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公堂上的較量上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咸亨二年七月初六,卯時六刻,天剛放亮,圓盤狀的太陽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金燦燦的陽光驅散了晨間的霧,將天邊的雲層渲染得通紅如血,忙亂了一宿的詔獄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唯有殘垣斷壁橫亙當場,嫋嫋的青煙兀自不時地從廢墟里飄將出來,似乎在述説着昨夜的那一場劫難,本該出現在火場周邊的牢們此時幾乎都聚集在了大理寺的衙門口,一個個神⾊複雜無比地低聲議論着,目光時不時地投向大堂,只因一場或許將撼動朝堂大局的公審就要開始了。
公堂正中的大位上,李顯面⾊平靜地端坐着,一派從容之氣度,與公堂的肅然之氣可謂是相得益彰,至於分坐左右下首的兩位副主審官——劉禕之與侯善業二人麼,則明顯有些不太自然,劉禕之稍好些,儘管⾝形僵硬,可神情卻尚算自若,而侯善業則完全是耷拉着臉,就宛若誰人欠了他八百萬貫似的,這也不奇怪,任是誰人有着兩位副主審的遭遇,只怕都是這般氣——天尚未亮時,英王府的軍卒們便已手持將令堵住了劉、侯兩位副主審的府門,以傳軍令的方式,不容分説地將兩位副主審‘請’到了大堂上。
“啓稟殿下,時辰已到,請殿下明示!”辰時正牌,一⾝甲冑的林成斌大步行上了公堂,對着李顯一躬⾝,⾼聲稟報道。
“開始罷!”李顯連看都沒去看侯、劉二人一眼,肅然地揮了下手,淡淡地吩咐了一聲。
“是,末將遵命。”林成斌也沒去理睬侯、劉二位副主審官的詫異眼神,躬⾝應了諾,大步行到了堂口,一揚手,⾼聲斷喝道:“帶上來!”
“威…武…”林成斌的話音一落,自有數名王府侍衞押解着全⾝重枷的賀蘭敏之從大堂外行了進來,一眾站在堂下臨時充當衙役的王府侍衞們見狀,立馬齊聲呼起了威來,聲音雖不如常幹此道的衙役們那麼齊整動聽,可殺氣卻是重了不知凡幾,不説堂外圍觀的牢們驚心不已,便是久歷公堂的侯善業都不免為之一詫,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異⾊,但很快便沉靜了下來,只是望向賀蘭敏之的眼神裏明顯多了幾分的殺意。
“下跪何人?”待得眾王府侍衞們將賀蘭敏之摁跪在堂下,李顯拿起驚堂木,輕輕一拍,照本宣科地冷哼了一聲。
“某,周國公武敏之,蒙冤至此,還請英王殿下為某家做主。”賀蘭敏之乃嬌生慣養之輩,這幾曰的牢房生涯下來,氣⾊自是相當的不好,可口吻卻依舊是那等驕橫狀,回答起李顯的問話來,毫無人犯應有的卑謙。
“嗯。”李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接着自顧自地往下宣道:“監察御史蕭明彈劾爾十大罪,爾可認罪否?”
“某不敢認!”賀蘭敏之一聳肩,壞笑了一聲,一派満不在乎狀地回答道。
“大膽狂徒,安敢藐視公堂,其罪難容,來啦,重刑侍候!”一聽賀蘭敏之如此應答,李顯似乎火大了,猛地一拍驚堂木,斷喝了一嗓。
“諾!”李顯既已開了口,一眾王府侍衞們自是不敢怠慢,蜂擁地衝上前去,架起賀蘭敏之便要拖下堂去。
“殿下且慢。”眼瞅着李顯擺出了副嚴刑供的架勢,劉禕之與侯善業登時便有些坐不住了,飛快地
換了個眼神之後,由着劉禕之出言勸阻了一句道。
“嗯,劉給事中此為何意?”李顯一庒手,示意眾王府侍衞們緩行,而後斜眼瞪着劉禕之,一派極為不悦狀地吭了一聲。
“殿下海涵,下官以為三木之下,每多冤屈,實非問案之良策,乃不得已之手段,今問案伊始,實不宜施之重刑,當容其自辯為荷,望殿下三思。”劉禕之受了武后的密令,想要儘快結案不假,但卻絕不想見到案真似蕭明的彈章那般個結法,該對賀蘭敏之懷柔之時,自是不會放過,這便作出一派恭謙狀地暢暢而談了起來,渾然一派為賀蘭敏之撐之狀。
“哦?侯大人也是這般看法麼,嗯?”李顯並未因劉禕之的揷手而動怒,只是從鼻孔裏哼出了一聲,沒理會劉禕之的恭謙,扭頭瞥了侯善業一眼,不動聲⾊地問了一句道。
“回殿下話,下官以為劉大人所言甚是。”侯善業本不打算如此快便冒出頭來,然則李顯有問,他也不得不答,只能是躬⾝拱手地回了一句道。
“三木之下必有冤屈?嗯,説得好,孤倒要聽聽人犯又是如何個自辯法。”李顯嘴角一撇,露出了絲不屑的冷笑,也不管劉、侯二人臉⾊如何,拿起驚堂木便是一拍,而後斷喝了一聲道:“武敏之,爾且説説這‘不敢認’是怎個説法,若不能説出個所以然來,休怪孤治你個藐視公堂之罪,説!”
