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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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見得一個拔不羣,氣度沉凝的蟒服少年進得廂房,薛父連忙以一手撐起身子,下得病榻,攏目瞧向對面的蟒服少年,試探喚道:“永寧伯?”賈珩連忙上前攙扶,微笑説道:“伯父,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氣,如蒙不棄,喚我一聲子鈺就是。”薛父暗道果然,不由打量着對面的少年,目光又落在一旁的薛蝌以及寶琴臉上。

薛寶琴面擔憂地看向自家父親,解釋道:“爹爹,我和寧伯去衞港索要船隻,碰巧碰上了珩大哥,船隻還有貨物已經要回來了。”薛父面微頓,心頭苦笑不得,責怪道:“你呀,就不怕碰到什麼危險,這得虧是碰到你珩大哥,這才沒有什麼事兒。”薛寶琴臉頰羞紅,吐了吐舌頭,輕聲説道:“方才兄長也是這般説。”賈珩靜靜聽着父女二人的對話,關切問道:“伯父,這是從哪裏回來?可是要回到金陵祖宅去?”

“從真真國過來,打算先到金陵,再去神京,想着是帶了一些西洋的物件兒給京中的老太太還有子鈺府上送去。”薛父一邊相邀着賈珩坐下,一邊輕聲説着,最終嘆了一口氣道:“不想遇到了這等事。”説着,唉聲嘆氣起來。

賈珩寬道:“伯父,船隻和貨物已經拿回來了,粵海那邊兒扣押貨物,原無法令可依。”薛父點了點頭,再次向賈珩道謝,轉而好奇問道:“子鈺不是在京中,怎麼也來到了粵海?”賈珩為永寧伯,兼領軍機大臣,早就傳到了金陵,而且薛父也聽到薛家以及京中朋友在書信中提及到賈珩的名頭。

賈珩温聲道:“原是過來粵海這邊兒公幹,到番禺檢閲船隻,不想一下子碰到了寶琴妹妹。”薛父笑了笑,慨道:“那還真是巧了。”心頭暗歎自家女兒的好運,如果不是遇到這位京中親家的朝堂重臣,只怕船隻被扣的事,也不太好解決。

賈珩看向面略有幾分虛弱的薛父,關切問道:“伯父,方才郎中怎麼説?”薛父道;“郎中説勞累過度,再加上急火攻心,抓上兩副藥調養調養也就好了了,我常年走南闖北,頭疼腦熱也是常有中事,這些也不算是什麼大事。”賈珩點了點頭道:“伯父如有什麼事兒,可派着薛蝌兄弟過來與我説一聲,親戚之間不要外道兒才是。”薛父重重點了點頭,目光見着,説道:“那就有勞子鈺了。”在過往的書信當中,只要提及這位永寧伯都説為賈族近年以來一等一的年輕俊彥,大有寧榮兩公之風,今一見,果然氣度如淵。

賈珩坐着説了會話,笑道:“天也不早了,伯父好好將養身子,我等下還有公務處置,我這邊兒留下幾個錦衣衞士,有什麼事兒,伯父可向他們敍説。”

“子鈺去忙着公務。”薛父聞言,連忙開口道。

賈珩點了點頭,然後起得身來,向着外間而去,出了客棧,天已是午後時分。

就在這時,從街道盡頭來了一騎,從馬鞍上下來一個錦衣校尉,拱手道:“都督,濠鏡的布加路派了使者要求見都督。”布加路的使者卡洛斯,本來是打算前往廣州拜訪賈珩,但到了番禺以後,聽説賈珩就在粵海水師視察官兵,心頭大喜,即行轉道番禺。

賈珩面默然,沉聲道:“讓他前往驛館,本官在那裏見他。”那錦衣校尉聞言,拱手一禮。

這時,相送而來的寶琴問道:“珩大哥,濠鏡佛郎機人的總督過來找珩大哥做什麼?”少女顯然聽過濠鏡總督布加路的名字,甚至先前認識濠鏡總督的家眷,聞聽錦衣稟告,心頭湧起詫異。

薛蝌皺了皺眉,説道;“妹妹。”説着,面帶歉意地看向賈珩道;“兄長,妹妹莽撞無禮,還請見諒。”賈珩笑了笑道:“寶琴妹妹情天真爛漫,心直口快,沒什麼的,再説都是自家親戚。”寶琴也面帶歉意,解釋説道:“珩大哥,那位總督的夫人和小女兒諾娜,我是見過的,方才聽到名字,一時情切,還望珩大哥見諒。”賈珩目光凝了凝,心頭卻是微微一動,笑了笑道:“妹妹怎麼認識布加路的夫人和女兒?”薛寶琴輕聲道:“以往隨着父親在濠鏡做生意,一次機緣巧合認識了海莉夫人還有諾娜,我還去了她們家做客呢。”薛蝌聽着自家妹妹説着話,心頭有些驚訝,開口問道:“妹妹,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他怎麼不知道?

