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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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子,小李子——”他急忙微笑招手,李武陵卻是面罩寒霜,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馬步不停,刷的就從他眼前飛過。

這是怎麼了,那會兒見我的時候不還是開心的麼?!林晚榮愣了愣,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馬繮繩,那戰馬“嘶”的一聲長立而起,搖頭擺尾,怒鳴不已。李武陵身體伏在馬背上,哼了一聲,偏過頭去。

“喲,小李子,這是怎麼了?”他笑嘻嘻的牽住戰馬,緩緩撫摸着那飄揚的鬃:“把臉拉這麼長,林大哥可沒得罪你啊!”

“你是沒得罪我,”李武陵瞪他一眼,惱火道:“可是你欺負我徐姑姑!”

“徐小姐?!”林晚榮悚然一驚:“她,她怎麼了?我沒想着欺負她啊!”李武陵氣得直抹眼淚,怒道:“徐姑姑都失蹤了,你還敢説你沒欺負她?”

“徐小姐失蹤了?!”他頓時驚得跳了起來:“什麼時候的事?!難怪我一直沒找着她呢!”

“就那會見了你的面,她便不知所蹤了,我尋了一下午,也沒見着她的人影!”徐芷晴為人沉穩,哪會就那麼容易失蹤了呢?林晚榮沉思半晌,忽然嘿了一聲,翻身上馬:“小李子,借你戰馬一用!”

“喂,你幹嘛?!喂,林大哥——”李武陵大聲叫喊着,林晚榮卻是疾聲揮鞭,那戰馬奮而揚蹄,一溜煙的消失不見了。

胡不歸幾人鬼鬼祟祟的從營中踱出,伸長了脖子遙望遠處那一縷疾快的煙塵,忍不住的豎指讚道:“小李子,還是你小子鬼點子多!”

“那是當然,”李武陵搖頭晃腦嘿嘿直笑:“徐姑姑待林大哥那麼好,他卻老想着別的女人,不叫他也着急着急,他就不知道我徐姑姑的好!”高酋搖頭嘆息,滿是同情道:“要説林兄弟,也真夠不容易的,一個玉伽已經摺磨得他焦頭爛額的,連面都不敢見了!再加上徐軍師徐小姐,這往後的子還怎麼過啊!唉,男人混到這個份上,怎一個慘字了得?!”慘嗎?!胡不歸、杜修元、李武陵同時對他怒目而視,如此“悲慘”的生活,怎麼就輪不到我頭上呢?!

“當我沒説,當我沒説!”在眾人鋒芒下,老高乖乖的縮回了頭去,嘿嘿訕笑:“其實,我也盼望這樣‘悲慘’的生活,真的,越悲慘越好!”頭漸漸的隱沒在地平線下,遠處的天際,一抹靚麗的晚霞,似是大地最後的紅妝。大漠的風沙帶着呼嘯狂舞不止,火辣辣的熱氣撲打着臉頰,讓人鼻息瞬間火熱。

林晚榮一陣狂奔,單人匹馬出了城來,站在斜坡上四處遙望。血紅的夕陽,盤旋的風暴,漫天的銀沙,讓人眼睛都睜不開,哪裏能看到徐芷晴的影子。

這丫頭的子,當真是倔強啊,從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了!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眼前浮現出今晨相見時徐小姐那悲喜加的俏臉,忍不住微微搖頭,辨準了方向,促馬向北,一口氣行了四五里地。

風聲呼呼,銀沙不斷打在臉上,生生的疼。渺渺天地中,有一個靜立不動的小黑點,默默垂坐在地上。黑髮隨風飄舞,美麗的長裙像是飛起的旌旗,無邊的風沙在她豐滿的身軀前盡數繞道,形成一個奇特的漩渦。她靜靜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眼中滿是温柔。

“徐小姐!”林晚榮飛身而下,一掌拍在馬股上,讓那戰馬在滿天沙中飛奔而去。

狂風呼嘯,卻擋不住他的聲音,徐芷晴身子微微一滯,也不回頭,冷冷道:“你來幹什麼?!”

“我來找你啊!”他嘻嘻笑着走上前去,緩緩坐在了她身邊。徐小姐身前堆着一座高高的沙丘,似是手工堆積而成,看那模樣,應該有些時了。她手中執着一塊木牌,卻掩在裙下,看不清是做什麼用的。

徐芷晴偏過頭來,冷冷看着他,美麗的大眼睛微微有些紅腫:“找我做什麼?有美相伴又不用打仗,你過的不是逍遙快活麼?!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干?”林晚榮抬起頭嘻嘻一笑:“你是死是活與我無關?那我的死活,你管不管?!要是你不管,我就死了算——”

“呸呸!”徐芷晴憤怒嬌叱:“什麼死啊活的,你胡説什麼?!”林晚榮微微搖頭,輕聲嘆道:“對我這種已經死了一回的人來説,生和死只是個符號而已,不必過於執着。”徐芷晴猛地抬起頭來,淚珠已在眼眶裏打轉:“你胡説!生與死,對你或許只是個符號,可是對有些人來説,那就是她的一切。你這卑鄙的人,你到底明不明白?!”她靜靜望着他,淚珠順着柔美的雙頰無聲滴落,幾粒銀沙隨淚水沾在她臉上,説不出的温柔美麗。

“徐小姐——”林晚榮無聲一嘆,緩緩去拉她的手掌。徐芷晴手心一顫,卻倔強的偏過頭去,把小手藏在了背後。

林晚榮嘿嘿一笑,大手微一用力,便已將她柔荑緊緊地握在了手中,顫抖而又温熱。他温柔的抓住她手心:“——其實,我都明白!”徐芷晴身子急劇顫抖,忽然再也抑制不住,猛力的回過頭來,抱住他放聲大哭:“你這狠心的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要恨死你,我要恨死你!!”這一走就是三個月,生死未卜、音訊全無!近百個夜夜,無盡的思念、擔憂、委屈,終於徹底爆發出來。淚珠滂沱如雨,豐滿酥急劇起伏,她急急哽咽着,緊緊蜷在他懷裏,哭得彷彿要窒息了一般,淚珠瞬間將他前衣衫全部濕透了。

