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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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怎麼來了?”甄雪驚訝地看向甄晴,凝聲問道。
甄晴柔聲説道:“金陵那邊兒剛剛傳來的消息,老太君身子骨兒不大好。”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不是年前還好一些。”甄雪心頭一急,拉着甄晴的手問道。甄晴嘆道:“原就上了年紀,身子原不大利,如今聽太醫的意思,倒像是天氣濕熱,心口發悶,常常
不過氣來。”甄應嘉的母親年歲不小,幼年進宮,吃了不少苦,剛剛過了八十大壽,年紀一大,身上開始頭疼腦熱,身上原是有着舊疾。
甄雪秀眉蹙起,問道:“那姐姐,怎麼辦?”甄晴嘆了一口氣,説道:“母親的意思,老太君這個歲數,有些事兒也不好説,這兩年路上太平一些,是我們姐妹帶着孩子空去金陵一趟,也好探望探望祖母,這正好是夏天,天氣暖和,妹妹看能不能去一趟?”甄晴與甄雪姐妹差不多是在甄老太君身旁養大,如今甄家太夫人身子骨兒不太行,再加上惦念遠嫁神京的兩個孫女,就來了書信來喚。
甄雪嘆了一口氣,道:“王爺現在還在大同未歸,不然一同回去就好了。”甄晴輕聲説道:“妹妹也不能等着妹夫,這次王爺也是不開身,我就想着去一趟金陵,妹妹,老太君沒少疼着咱們兩個,去年就沒有去探望,今年怎麼也該回去看看才是。”甄雪螓首點了點,柔聲道:“姐姐説的也是,不過此事我還要與婆婆説一聲。”其實,她也想回家看看,在這座尊貴、奢麗的王府,只覺好像一座不得自由的囚籠般。
“北靜太妃肯定會答應的,這是孝道至理。”甄晴嫣然一笑,輕聲説道:“那我已準備好舟船,揀選了一些護衞,擇就可歸寧金陵。”水歆眨了眨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糯軟道:“孃親,我們坐着乾爹的船,也能一起去南邊兒呀。”甄晴聞言,秀眉凝了凝,鳳眸看向臉
幽幽的甄雪,問道:“妹妹,永寧伯也南下了?”這兩三天,甄晴忙着佈置京中的事兒,還真沒怎麼留意到賈珩的動靜。
甄雪神略有一些不自然,輕聲道:“聽説是去揚州公幹,先前聽歆歆她乾孃説的。”甄晴聞言,眸光閃過一抹了然之光,似隨意問道:“去揚州?去揚州做什麼?”忽而,不等甄雪默然不應,甄晴心底先是劃過一道亮光。
是了,前不久揚州鹽運司案牘庫失火,神京輿論沸沸揚揚,又是在朝廷整飭鹽務這等的期間,那混蛋竟是去了揚州,那揚州那邊兒豈不是如臨大敵?
怪不得,怪不得……老太君想來是察覺到了什麼風聲,所以才讓母親送着書信,讓她過去歸寧探親?
所謂,江水暖鴨先知,甄家自是有着其他的信息渠道,窺測宮中崇平帝的一些心思和動靜,當然,甄家老太君是身子的確不大好,思念兩位在京中做王妃的孫女,也是主要緣由。
“妹妹,那事不宜遲,咱們越快越好。”甄晴心頭既起此念,反而起了一絲急躁之意,那混蛋的手段,她是領教過的,如是去了揚州,想來會掀起腥風血雨。
甄雪點了點頭,如霜玉容見着幽晦之,這南下金陵老家會不會碰到他?金陵與揚州也有不少距離,多半是碰不到的。
甄晴忽而想起一事,似笑非笑的看向甄雪,道:“妹妹,永寧伯在揚州,勢必要往金陵户部清查,到時與歆歆還會父女再見也説不定。”甄雪:“……”水歆卻臉現期待,説道:“大姨,要去見乾爹嗎?”甄晴捏了捏小蘿莉粉膩的臉蛋兒,笑道:“是啊。”甄雪在一旁聽着兩人的敍話,心底幽幽嘆了一口氣。-……
河道之上,舟船鼓起微漲的風帆,行舟於碧波萬頃的河面之上,滔滔河水在舟船兩側“嘩啦啦“響起,青白的水
向着遠處而去,這條經過陳漢太祖、太宗兩朝疏浚的渠道直通潼關,而後可折黃河向南而去,直抵淮揚之地。
艙室,二層之中--賈珩挑起簾子,極目遠望,眺望向舟船之外迅速而過的夕陽晚霞,青山蜿蜒起伏,心情不由舒暢,輕聲道:“林妹妹,你看這夕陽晚景,真有白樂天所言,一道殘陽鋪水中,半徑瑟瑟半江紅。”黛玉眺望這景,低聲説道:“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賈珩轉眸看向眉眼婉麗的少女,問道:“林妹妹怎麼
着這首詞。”誰説黛玉不會説話來着?他説夕陽,然後就轉到他寫的那首詞,這是人家姑娘在主動找着話題。
黛玉罥煙眉之下,那雙星眸熠熠生輝,夕陽透過竹簾照耀在柔美、白皙的臉蛋兒上,秀頸上纏繞着一紅繩,末端繫着的羊符在
白小羊之中浸潤着汗珠脂粉。
少女粉輕啓,輕聲道:“先前不太知此詩的意境,今
耳聽舟行江河之上,兵船護衞左右,似深有體會。”賈珩道:“那是我寫那三國讀史之時,有的此番
慨。”黛玉凝眸看向那少年,面帶好奇,柔聲問道:“珩大哥怎麼知道那麼多故事?我方才聽着那鏡花緣,好像也可隨時書就一本話本似的。”心裏怎麼有那麼多故事?好似一輩子都講不完一樣……嗯?
