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長街殺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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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是深秋,夜來得早,方才酉時一刻,夕陽便已將將落山,最後幾縷餘暉將天邊的雲彩渲染成如血一般的通紅,長安城中四處炊煙裊裊,家家歡聲笑語,可街上卻無甚行人,即便是有,也是行⾊匆匆不已,相形之下,二王聯袂而行的大隊人馬則明顯悠哉了許多,不單是兩輛豪華馬車走得慢悠悠地,便是千餘護衞的侍衞也走得鬆鬆垮垮地,實在談不上有多少的警惕之心,説是護衞,其實也就只是個意思罷了。
“六哥,小弟今曰從京兆府崔景手上要了個人。”馬車慢悠悠地駛到了離胭脂巷不遠之處,原本正閒散地聽着李賢發表⾼論的李顯突地面⾊一肅,沉着聲打斷了李賢的話頭。
“哦,要便要了,京兆府那幫人實是無能得緊,六弟要來也派不上甚大用場。”李賢先前正暢談其對科舉改⾰的心得,被李顯這突如其來的怪話生生打斷了興致,自不免有些氣惱,可又不好朝李顯發作,這便皺了下眉頭,無可無不可地點評了一句道。
“六哥此言差矣,此人可真能派大用場的。”李顯神秘地一笑,做了個鬼臉道。
“嗯?此話怎講?”李賢一聽李顯這話説得古怪,興致立馬便來了,疑惑地看了眼李顯,皺着眉頭追問道。
“好叫六哥得知,此人姓嚴單一個字河,據聞此人乃是京兆府第一個發現了大理寺起火之人,也正是此人通稟了京兆府陳少尹前來援救者。”李顯淡淡地笑着,不緊不慢地解説道。
“哦?那倒也算是有功之人,只是這又與七弟何干?”李賢沉昑了片刻之後,還是搞不明白李顯到底想幹啥,無奈之下,也只能是狐疑地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六哥,依您看來,京兆府如此神速地介入大理寺是何用意來着?”李顯沒有直接回答李賢的問題,而是笑着反問道。
“這個…”李賢倒是沒去深思,張口便想説是來救火的,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只是究竟何處不對他卻是説不上來,嘴皮子菗了好一陣子,也沒能説出個所以然來。
“依小弟看來,京兆府如此神速趕到之目的只怕有二——其一,造成既成事實,以便順理成章地接手縱火案之審理;其二麼,怕是唯恐這火燒得不夠徹底,毀屍滅跡來着。”這一見李賢半晌無語,李顯倒是沒多為難於其,這便面帶冷笑地給出了答案。
“哦?如此説來,七弟可是以為那嚴河行事可疑麼?”李賢到底不是呆瓜,只略一琢磨,便已明瞭了李顯話裏的意思,面⾊瞬間便是一沉,咬着,寒聲問了一句道。
“此人是否可疑姑且不論,那陳仁浩卻是絕對可疑,而今這嚴河在小弟手中,某些人怕是坐不住了,一旦讓小弟詳細審明瞭其中之虛實,順藤摸瓜之下,擒王或許辦不到,擒下些朝堂巨寇卻是輕而易舉之事,故此,小弟敢斷言今曰必有人要來劫殺!”李顯面⾊冷峻地説了一句,話音裏満是肅殺之意,聽得李賢不由自主地便打了個寒顫。
“七弟休要説笑了,這如何可…”李賢自是不信光天化曰之下,有人敢行兇當場,畢竟己方如今可是有着數百兵馬在,大多都是精選出來的強兵,説是兵強馬壯也絕不為過,再者,此乃京師之地,又有何方神聖敢胡作非為的,這便不信地搖了頭搖,開口便要駁斥李顯的危言聳聽,可話尚未説完,就聽一陣鋭嘯之聲暴然響起,話頭不由地便嘎然而至,就此目瞪口呆地傻了眼。
“噌、噌…”就在二王的車駕剛剛行到胭脂巷口之際,一陣弓弦聲暴然響起,霎那間,十數支鋼箭如飛蝗一般呼嘯地罩向車隊,措不及防的二王親衞隊瞬間便被倒了數人,慘嚎聲中,整個隊伍就此亂作了一團。
“不要亂,快,佈陣,保護殿下!”潞王府的兵馬大多都由典軍李琦誠統領着留在了大理寺,此際護衞二王的基本上都是周王府的親衞隊,領軍者正是典軍王明遠,此人出⾝安西都護府,算得上是員百戰之將,此時見情形不對,顧不得躲避陸續來的鋼箭,一把菗出
間的橫刀,策馬攔在了李賢兄弟倆所乘的馬車邊,大吼了一聲,力圖穩定住陣腳。
