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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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我不顧“南方”代指的地域多麼廣闊,硬拼湊出一個巧合,反正足夠説服我自己了——今天是探訪楚悉老家的好子。

我離開機場往火車站去,搭上最近的一班列車,搖搖晃晃小半天到了站,又打車跑了快三個小時。一路上房子越來越矮,車越來越少,當司機一個猛子停在一條只有一輛車寬的小路時,我被告知目的地就在前方。

我拖着箱子下了車,一拐進去的右手邊有一片空地,堆着些磚塊?。蓋在磚塊上的什麼都有,樹枝、落葉、玻璃瓶子、塑料袋、蛇皮口袋、包裝紙、黑的襪子、鬆弛的老頭衫和褲衩。空地正中間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錐形,灰撲撲孤零零的。風一吹,五顏六的塑料袋繞着它打轉,每當快要飛進去,就像撞上什麼屏障似的彈了回來。這個錐形讓我想到故事裏總象徵着頑強與希望的堡壘,即使殘破崩塌,也堅守陣地。

旁邊與堡壘相伴的是一座門大敞的平房。擺了幾列圓桌,每個圓桌周圍團着四隻凳子,每一隻凳子都接着一個股,座無虛席。座位少人卻多,沒處落下的股們就揹着手勾着,大搖大擺撅在門廊上。左邊的牆上寫着一排紅字:長順棋牌室。

走進棋牌室,我問一個正在看牌的老人楚悉家怎麼走。他也許聽懂了我的話,卻嘰裏咕嚕説了一通我沒能力解析的回答。老人特別熱心,揪住我的胳膊對着外面指來指去。這時蹲在“長順棋牌室”那個“室”字旁邊煙的年輕人為我翻譯道,往前走,第四個。我路過他身邊,他的腦袋代替了“室”字融入進招牌。

他叫住我,問我是誰。我説我是楚悉的朋友。他斜眼望向我,怪模怪樣地模仿我的語調,字正腔圓地重複“楚悉的朋友”,然後低下頭繼續雲吐霧,看來是沒別的話想對我説。

路左邊是看不到頭的又綠又黃的農田,我像個剛來地球的外星人,對這些大面積存在的東西一無所知。小房子歪歪扭扭地沿着路邊排列在另一邊,由於沒有門牌號,我十分謹慎地在心裏默默數數,生怕漏掉哪個,或多數了哪個。

按照那人説的在第四個房子前停下,門口乘涼的人因為我的到來站起身。我問她這裏是不是楚悉家,她猶豫地點了點頭。我説我是楚悉的朋友,她的第一反應是越過我向後張望。楚悉沒來,我説,只有我,他太忙了,我替他來看看您。失望的目光從我臉上一閃而過,跟着是拘謹的熱情。她向我伸出手,在即將碰到我時又縮了回去,退着小步,招呼我往裏走。?我跟着她穿過前廳,進了一個小屋裏,靠牆擺了一張牀,牀邊是一張桌子,桌子右邊的牆上貼了半面牆的獎狀,表彰着優秀的小學生、初中生、高中生楚悉。她讓我在靠牆的窄牀上坐下,然後急忙跑了出去,沒一會又端着杯水跑了進來。我説謝謝,她笑着擺手,靠牆站了一會就走了。端了盆菜坐到門口摘,摘一會兒就朝我這邊看看,如果跟我撞上目光,會驚慌地躲避開。楚悉的媽媽熱切又小心翼翼地關注着我的一舉一動。我剛一站起身,她也跟着站起來。我走出小屋,她停下動作衝我笑,醖釀許久才跟我説了第一句話,用一種怪異卻真摯的腔調一個字一個字地問我晚上想吃什麼。我説什麼都行。這樣模稜兩可的回答得到的結果是一頓豐盛異常的晚餐。只有我和他媽媽兩個人,菜卻擺滿了一張摺疊小圓桌,光雞蛋就有四五個,又煎又蒸。

我的興奮和無所適從不比楚悉的媽媽少。這晚我躺在楚悉的牀上,幾乎一夜沒睡着,受着一種舉重若輕的包裹。躺着不是,坐着也不是,找不到一個好地方安放它。我想像寶貝一樣珍惜它,彷彿是小時候盼望了許久快要忘記時從天而降的玩具,遲到的禮物總能帶來超出它本身價值的滿足和幸福。?第二天早晨我出了屋子,面走來楚悉媽媽。她剛從什麼地方回來,手裏拎着個鼓鼓囊囊的綠塑料袋。見到我,她迫不及待地伸手從裏面掏出個“綠舌頭”遞給我。然後用兩隻手撐開了袋子給我展示裏面各種口味的冰。我學她搬了把小凳子坐在門口的樹蔭下,伸直了腿,?一邊嘬冰一邊乘涼。

“綠舌頭”被我吃掉大半時,一隻腳出現在我眼前。我抬頭就看到了楚悉。

你怎麼來了,我説。他説這話該我問你。我仰頭望向他,咧嘴衝他一笑,給他展示我被冰染綠的舌頭,接着説,順路。不順,他説。我仰得脖子疼,站了起來,胡編亂造道,誰説不順了,我要去泰國度假,往南走正好會路過這兒。我把剩下的半隻冰進他手裏,轉身邊往裏跑邊喊,阿姨,楚悉回來了,我們中午吃什麼啊!

第6章楚悉媽媽聞聲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目光碰到楚悉的瞬間像被按了慢放鍵,身體變得笨拙。她一邊在圍裙上抹手一邊慢騰騰走了過來,雙手抱住楚悉的小臂,盯着他看了半天。

沒人講話,也沒人動作,靜止中證明時間還在滑行的是蟬鳴、鳥叫、炊煙、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和楚悉的右手上“綠舌頭”——它因為融化突然彎了下來。?楚悉叫了聲媽。他媽媽張了張嘴,説不好是哭還是笑的前奏,底沒能揭曉,她哎呀一聲,用方言對楚悉説了句什麼,扭身衝進了廚房。

楚悉幾口吃掉我剩下的那一半冰,跟我説,明天早上七點的車回北京。我説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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