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兄弟之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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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街道上行人極少,也就只有些早起的貨郎在遊逛着,疾馳着的馬車自是暢行無阻,速度快得驚人,當然了,因之而起了些顛簸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然則端坐在其中的李賢卻絲毫不曾抱怨,實際上,這會兒他也沒那個心思去抱怨,満心眼裏只有兩個字在不停地晃悠着——東宮!只因太子之位就一張,夠資格坐上去的庇股卻有好幾個,自由不得李賢不為之焦慮萬分的。

親王與太子之間似乎就差了一點點,可這一點點就是天與地的差別,一個是君,儘管只是半君,可位份擺在那兒,不出意外的話,將來便是帝王了,至於親王麼,聽起來尊貴,卻依舊不過是臣下罷了,満大唐裏,親王、嗣王、郡王海了去了,隨便算算都有百餘人之多,真不值啥錢的,若不能登基為帝,最好的結果也不過就是成為一上州刺史罷了,又能頂啥用場,要知道大唐可是有着三百六十餘州的,多一個刺史,少一個刺史的,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兒。

太子大位啊,一想起來,李賢便心熱不已,説是垂涎三尺也絕不為過,這麼多年的努力説穿了不就是為了這個位置麼?而今機會已是來了,儘管來得很突然,可李賢卻並不到有多意外,只因李顯早已對此多次預警了的,他自是不會因此而心焦,真正讓李賢心神不寧的只有一條,那便是李顯的‮實真‬態度,一想到自己那個妖孽一般的弟弟,李賢的心便不免暗自發虛,好幾番都想改道直奔皇城,以爭取先機,可到了底兒,卻還是沒敢下這麼個決心,説到底,李賢內心深處還真是怕了李顯的能力與智算。

“殿下,殿下,英王殿下已在府門外候着了。”就在李賢浮想聯翩之際,馬車不知何時已停在了英王府的照壁前,張徹等了好一陣子,也沒見車廂裏有甚動靜,不得不趕忙湊到車簾旁,小聲地提醒了一句道。

“啊,哦?好,好。”聽得響動,李賢總算是從糊狀態裏醒過了神來,胡亂地應答了幾聲,手一抬,輕掀動了一下車簾子,自有邊上候着的僕役們忙着將車簾子捲了起來,李賢一哈下了馬車,入眼便見一⾝白袍的李顯正站在王府門前的台階下,自不敢擺甚兄長的架子,忙疾步便行了過去。

“六哥。”這一見李賢已到,李顯立馬上了前去,拱手行了個禮,招呼了一聲,只是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都極之淡然,淡得讓人看不出絲毫的端倪,既無哀痛,也無喜悦,有的只是一味的冷靜。

“七弟,你…,啊,那事竟是真的了?”一見李顯如此神情,李賢的心沒來由地便是一慌,手指着李顯衣袖上的黑紗,吶吶地出言問了一句道。

“嗯,走罷,進宮去!”李顯並沒有多言,只是淡然地點了點頭,旋即便一擺手,示意李賢上車再説。

“哦,好,好,可…唔,為兄尚未備好喪服,這…”李賢怕的便是李顯要與自己爭鋒,此際見李顯表情冷漠,自是打心眼裏便慌了,結結巴巴地説了些甚玩意兒,只怕他自己都不曉得了。

“無妨,小弟已為六哥備好了,換上即可,走罷。”李顯不想多廢話,一擊掌,自有一名僕役手捧着一套白⾊喪服從後頭行了上來,跟在李賢⾝後的張徹見狀,忙搶上前去,將喪服接了過去,但卻並沒有直接遞給李賢,而是趁着退後的機會,飛快地檢查了一番,這才抖開衣袍,殷勤地披在了李賢的⾝上。

“七弟,請。”喪袍本就易穿得很,只需將衣襟合攏即刻,李賢這會兒心思正重,自是不在意當眾更衣有甚不妥的,任由張徹為其穿戴整齊了,這才一擺手,道了聲請。

“六哥,請!”李顯沒再多客套,擺手示意了一下之後,便行向了李賢的馬車,李賢一見之下,先是一愣,而後便即加快了腳步,繞過馬車,從另一頭上了車轅,與李顯幾乎同時哈鑽進了馬車廂之中。

“啓行!”一見李賢兄弟倆已上了車,張徹忙指揮着數名僕役放下了車簾子,旋即,扯着嗓子,呼喝了一聲,大隊人馬便轉出了照壁,向皇城方向疾馳而去。

“七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廝真的去了?再有,七弟不是在宮裏麼,怎地又出來了?”李賢到底子急,實在是沉不住氣,這馬車方才啓動,便已忍不住一迭聲地追問了起來。

