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噶爾?引弓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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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鳳三年六月初一,太子李顯上本曰:夏收在即,為確保各地糧食之入庫,特擬照舊例派員巡按四方,以宣示朝廷重視之意,並附擬派之人選名單,宰輔戴志德、⾼智周皆列其名其上,其中戴志德負責巡按江南道,而⾼智周則巡撫河南道,另有狄仁傑、林明度等大員各有專司,後雖納本,卻未當庭表態,只言茲事體大,須得慎重權衡,朝議一罷,便急召噶爾?引弓入宣政殿御書房商議其事。
“末將參見天后娘娘!”武后有召,噶爾?引弓自是來得極快,今ri正值其當值,一⾝甲冑整齊鮮亮,顯得相當的威武不凡,這一見到武后的面,便是一個標準至極的軍中禮儀,乾脆利落已極。
“免了,愛卿且先看看這本摺子。”幾番的試用下來,武后對噶爾?引弓之能已是有了足夠的瞭解,對其自是相當之看重,不説別的,便説兩ri前那場風波中,噶爾?引弓的算計便可圈可點,儘管未能實現捧殺李顯之最佳目的,可卻狠狠地庒了李顯一把,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太子一黨是斷然無法再就武后臨朝一事鬧甚玄虛的,武后也就贏得了從容佈局的時間,這一切都該歸功於噶爾?引弓的算路上,此番叫其前來,自是無甚誇之言,可直接將李顯的本章給噶爾?引弓過目,便已是一種不宣自明的倚重之態度。
“諾!”噶爾?引弓乃是個心思靈動之輩,只一看武后的態度,便已猜知了此舉背後隱蔵着的意味,心中登時便是一陣奮興的雀躍,只是城府深,倒也沒帶到臉上來,乾脆無比地應了一聲,伸出雙手,接過了由小宦官轉遞過來的摺子,輕輕地掀開⻩絹蒙面,細細地看了起來。
“如何?”武后對噶爾?引弓的氣度與沉穩顯然是相當的欣賞,也不出言催促,只是默默地端坐在上首,直到噶爾?引弓放下了摺子,這才微笑地開口問了一句道。
“有些奇怪,只是末將尚看不透箇中之蹊蹺。”噶爾?引弓看得很細,幾乎是逐字逐句地將摺子反覆推敲了好幾回,隱約覺得內裏有些不對勁,可一時間又找不出可能的伏筆何在,此際面對着武后的問話,也就只能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一句道。
“嗯,怪在何處?”武后之所以沒有當庭答覆李顯,也正是覺得這份摺子有些不對味,可要她説出不對在何處,同樣也是説不出個所以然來,此際見噶爾?引弓也有這般覺,自是深以為然,這便不動聲sè地往下問道。
“回娘娘的話,夏收之際,派朝廷大員巡按各方乃是慣例,只是往年所派大體是侍郎、郎中一類之中級員官,而今太子卻提議宰輔掛帥,雖説不乏展示其引種海外良種之功,以布恩天下之考慮,可似乎也稍過了些,這不太像是太子往ri行事之風格,光憑此點,便可知內裏一準有着篇大文章,只是目的何在卻是不好説了的。”噶爾?引弓深深一躬,語氣平緩地將所思之疑點指明瞭出來,但卻並未能判斷出李顯此舉的最本之用心。
“嗯,那會不會是那廝想在政事堂通過甚事關大局之提議,特意調開⾼智周,以便行事?”噶爾?引弓所言,正是武后起疑之所在,當然了,起疑歸起疑,她也同樣不明底何在,這便微皺着眉頭,試探着給出了個假設。
“應該不會如此,前番風波一出,其監國之可能已喪,至少在短時間裏是斷無這等可能,除此之外,也無甚能影響到大局之事了的,至於其它政務,以其在朝中之威勢,原也無須這般做作,排除此點,那便只剩下一個可能,問題應該出在此番差使本⾝上,莫非…”噶爾?引弓搖了頭搖,隨口解釋了幾句,便將武后的懷疑解破得個一乾二淨,只是説着,説着,噶爾?引弓突然想起了一種可能xing,眼神瞬間便凌厲了起來,但並未將所疑之事道將出來。
“莫非怎地?唔,難不成那廝要對付的人是⾼智周?”武后也是智深如海之輩,噶爾?引弓只起了個頭,她便已陡然醒悟了過來。
“細究箇中諸官,怕唯有⾼相可堪做太子殿下之目標了的!”噶爾?引弓咬了咬牙,面sè凝重地下了判斷。
“當真好膽!本宮看他是殺心入魔了!”一想起明崇儼便是死於李顯之手,武后的臉sè瞬間便鐵青了起來,猛地一拍文案,恨聲罵了一嗓子。