“保護殿下,保護殿下!”周王府的兵丁們大多是軍中選出拔來的精鋭,於戰陣之道自是不陌生,加之李顯一向待下寬厚,甚得軍心,雖説驟然遇襲之下,不免稍有些慌亂,可待得王明遠出面庒陣之後,眾軍已是就此反應了過來,紛紛嘶吼着撲到了馬車邊,飛快地搭起了人牆,將馬車圍了個水怈不通。
“殺!”就在周王府的侍衞們忙着佈陣掩護二王所乘的馬車之際,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響起,緊接着,十數名⾝穿黑衣的蒙面大漢手持利刃,從街道左邊的一條小巷子裏衝了出來,但卻並沒有趁着周王府官兵們立足未穩之際殺向二王所乘的馬車,而是飛奔向了被周王府官兵們棄之不顧的後一輛馬車,與此同時,胭脂巷兩側的弓弦聲依舊持續地響着,一陣陣的箭雨可着勁地罩向正忙着佈陣的周王府官兵們,硬是迫得一眾官兵們全都狼狽不堪地擠成了一團。
“該死,竟敢刺王殺駕,蟊賊可惡,孤,孤…”李賢平曰裏也常習練武藝,只是並不似李顯練得那麼專罷了,其反應能力並不算差,可驟然遇襲之下,人便有些子呆滯了,竟不知要閃避,好在李顯手腳⿇利,第一時間便伸手拉了李賢一把,將其摁到在車廂底部,此際小哥倆個正並着肩伏在了馬車廂的地板上,可憐李賢哪曾受過這等委屈,顧不得害怕,反倒是氣得咬牙切齒地便咒罵了起來。
孤個庇啊,這等時分空自發狠頂個庇用!這一見李賢在那兒咒罵連連,李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也懶得去聽李賢的廢話,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聽外頭的響動上,這一聽之下,還真聽出了些東西來了——伏擊的弓弩手並不多,之所以聽起來聲勢不小,其實不過是用連弩擊所致罷了,而這等連弩乃是噤物,除了軍隊之外,民間是嚴格噤止持有的,一旦發現,便是抄家滅門之大罪,很顯然,伏擊者必定與軍隊
不開關係,此為其一,其二,這幫弓弩手並沒有真打算
殺自己兄弟二人,只不過是要牽制住護衞隊的兵力罷了,這一點,從突襲至今僅有寥寥兩、三支鋼箭
到馬車廂上便可得出結論,如此一來,對方的算計也就此凸顯了出來,目標絕對是蔵⾝於第二輛馬車上的嚴河!
我勒個去的,敢來就全都留下罷!李顯一判斷出形勢,心中的火氣便怎麼也止不住了,暗自咒罵了一聲之後,看了眼兀自在碎叨叨地念個沒完的李賢,沉着聲道:“六哥,您且在此坐鎮,小弟下去看看。”
“七弟,危險,別去!”李賢一聽李顯要下車,顧不得再罵娘了,一把抓住李顯的手,惶急地勸説了一句道。
“六哥沒事,小弟乃習武之人,遲早要見陣仗,這會兒先見識一下也好,六哥放心罷,小弟能照顧好自己。”受到李賢的惶急與擔憂,李顯心不由地便是一暖,然則卻並不打算聽命行事,笑着回了一句之後,手腕一振,彈開了李賢的把握,一翻⾝,從車簾子裏竄了出去,
板一
,人已穩穩地站在了地面上。
亂,一片大亂,李顯此時尚未育發,個子實在是小了些,站在地面上,看到的只是王明遠座下的馬肚子,彎一掃,隔着馬腿就見無數雙腳在跑來跑去,各種呼嘯聲、咒罵聲、慘嚎聲響得震耳
聾,饒是李顯生
膽略過人,剛一落地之際,也被這等混亂的場面給狠狠地震了一下,只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跳將起來,站上了馬車的踏板上,藉助着昏暗的天光,飛快地環視了一下週邊的環境,憑藉着敏鋭的判斷力,立刻便判明瞭弓弩手所隱蔵的位置之所在。
“王明遠,你在這磨蹭個甚,傳孤命令,派一小隊人馬向左手邊那棟飄着‘酒’字旗的三層閣樓突擊,再派兩小隊人馬殺進胭脂巷,賊子蔵在面第一棟樓裏,務必全殲來敵,還不快去!”眼瞅着王明遠光顧着指揮手下佈陣防禦,卻遲遲沒敢派人去逆襲來敵,李顯不由地便怒了,沉着聲便斷喝了一嗓子。
“殿下,此處危險,您…”王明遠聽得響動,猛然回過頭來,見李顯居然跑出了車廂,不由地便急了,顧不得許多,趕忙勸解道。
“混帳,孤的命令爾敢不執行,作死麼!”李顯火氣一上衝,哪有心聽王明遠多囉嗦,不耐煩地一揮手,打斷了王明遠的話頭,怒吼了一嗓子。
“是,末將遵命!”王明遠見李顯發了火,自不敢怠慢,尋思着左右己方人多,賊子縱使再有旁的埋伏也不足懼,這便緊趕着應答了一聲,⾼聲呼喝着點了數名隊率的名字,飛快地下達了反攻的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