平過對宋源的輕視?抑或是宋源心思相疑,不得而知,尚需要觀察。

賈珩心思電轉,這些念頭在心底一一閃過。

這就是人際關係,錯綜複雜。

宋源這時也是醒覺,酒後微紅的臉頰上現出一抹異,自失一笑,目光中就有幾分真摯,説道:“子鈺少年老成,人情練達,假以時,前途不可限量。”賈珩舉杯,説道:“承先生吉言,只是縣府二試,還要煩勞先生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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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丫鬟從宋家回返之時,已是戌正時分。

原本宋源有意留宿,但為賈珩所拒,只得派了昨的馬車,載着賈珩重返家中。

賈珩此刻雖一身酒氣,臉頰酡紅,但頭腦卻比往還要清明一些,從馬車之上下來,止住了下車攙扶的老者,笑道:“老伯,我不用攙扶,一個人走過去就好。”

“公子可還行?”那老伯擔憂説道。

賈珩笑了笑,擺了擺手,道:“就幾步路了,老伯且回去罷。”那老伯道:“那公子小心。”賈珩挑着燈籠,應了一聲,曏者自家所居宅院而去。

深深,不時傳來幾聲犬吠。

賈珩推門而入院中,如往常一般,將燈籠掛在廊檐下,就去打水,還未等打水,就見蔡嬸從裏屋出來,帶着兩個年紀在十一二歲左右,容貌略有幾分肖似的丫鬟,説道:“公子,仔細別自己忙了,讓她們來就好了。”賈珩凝眉道:“這是?”

“奴婢見過公子。”兩個丫鬟“噗通”跪在地上,將頭埋在前。

蔡嬸笑道:“珩哥兒,我這兩天留意了許久才尋得中意思的,是一對兒姐妹。”説着,道:“快起來,抬起頭來,讓公子看看。”賈珩凝了凝眉,一邊洗着手,一邊説道:“起來吧,地上涼。”然後,拿過掛在繩子上的巾,擦了擦手,問着一旁的蔡嬸,道:“嬸子,她們兩個幾歲了,是哪裏人氏,可認識家不曾?”不等蔡嬸回答,兩個丫鬟,已抬眸看向賈珩,燈火映照之下,似乎剛剛洗了臉,兩張青稚麗的臉蛋兒上略有些營養不良,臉上似有淚痕。

一個梳着羊角辮子,眉眼周正的少女,説道:“公子,我喚碧兒,今年十二,這是我阿姐,今年十三,在家裏喚為燕兒,原是山東逃難過來的,娘餓死在路上,父親帶着弟弟,為了過活,將我和阿姐以五兩銀子,賣給了人伢子。”名喚碧兒的女孩兒,口齒似乎伶俐一些,抬起一張消瘦、白皙的臉蛋兒,一五一十説着。

兩姐妹雖無十分麗,但也算得五官端正,只是許是營養不良,都有些憔悴。

賈珩一時默然,抬眸看向蔡嬸,問道:“她們兩個年紀不小了,這是怎麼買過來的?”按説年齡太大的丫鬟,都記得事了,情早定,人伢子那裏都不好賣,若是又逃往他處……

蔡嬸嘆了一口氣,解釋道:“珩哥兒有所不知,她們姐妹兩個,在東市人伢子那裏耽擱有大半年了吧……只因姐姐是個啞的,妹妹就不願單賣,非要帶着姐姐才肯舍人,賣了幾次,都是在主家不肯好好做活,逃將出去,回到人伢子那裏,捱了不少毒打,我聽人説這事,就覺得可憐了一些,索一併買了,那人伢子一開始張口要二十兩,我好説歹説,才講到十兩銀子。”賈珩看了一下姐姐,見着一張眉眼英秀、膚略黑的臉蛋兒,眸中蓄着淚水,嘴翕動着,似要説些什麼,但只是發出咿呀的聲音。

許是以為對面的少年公子要攆她走。

而這時,名為碧兒的少女,抬起一張蒼白、削瘦的臉蛋兒,眼圈微紅道:“公子,你若是不要我姐,也將我一同送回去罷。”賈珩默然了下,對着蔡嬸説道:“都留着吧。”名為碧兒的少女,動地下眼淚,説道:“謝公子,我和姐姐一定好好侍奉公子的。”蔡嬸笑着説道:“快去準備洗澡水罷。”

“哎……”碧兒説着,雀躍地拉着一旁的姐姐,然後去灶屋去舀熱水。

賈珩看着兩個少女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暗道,這就是冰山一角。

據他所知,自崇平八年,山東、河南等地,連年水旱不收,再加之整軍備寇,二地幾乎成了陳漢朝廷的財政黑

説來也是巧合,陳漢為了御備東虜,同樣在正常賦税制上另加了邊餉、練餉。

邊餉是二十餘年前因為遼東淪喪,後金崛起之後,九邊重鎮戍守兵力大增,為了籌措糧秣、軍餉而加徵攤派而來。

至於練餉,則是各地天災人禍,賊寇蜂起,地方督撫為了練軍兵,備寇警戒,靖綏治安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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