薛寶琴面帶笑意,開口道:“就是前年夏天啊,兄長去幫着父親運貨去了,在安叔叔的鋪子裏見到了澳督的夫人還有女兒,她們出來逛着街,侍衞前呼後擁的,我和諾娜攀談了幾句,後來又見了幾面,成了好友,後來我還去了她家兩次。”薛寶琴口中所稱的安叔叔也是一位葡萄牙人,喚作安德魯,曾與薛父在暹羅國因為做生意時結下友誼,而薛家運載的一些貨物進入濠鏡售賣,都是給安德魯販賣給葡萄牙人。

賈珩凝眸看向薛寶琴,笑道:“不想妹妹還認得布加路的夫人和女兒。”

“珩大哥,要不……帶我去看看罷?”薛寶琴彎彎秀眉之下,水潤杏眸眨了眨,因是擔心賈珩不同意,連忙解釋説道:“珩大哥,我會一些他們的語言,能給珩大哥翻譯呢。”賈珩看向膚白膩,面容豐潤的少女,打趣道:“那等會兒,妹妹可要翻譯好了,如是翻譯錯了,會引起邦糾紛也不一定。”葡萄牙人並不説英語,而是説着葡語,當然葡萄牙人的貴族以及官員,肯定是通曉英語的,不過如是簽訂租約和備忘錄,多半是兩種文字,中文和葡文。

至於薛寶琴,這情真是落落大方,毫不生怯,不過如果真和澳督布加路的家眷悉,或許也能起到緩和緊張局勢的作用?

見賈珩面默然,目有思忖之,薛蝌開口説道:“珩大哥,妹妹她年歲小,不知輕重,她也不會多少夷語。”這等下談論的都是國家邦大事,妹妹她如何好參與?薛寶琴嬌俏説道:“兄長別小看人,我會説好幾種夷話呢?”賈珩朝薛蝌笑了笑,温聲説道:“寶琴妹妹的確能幫到我一些,等我回去和你父親説説。”陳瀟清眸瞥了一眼薛寶琴,又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心頭思索不停。賈珩這邊廂説着,與薛蝌以及寶琴重又返回客棧二樓,打算尋薛父説一聲。

這時,薛父剛剛喝了熬好的草藥,歪靠在枕頭上,神頭明顯足了許多,主要是船貨都索要了回來,心頭一塊兒大石頓去。

手中正拿着一份前人遊記觀看,忽而見得去而復返的賈珩和一雙兒女,面詫異道:“子鈺不是去處置公務,怎麼?”賈珩簡單道明緣由,説道:“伯父還要在這裏將養一段時,不如讓薛蝌兄弟還有寶琴,在我身邊兒幫我辦些商貿上的事兒,如是伯父不急切的話,等這邊兒事了了,咱們也好一同返回金陵。”他在這邊兒應該也停留不了多久,而薛父或許可以幫着他解決一些購買火器的事。

薛父訝異不已,轉而看向自家女兒,疑慮道:“子鈺忙着公務,他們兩個還能幫着你?”賈珩笑了笑,解釋道:“這段時間要和濠鏡的紅夷打道,聽寶琴妹妹通着一些紅夷之語,而且伯父好像對濠鏡的紅夷也知之甚深?”薛父聞言,心頭恍然,笑了笑道:“前幾年在那做一些生意,瞭解一些,子鈺也知道,廣東官府有時派官軍約束海,不過蝌兒和寶琴能幫到子鈺,那先跟着子鈺也好。”賈珩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薛寶琴,笑了笑道:“那等會兒就有勞寶琴妹妹了。”薛寶琴酥糯的聲音帶着嬌俏,心頭欣然不勝,輕笑道:“珩大哥放心。”待議定此事,賈珩也不多作盤桓,離了天涯客棧,在錦衣府衞的扈從下,與薛寶琴前往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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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勿謂言之不預!

驛館前廳之中,幾個赤須赤發,身穿短打服飾的葡萄牙人立身左右,臉上神多是見着警惕。

驛館中的小吏和驛卒,倒也沒有頻頻矚目,因為廣州等地就有不少紅夷販運貨物到城中。

這就是賈珩先前所言的厲行海,早已名存實亡,政令混亂所致,粵海水師對薛家的查本身就是選擇執法,趁機勒索財物。

布加路的使者卡洛斯,這時坐在一張靠背椅上,身量筆直,凹陷的燕窩中,目光炯炯,打量着驛館之內的佈置,面見着冷漠,手旁小几旁的茶盅,正自都都冒着熱氣。

不大一會兒,只聽着外間雜亂的腳步聲音以及説話聲音,布加路循聲望去,卻見一個面容冷峻,身形高大的少年,在錦衣府衞的扈從下,龍行虎步地步入驛館。

賈珩面澹漠,舉步而入。

陳瀟一身飛魚服,捉刀而立,身旁還有着薛寶琴。

卡洛斯起得身來,向着賈珩而去,行禮道:“尊貴的伯爵殿下,布加路爵士讓我代為向您問候致意。”其人説的是葡語。

其實廣東當地有着通着紅夷之語的幕僚,但是在廣州城中,急切之下去尋找也不好尋找。

一旁的薛寶琴接過話頭,白膩臉蛋兒上見着甜美笑意,翻譯説道:“珩大哥,他説爵士向您問候致意。”少女從小跟着薛筠在南洋以及西夷諸國遊歷,通着不少國家的語言,就是薛父也通着葡語,否則,在國外一點兒語言都不通,還做什麼生意?

而且受益於其父薛筠的培養,薛寶琴還通着古典詩詞。

紅樓原着當中,薛小妹新編十首懷古詩,水平比起薛林等人也不遑多讓。

因為遊歷了不少地方,所做詩詞不囿於紅樓庭院之內亭台樓閣的閨怨離思,有着幾分奇女子的開闊視野。

賈珩看向卡洛斯,面無表情道:“告訴他,我接受他的致意,問他,布加路爵士為何沒有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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