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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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情緒穩定了，他想讓她躺下休息，才一鬆手，她馬上又抱緊了他，好像他會突然消失似的。

“世瀅，你累壞了，先躺下吧，我不會離開的。”察覺到她強烈的不安全，他安撫着她。

聽了他的話，她才鬆開手慢慢地躺下，但是眼光一直沒有離開過他身上；看着他為她拍拍枕頭，看着他替她蓋上被子，看着他替她攏攏長髮，看着他握住她的手，覺到他手上的温熱時，她才稍稍安了心。

“還想睡嗎？”他輕撫着她的臉頰。

她搖頭，出消失了許久的笑容，因為她心中的天空放晴了，愁雲慘霧皆因他而去。他拾起她的小手在邊親吻着，然後俯身如輕風吹拂般吻過她臉上的每一處。她像是被他施了魔法般漸漸模糊了意識、漸漸放鬆了，這一次她睡得很安穩。

他想起那一天下午出完差本可直接回部隊，但想到第二天早上才銷假，於是決定去等她，見她一面再趕夜車回台中。在她家坐了好久，不見她回來，急得要上街去等，卻等到讓他氣急敗壞的一幕…他真的是怒昏了頭，他不該懷疑她的真心。見她現在這般無助惶恐、柔弱蒼白，臉龐美麗如昔卻不復光采，他心中的痛比那一夜尤有甚之。唉，他是折磨了自己更折磨了她。可她才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磨人呀。她這個樣子，教不能陪在身旁的他一顆心要懸上多久？

她睡得很沉但是不長，一睜開眼目光就搜尋着他。看他站在窗前背對着她正想什麼想得出神，她輕輕地下了牀，慢慢地走向他，雙手從他身後環住他的，把臉貼在他的背上。

“醒了？”他問。

覺到她温軟的身子貼着自己時，他沒有馬上轉身，只是用手摩挲着她環在他上的手臂，直到她在背後磨蹭得他招架不住時才轉過身來將她擁進他結實的臂彎中。俯仰之間，兩人凝望着對方的凝望，呼着彼此的呼。

“吻我。”她渴望地呢喃。

於是他灼熱的緊緊攫住她的。兩人纏綿輾轉地、啃齧、摩挲…

“我愛你。”他在她身邊輕着。

“我愛你。”她也嬌着。

情過後，她的臉不再蒼白，她滿足、柔順地蜷伏在他懷裏。

＊＊＊大學畢業前世瀅考上了研究所，雖然不意外，但是她的心情還是很動的。心上一塊大石頭是放下來了。但她還有一件心願未了，她決定畢業前跟文倩見上一面。將近半年了，她們的關係呈現一片膠着狀態，她無法將這件事看得稀鬆平常、毫不在乎，文倩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是你？世瀅。”文倩開門一見是世瀅，表情混合了驚訝、興奮、猶豫，矛盾而複雜。

“文倩，對不起，沒有事先告訴你我要來。希望沒有打攪你。”世瀅客氣的口吻顯示兩人現在的生疏。

“進來吧。”文倩是沒有表情的表情。

兩人穿過客廳直接到文倩的房裏。

一開始空氣是有些凝重的，兩人沉默許久之後，世瀅先開口了:“文倩，我想我該向你説對不起，希望你不會覺得太遲。”她靜靜地等着文倩的反應。

文倩幽幽地注視着前方，過了好久，才緩緩説道:“世瀅，你不必向我道歉。真的，因為沒有任何理由。”文倩的聲音裏有哀愁與無奈。

“可是舞會那一晚我很失態，我是因為想起徐槙才…”她沒有説完，因為不知如何措辭。

“我懂。只是費家齊他－－他並沒有把你當成別的人。”文倩的哀愁又加深了許多。

“我不知道他一直…”她又辭窮了。

“他一直愛着你。”文倩心碎地替她接下去。

“可是，你們不是已經很要好了嗎？”她不能理解。

“他對我和對你是不同的。”文倩漸漸願意面對真相、也願意對世瀅傾訴了。

“我們的確常在一起，但是他總會談到你，他喜歡聽我説有關於你的事。我一直認為他是因為知道我們兩人是好朋友，所以樂於聽我談你，也願意做一個最佳聆聽者。”文倩停了一會兒，繼續説道:“我不是真的覺不出來，我只是鴕鳥心態，不願意面對事實罷了。直到我告訴他你和徐槙相戀，他的反應幾乎讓我可以肯定他愛的人是你。你知道嗎？那以後我竟討厭起你那張無辜的笑臉。”文倩説這話時的神情是自嘲的。

世瀅低下了頭，她覺得內疚，對文倩。

“世瀅，我討厭我自己，我討厭自己竟有這種想法。你是真的無辜。你住院時我竟然沒有去看你，我不是不想去，我只是不堪自己對費家齊的一廂情願，又踐踏了我們的友情，你能體會我的心情嗎？”文倩臉上已是淚痕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