“殿下息怒,某説的是不敢認,並非不認。”賀蘭敏之自忖必死無疑,自是放得極開,絲毫不在意堂上的微妙氣氛,壞笑着解説了一句道。
“嗯?此言怎講?”李顯眉頭一皺,似乎很詫異賀蘭敏之的説法,遲疑了一會兒,這ォ謹慎地出言詢問道。
“某怕有人借審案之便圖謀滅某之口。”賀蘭敏之緊咬着牙關,満懷怨怒地回答了一句道。
“大膽,爾這是誣陷本王麼,嗯?”一聽賀蘭敏之如此説法,李顯登時便怒了,猛地一拍驚堂木,斷喝了一聲道。
“非也,非也,某豈敢誣陷殿下,殿下莫急,且容某從頭説起便是了。”賀蘭敏之純屬死豬不怕開水燙,絲毫不管李顯的臉⾊有多難看,頭搖晃腦地回答道。
“講!”李顯冷冷地盯了賀蘭敏之好一陣之後,這ォ從牙縫裏憋出了一個字來,語氣陰森無比,顯然心裏頭已是動了殺機。
“某自出仕以來,屢受聖恩,頗得寵信,所求之事莫有不允者,此本陛下愛重之意,某終生不敢或忘,只是,唉,某自⾝不慎,誤小人輩,以致辜負了陛下厚望,實是慚愧不已…”賀蘭敏之一臉沉痛狀地述説着,宛若真心懺悔一般。
“夠了,説重點!”李顯似乎極為的不耐,不等賀蘭敏之將懺悔之言説完,便一拍驚堂木,毫不客氣地出言打斷道。
“那好,某説便是了,某之所以會落得如今這般下場,皆是受小人教唆之所至,其中便有侯主審在列!”賀蘭敏之陰冷地一笑,曝出了句驚天之言。
“你胡説,本官何時教唆於爾,放肆,來啦,拖下去,給本官重打五十大板!”侯善業原本只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在聽審,卻萬萬沒想到賀蘭敏之居然將矛頭捅到了自己⾝上,這一聽之下,頓時驚怒加,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拍,不管不顧地便呼喝了起來,奈何堂下站着的都是英王府侍衞,自是無人理會他的命令。
“殿下,下官乃聖上欽命之副主審,非是犯官可以輕言辱侮的,還請殿下為下官做主!”侯善業嘶吼了一嗓,見下頭半點動靜全無,這ォ醒悟了過來,不得不強庒住心中的怒火,對着李顯一拱手,面⾊鐵青地説了一句道。
“侯大人還請稍安勿躁,是非曲折孤自會判斷。”李顯眉頭一揚,神情淡然地吭了一聲,而後,也不管侯善業臉⾊有多難看,眯縫了下眼,不動聲⾊地開口道:“武敏之,爾可知曉當庭指控主審官可非小事,若無實據,便有擾亂公堂之大罪,數罪併罰之下,爾怕是難得好死。”
“某敢言此,自然有真憑實據在,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徹查好了。”賀蘭敏之満不在乎地聳了下肩頭,大刺刺地應答道。
“哦?證據何在?”賀蘭敏之話音一落,李顯立馬截口問了一句,配合得極為默契,不給劉、侯二人留下絲毫揷嘴其中的餘地。
“殿下明鑑,某向有記賬之嗜好,但凡旁人送來的重禮皆有記錄可查,殿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某府上查好了。”賀蘭敏之笑了起來,陰森森地回答了一句道。
“很好,孤還真的好生查上一查,來人!”李顯面⾊一板,猛地一拍驚堂木,斷喝了一聲。
“末將在!”在堂下待命多時的林成斌一聽李顯呼喝,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領着數名侍衞衝上了大堂,⾼聲應命道。
“林典軍,孤令爾即刻率部前往周國公府上,無比查抄出記賬本之所在!”李顯霍然站了起來,一揮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達了將令。
“是,末將遵命!”林成斌⾼聲應了諾,而後湊到賀蘭敏之的⾝邊,由着賀蘭敏之在其耳邊絮絮叨叨地説明了賬本的所在,這ォ大步流星地衝下了大堂,領着一眾王府侍衞們策馬呼嘯着向周國公府趕了去。
“殿下,奉聖意,此番乃是審明蕭明彈劾武敏之一案,如此橫生枝節怕是不妥罷?”眼瞅着事態有失控之虞,劉禕之自是坐不住了,忙不迭地站了起來,對着李顯一躬⾝,言辭懇切地出言勸諫道。
“孤豈是不知輕重之輩,今案情將明,何來橫生枝節之説,劉給事中未免杞人憂天了罷,孤意已決,此事休得再提!”李顯決心已下,哪會被劉禕之話裏潛蔵着的威脅之言所動,眼一瞪,毫不客氣地反駁了一句道。
“啊,是,下官失言,下官失言。”劉禕之一見李顯語氣不善,自不敢再多囉嗦,忙不迭地告了聲罪,有些頹然地坐了下來,與同樣心神不寧的侯善業一對眼,彼此間飛快地便達成了一個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