這可惡的戰爭,腥風血雨、生離死別,這樣打來打去的,到底為了什麼?!林晚榮雙眸濕潤,將徐芷晴緊緊抱在懷中,無聲拍打着她柔弱的肩膀,久久説不出一句話來。

風沙狂舞不止,呼嘯響個不停,二人相依相偎,大地在他們心中卻是沉默而又温馨的。

輕輕揀起徐芷晴裙下壓住的那塊木牌,無聲的拂去上面的沙塵。木牌上一個字沒有,只用淡淡的筆觸,勾勒出了兩道人影,一男一女,緊靠在一起,十指相扣,默默依偎,漫天的風沙在他們身邊飛舞,將他們的身體緩緩的掩埋。

林晚榮愣了愣,再望望眼前那堆高高的沙丘,他眨了眨眼,忽然道:“這是我們的墓碑麼?!”徐小姐急忙停止了哭泣,拂袖擦了擦淚珠,伸手就過來搶奪:“不許你看,你快還給我!”這墓碑尚是倒下的,若等到它豎起的那一刻,這墳墓裏埋葬的,便是自己的衣冢和徐小姐的香魂了。

我的衣冠冢?!他呆呆看着那沙丘,忽然軟軟的躺在沙丘上,仰天長笑起來。

“你笑什麼,不準笑!”徐小姐憤怒地撲了上去,伸手就去掩他的嘴。

“我從沒見過自己的墳墓!”他拉住徐芷晴的手,鼻子發酸,温柔而又堅定道:“我答應你,當我們老去的那一天,我就建這樣一座墳墓,所有人都會埋葬在裏面。我們永遠在一起,生死不離!”徐芷晴淚珠滾滾而下,捶着他膛羞惱道:“騙我眼淚做什麼——你這墳墓裏不知要埋多少人!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林晚榮哈哈大笑:“那也不要緊,只要你拉住我的手,我就知道你是誰。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你信不信我?!”

“我不信你——”徐芷晴淚落滿臉,緩緩依在他的懷中:“——還能信誰?!”説也奇怪,大漠風狂舞,他二人手拉着手,躺在本應屬於自己的墳冢上,卻是心中無限的平和温柔。

林晚榮盯着那墓碑,心裏出奇的平靜:“徐小姐,你是什麼時候給我做這墓碑的?”徐芷晴哼了聲,幽幽道:“胡不歸他們從草原回來的時候,我便做好了。”後面的話她沒有説,林晚榮卻知道,一旦自己真的回不來,那葬沙的典故便要重演了。這丫頭的倔子,他比誰都瞭解。無聲無息的嘆了口氣,將徐小姐的身子又往懷裏摟了摟。

徐芷晴忽然抬起頭來,羞澀而又不滿的望着他:“你為何到了現在,還要叫我徐小姐?我便當不得別的稱呼麼?!”林晚榮嘿嘿直笑,湊在她耳邊道:“因為叫你徐小姐的時候,那種覺最特別,誰也無法取代你!即便將來成了婚了房上了牀當了娘,我還依然叫你徐小姐,好不好?!”這人的話裏總是透着股子味,便是他與生俱來的麼?徐芷晴耳一熱,芳心怦怦直跳,不知該説什麼好。

“哎呀,躺着自己的墳,真舒服!”他美美的嘆了口氣,雙手抱頭。夜幕寂寥,不知何時,天空已變得斑駁,點點星辰時隱時現,淡淡的幽光與這寬廣的大漠銀沙相輝映,美麗無比。

徐小姐緩緩撫摸着他口,動作無比輕柔:“還疼麼?!”

“不礙事了!”林晚榮微微笑道:“我這個人是屬於好得快類型的,不怕受傷!”徐芷晴嘆了口氣,温柔將臉頰貼到他口,幽幽道:“我見過她了!”

“誰?你見過誰了?!”

“還能是誰?叫你給我裝糊塗!”徐芷晴在他背上狠狠擰了下。

“哦,她,你説她啊——到底誰是她啊?!”難得糊塗一次,他睜大了眼睛,滿臉的無辜。

徐小姐聰明伶俐,怎會識不破他的詭計,惱怒的白了他一眼,卻又忍不住的搖頭輕嘆:“難怪把你的魂都勾的沒了呢!這突厥大可汗,的確生的嬌豔美麗、如花似玉!武藝也好,人又聰明,身份更是高貴無比,無論從哪方面看,她都值得驕傲!”連身為對手的徐芷晴都這樣口稱讚,月牙兒的魅力,當真是不可小看!再也無法裝糊塗了,林晚榮乾笑了兩聲:“你説玉伽啊,她的確很不錯。不過突厥那麼多人,總要有一兩個不錯的吧,這有什麼稀奇的?!”徐小姐哼了聲:“豈止是不錯,簡直是狐媚誘人、我見猶憐。連我一個女人看了,都忍不住的動心,難道你就不想再見見她嗎?!”

“不是上將軍叫你來做説客的吧?!”林晚榮苦着臉急急搖頭。

徐芷晴臉上一苦,偏過頭去惱聲道:“叫你去和舊情人重逢,哪個女人願意做這樣的説客?!”徐小姐心中的酸苦,卻是假裝不來,林晚榮拍拍她的肩膀,想要説點什麼,張開嘴,卻是隻言片語都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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