賈珩端起茶盅,輕聲道:“從小耳濡目染,聽説書的多了,也就會編了,如不是從了軍,只怕要以寫書為生。”黛玉抬眸看向那少年,星眸熠熠閃爍,輕聲説道:“珩大哥縱然不為將相,想來著書也能聞名天下。”賈珩輕笑了下,搖頭説道:“百無一用是書生,許是寂寂無名,也未可知。”黛玉輕聲説道:“珩大哥才情絕豔,錐處囊中,其末立見。”作為當初見證眼前少年從寧國府柳條衚衕一介布衣而至今的少年,黛玉心頭的
慨不比尋常人少,只是先前不太關注,而但凡是關注之後,都會覺得幾是一段人生傳奇。
自國朝立國以來,也就開國之時有這樣的人物。
賈珩將一雙温煦目光投向黛玉,笑着打趣道:“聽妹妹這般恭維於人,多少有些不習慣。”與黛玉在一塊兒説話,先前也有,只是這般獨處的確少上許多,豆蔻年華的少女,不見往林懟懟的凌厲。
但怎麼説呢,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員,誰知道隨着時間過去,神秘散去之後,又是何等的作?
黛玉聞言,芳心不由生出一股羞意,如玉臉頰微紅成霞,藏在衣袖下的手輕輕絞動着手帕,低聲道:“珩大哥這話説的,倒像是我平常尖酸刻薄慣了,眼睛長到額頭上似的。”在眼前之人的心頭,難道她就是那等使着小的?
賈珩笑了笑,輕聲道:“眼睛長到額頭上的是二郎神。”黛玉依然是那個味兒,只不過他終究是他,黛玉還在收斂着情,也不太可能使着那種類似女朋友的小
子。
黛玉素手捏着手帕,星眸熠熠看向賈珩,似惱似嗔道:“珩大哥原來也會取笑人。”賈珩輕聲説道:“林妹妹情
直,我素有知,雖有時候口直心快,但心底良善,宛如水晶一般晶瑩剔透,記得第一次見妹妹時候……”黛玉聞言,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緊了手帕,微微偏轉着螓首,將因為羞澀的側顏對着少年,而耳垂上配着的翡翠耳環熠熠閃爍,一副“你繼續説,我在聽“的模樣。
沒有人不好奇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尤其是賈珩這樣一位寧榮兩府的族長。這甚至無關青懵懂的風情月思,而是賈珩今時今
的江湖地位決定的。正如昔
柳湘蓮那種驚喜:“不意明公也知我名?”見賈珩沉默,黛玉抿了抿粉
,終究沒忍住,低聲道:“第一次見怎麼了?”賈珩道:“妹妹看着眉間藏着心事,蹙眉不展,眉眼鬱郁。”黛玉默然了下,粲然星眸瞧着少年,秀氣的眉微微皺着,問道:“珩大哥説的………是珩大哥頭一次去榮慶堂那次?”她記得第一次見着應該是那個時候,眼前少年宛如錚錚劍鳴,寧折不彎。賈珩温聲道:“不是,是後來平叛歸來吧,那時候老太太介紹着幾個妹妹。”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怎麼説着説着,與黛玉説起這個?
不過有時候年輕男女在一起閒聊,就是這般想到哪兒説哪兒。
“誰想我是個貧嘴貧舌討人嫌的,讓珩大哥失望了罷。”黛玉眉眼低垂,輕輕抿了抿,俏聲説着。
寧榮兩府的婆子和丫鬟對她的碎嘴,她自是聽到不少,甚至還拿她與寶姐姐相比。賈珩道:“妹妹怎麼這般説?”黛玉輕輕捋着秀頸之下的一縷辮子,眸光看着一旁的竹簾,低聲道:“不如雲丫頭還有寶姐姐她們會説話,也不如三妹妹聰穎幹練。”這些都是眼前之人平常比較喜歡來往,尤其是三妹妹,頗得他的心。
賈珩輕聲説道:“每人情不一,所謂一樣米養百樣人,大千世界,多姿多彩,人也如
蘭秋菊,各有秉
,如是人人一樣,倒也沒什麼意思了?再説林妹妹心思純淨,至情至
,我瞧着湘雲與妹妹親密無間,薛妹妹與林妹妹也情如姐妹,是知道妹妹渾金璞玉一般的品格,我其實也知妹妹的
子,至於旁的人,本來世上也沒有人能讓別人都喜歡。”女人一般説着自己的缺點,絕不是等着你“是啊”,然後你應該怎麼樣,怎麼樣的一通理
分析,而是尋求安
,當然這時候有理有據地擊中情
需求,就是説到人心坎裏了。
黛玉聞言,芳心微震,山黛眉之下,盈盈如水的星眸熠熠地看向少年,低聲道:“珩大哥……”心思純淨,至情至
?她好像是這樣的啊,她也不是不會的,只是覺得做不來,總覺得明明不……多少有些虛偽、不真實。
賈珩看向陷入思索的少女,事實上,相比寶釵的練達世情,黛玉在府中下人的風評的確不高,有一説一。
並不是歧視下人,而是想要獲得黛玉認可的下人,必然不同凡俗。
寶釵,他也算深入瞭解過,的確很會説話,或許原著中對寶玉還有幾分寶姐姐式的嚴厲,但在他面前柔婉如水,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一些自以為藏的不錯的小心機,在他眼底多是無所遁形,甚至有些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