“六哥還記得元月十四夜間小弟曾言之語麼?”李顯沒有急着回答李賢的問題,而是語氣平淡地反問了一句道。

“啊,這…,難不成那廝真是⺟後她…”李賢微微一驚,眼立馬瞪得‮圓渾‬,結結巴巴地吭哧着。

“嗯,小弟雖不曾親眼目睹,但確信不會有假,若非小弟當機立斷,只怕下場也該是與太子哥哥一般無二了的。”李顯並沒有欺瞞李賢的意思在內,言語極為肯定地回答道。

“竟有此事?這,這,這如何可能?為兄方寸已亂,七弟莫要賣關子了,且詳細説與為兄一聽罷。”一聽李顯也險些⾝陷其中,李賢登時便大吃了一驚——沒錯,李賢確實是將李顯當成了太子之位的唯一潛在對手,然則心裏頭卻清楚他若是沒了李顯的幫襯,即便是入了東宮,也未必能有甚好下場可言的,換句話説,如今的李賢既希望李顯出點意外,以致無法入主東宮,卻又不希望李顯就此玩完,這等矛盾心理之下,李賢驚詫還是有點真心在內的。

“好叫六哥得知,事情是這樣的,小弟昨曰大婚,酒喝得⾼了些,頭一疼,醒得便早…”李顯何等智商之人,哪會猜不出李賢如今在想些甚子,可卻並不以為意,庒兒就不屑與其一般見識,概因李顯心目中的大敵只有武后一人,至於李賢麼,不過是手中的一張牌而已,當然了,這張牌極為重要,李顯可是捨不得隨意捨去的,為了讓李賢對武后的陰狠有個清醒的認識,李顯自是不會有所隱瞞,這便將今曰凌晨所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地描述了一番。

“呼…,原來如此,⺟後實是太過了,唉,可憐太子哥哥就這麼去了,七弟,此事該當如何應對才?為兄心亂矣,你便拿個主意好了,為兄自當附於驥尾。”李賢默默地聽着李顯的陳述,臉⾊卻是變幻個不停,末了,長出了口大氣,‮頭搖‬嘆息了起來。

“此事終究還是得看父皇的意思,依小弟看來,再追究也不過是節外生枝罷了,於事無補不説,反倒有中人暗算之可能,目下最要緊的便是六哥您能順利入主東宮,其餘諸事不妨押後在議也罷。”李顯自是知曉李賢心中所思所想,也懶得再多廢話,直截了當地道出了自己的決定。

“啊,我?這…,七弟,為兄…”李賢盼着的便是李顯的這個承諾,可真等李顯説將出來,他卻有不自安了起來,結結巴巴地想要出言推辭,可謙虛的話卻又打心眼裏不願説出口,直尷尬得満口支吾了起來。

“東宮之位非同小可,當今之世,除六哥外,再無一人配坐,誰若不服,小弟定不與其干休!”李賢那麼點小心眼自是早在李顯的意料之中,此際見其在那兒支吾個不休,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可臉上卻是一派堅毅之⾊地表態道。

“七弟此言叫為兄如此自處,論賢論能,為兄皆不如七弟遠甚,竊居此大位,安可服人心?非為兄不敢為,實不能為也,若是七弟有此意,為兄自當鼎力相助。”一聽李顯將話説到了這個份上,李賢的心裏已是安穩了下來,話便説得流暢而又漂亮,宛若真有讓賢的意味一般,可謂是説的比唱的都好聽,不過麼,也就是假謙虛罷了,倘若真要他就此讓位,只怕李賢投繯的心都有了。

“六哥,話不是這麼説的,東宮大位乃社稷之本,唯有德者方可居之,此事毋庸再議,小弟之意已決,唯六哥馬首是瞻,若違此誓,當天誅地滅!”李顯面⾊一肅,一手指天,一手比地,賭咒着表明了態度。

“七弟,這…,這叫為兄如何當得起,他曰為兄若是得位,斷不會忘了六弟之功,若有違此誓,叫為兄不得好死!”事已至此,李賢已是完全相信了李顯的誠意,動得簡直難以自持,微顫顫地舉起了右手,跟着賭咒了一番。

“六哥之言小弟信得過,只是眼下之局勢,六哥要想順利上位,卻尚有不少礙難之處,若不謹慎,恐有太阿倒持之禍矣,還請六哥千萬小心則個。”在李顯看來,誓言這玩意兒就是個庇,庒兒就沒啥用處,真要是李賢登基之後,只怕第一個要開刀的人便是他李顯無疑,這一點李顯心裏跟明鏡似的清楚,不過麼,李顯卻是一點都不在意,只因他很清楚李賢庒兒就走不到登基的那一天,左右不過也是個武后野心的犧牲品罷了,自是懶得去跟李賢多計較,當然了,該提醒的話,李顯也不會不言,這便出言點醒了一句道。

“啊,這,這是從何説起?”既已搞定了李顯,在李賢看來,諸事已是板上釘釘了的,正做着入主東宮的美夢,被李顯這麼一説,登時便有如冷水澆了頭一般,心都涼了半截,満臉子驚疑地望着李顯,愣是搞不懂李顯所言的礙難究竟是個啥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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