面對着暴怒的武后,噶爾?引弓並未出言附和,只是臉上的神情卻是相當之yin鬱,顯然是想起了李顯當年在吐蕃大殺四方的往事,更想起了慘死於李顯之手的自家老父,一時間心情不免動了起來,雖無甚言語,可起伏劇烈的
膛卻明白無誤地顯示出了噶爾?引弓的怨與怒。
“愛卿以為此事當何如之,是批駁了回去,還是將實情告知越王處?”武后畢竟非尋常之輩,怒火雖起得猛,可控制下來也快,但見其深昅了幾口大氣之後,便已是平靜了下來,神sè複雜地掃了噶爾?引弓一眼,語調平緩地開了口。
“回娘娘的話,末將以為此事批駁與否怕都改變不了太子殿下之決心,明大夫之死便是前車之鑑,只有千ri做賊,哪有千ri防賊之理,若是真批駁了回去,徒然打草驚蛇耳,萬無其它之益處,且,也與娘娘之利益不符。”噶爾?引弓並未急着回答武后的提議,而是沉昑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謹慎無比地出言應答道。
“利益?與本宮何關哉?”聽着噶爾?引弓的前半截子話,武后頗覺得有理,可對後半截子話就有些個不明所以然了,這便狐疑地看着噶爾?引弓,満臉異sè地追問道。
“娘娘明鑑,越王其人野心,蛇鼠兩端,自以為得計,然則在智者眼中,卻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渾然不值一提,無論是娘娘還是太子那廝,真要全力對付其,都不算甚難事,之所以不動,不外乎是顧忌彼此罷了,這才會給其以生存之空間,以致壯大到如今之局面,已是尾大不掉之勢,若不加控制,將來必有大禍,此為其一,其二,越王雖是蛇鼠兩端,分頭漁利,可從
子上來説,他與太子卻是天敵,與娘娘則未必,至少在其心目中是做如此想,這也正是其站在娘娘一邊多過站在太子一方的道理之所在,而之所以不全然依附娘娘,除了野心使然,所握有的實力也是其自矜之
本,今太子願動手剪其羽翼,豈不正有利娘娘庒服於其,若能引而為用,何愁大事不能成哉,是故,無論從何角度來説,越王一方越是受打擊,於娘娘便越是有利,既如此,又何樂而不為哉?”噶爾?引弓不愧是自幼在yin謀堆里長大的,對局勢的判斷極其jing準,一番話説將下來,可謂是條理清楚,邏輯嚴密無比,縱使智算若武后,也挑不出甚瑕疵來。
“嗯,愛卿所言甚是,既如此,本宮似該坐視不理了?”武后細細地咀嚼了一下噶爾?引弓的進言,深為之意動不已,心中已是有了定策,但並未道將出來,而是接着往下問道。
“不然,摺子可以批覆,然,該做的準備卻是少不得要做上一些的,正如俗話所言:螳螂捕蟬,⻩雀更在其後,娘娘何不順勢而為之,縱使拿不得太子之把柄,於相位人選之爭上也可cāo個先手,預而後立,事無不成也!”噶爾?引弓狡黠地一笑,給出了最後的答案,只是卻又很是jing明地既不言如何個準備法,也不舉薦相位之人選,顯然是要武后自己去定奪一番。
“螳螂捕蟬,⻩雀在後?好,甚好!前一事,愛卿可自與清虛道長商議着辦,至於後者麼,本宮自為之好了。”武后乃殺伐果決之輩,既已明瞭了箇中之蹊蹺,決心自是下得很快。
“諾,末將遵旨!”噶爾?引弓早就想着將原棲霞山一脈掌握在手,只是未得其便罷了,這一聽武后開了金口,自是暗喜不已,緊趕着應答了一聲,便即匆匆告退而去了。
“來人!”噶爾?引弓去後,武后並未有甚言語,只是愣愣地端坐在文案的後頭,臉sèyin晴不定地思忖了良久,這才提⾼聲調斷喝了一嗓子。
“老奴在!”武后如今已是將噶爾?引弓引為心腹謀士,與其密談之際,向不許他人在場,即便是程登⾼這個忠實手下也不例外,只能是在書房外侍候着,此際聽得武后傳喚,早已在房外等了多時的程登⾼自不敢怠慢了去,忙小跑着衝進了房中,疾步搶到了文案前,緊趕着應答道。
“去,宣劉禕之即刻來見!”武后並未多廢話,直截了當地便下了旨意。
“啊,諾,老奴這就去!”一聽武后要宣劉禕之前來,程登⾼不由地便是一愣,只因劉禕之自打當初在蘭州慘敗於李顯之手後,便已逐漸失去了武后的寵信,即便調回了朝中,也不得重用,僅僅當了個正五品上的中書舍人一職,年餘來,更是不曾單獨覲見過一次,在後黨中已算是被邊緣化了的,程登⾼本人都已是甚不待見其,這冷不丁地聽武后如此吩咐,還真有些個不知所以然的,只是武后既已下了懿旨,程登⾼自不敢有甚異議,緊趕着應了一聲,調頭便出了書房,自去忙着宣召劉禕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