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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刺殺2021年11月27朔風捲地,白雪皚皚,天地之間一片蒼茫。

關外重鎮幽州城牆高厚,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寬闊筆直,商鋪民居鱗次櫛比,想而可見白裏人川湧的繁盛景象。此時夜幕低垂,鵝般的雪花簌簌漂落,凜冽寒風打在臉上,如同刀子一般。城中雖無宵,但多半商家都早早上板關鋪。路上偶有幾個行人,也是腳步匆匆,只盼早些到家、擁爐取暖。

入西門一路往北,不遠處便是一家客棧。客棧的客房住了些遠來客商,星星點點亮着數盞燈火。大廳內卻早沒了客人,只剩一個花白鬍子的老掌櫃支頤瞌睡。時而被傳來的絲竹與調笑聲吵醒,喃喃咒罵幾句,用火撥一撥腳下火盆中的炭火,再度瞑目昏昏。

幽州城內最大的院風月樓與客棧只一街之隔,絲竹調笑聲即是從此處傳出。風月樓正門及門旁的飛檐上高高挑掛着一排紅燈籠,將門前停放的轎輦車馬照得意盎然,連街面上的雪似乎都映出些許暖意。兩進門上分別掛着雙層厚棉門簾,大廳內地火明爐燒的正旺,熱得讓人穿不住衣服。三五成羣、衣着裎的姑娘被老鴇領着,穿花蝴蝶般在廳堂中往來,與恩客調笑。不時有人選好、攜美入房,後堂中掌事便又遣出幾名女子補缺。鶯聲燕語、滿園。

門簾自外挑起,有三人抖落着身上雪片,魚貫而入。門口把守的龜奴不迭上,先唱了個肥喏,繼而帶着歉意説道:“劉大官人,對不住了!今晚來消遣的官人多,沒了座位。三位可否明再來?小人一定給三位預留最風騷可人的姑娘!”那劉大官人四十餘歲,面上帶着尋常富家翁的輕鬆和善,望之可親。此時聞言也不氣惱,帶笑指着身旁兩人説道:“鼎爺每月只有今與契丹人割過後才願見南來商賈,我等來時便想到會人多。我這兩位賢弟都是南邊來的皮貨客商,第一次到幽州,想拜會鼎爺,請他老人家賞口飯吃。你看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騰張桌子出來?”説着話,從袖口摸出一小錠銀子遞了過去。

龜奴點頭哈接過銀子,略湊近了些許,説道:“鼎爺還沒到,不過契丹大人已經來了許久。小人猜想,鼎爺每次都是直入契丹大人的屋子。平常得劉大官人恩惠,今天又生受了您的銀子,小人今天就拿個主見。豁了這張麪皮,請主事在契丹大人屋旁為三位官人尋個位置,待契丹大人走後三位見鼎爺也少走幾步路。不知劉大官人意下如何?只是契丹大人身在上房,隔鄰的房間也都是上房,這纏頭和酒資嘛……”劉大官人哈哈大笑,不住點頭,又摸出一塊銀子進龜奴手中:“就這幺辦,偏勞你了!我與這兩位兄弟都不是吝嗇之人,姑娘和酒席,都揀最好的上來!今承情不淺,咱們來方長。”龜奴掂了掂手中銀錠分量,強壓心中狂喜,口中發財吉利話兒不斷,將三人一路讓了進去。最靠近門口的桌台坐着二人,正沒滋沒味地啜飲着杯中茶等老鴇,將這一幕全數收在眼裏。其中一個留着絡腮鬍子的漢子嘆了口氣,説道:“這中原人也真是不爭氣,哪裏掙不到銀錢,非要走郭鼎的門路。遞進郭府的銀子不知又要養出多少爪牙,殘害多少百姓!”另一個着青衣袍的年輕男子聞言,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抬眼在場內急速巡掠了一圈,見沒人留意這邊,才放下心來。虛抹了抹額頭汗,悄聲説道,“你我是來此處消遣的,可別言語不慎,給自己惹下禍端!今場間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巴結那郭鼎,被他們聽了去,你我怎擔待的起?”絡腮漢搖頭喟嘆,聲音輕了許多:“那郭鼎心術不正,又仗着有些勇武,一心做通番的勾當。若不是他帶着走狗刺探情報、為番軍指路,那死了的番子皇帝【1】南下,怎能勢如破竹攻破東京?這十餘年番子連年南下搶掠,我大唐……漢人百姓家破人亡、苦不堪言,哪次又少了他的上下攛掇?如今六十有餘,居然還是不死,真是老天無眼!”青衣男子神一黯,:“誰説不是!那郭鼎做下此等事端,偏是最要面子,聽不得有人身前背後罵他通番。去歲城南車店老張吃多了酒,痛斥其非,被郭鼎走狗聽了去。當晚連店帶人,一把火燒成白地。番子官府不聞不問,連屍首都是暴曬了三天才準人收。可憐老張一家七口的命,小兒子才不過五歲。真是造孽!”絡腮漢提起茶杯,滿飲了茶底,嘟囔道:“只恨中原無英主重振唐風!將番子與郭鼎這類人殺個乾乾淨淨!”青衣男子依樣喝盡杯中茶,咂咂嘴説道:“休提中原矣!我等做番人已經十餘年啦!【2】中原連年戰亂,幾年便換個人做皇帝,方才你不是也不知該如何自稱幺?你我市井小民,所求不過三餐温飽、一宿安穩。這幾年番子對我等漢人尚算不錯,不再用那些番邦律法。你我只要用心勞作,袋底也能有些盈餘銀錢,可以來此處消遣。聽南邊來的商賈説,中原連年戰亂,人命賤如草芥。算來倒還是做番人好些!也不知是該恨那石賊還是謝那石賊。”一言説罷,二人靜默無語。半晌,絡腮漢忽然將手中茶杯向桌上一頓,叫嚷道:“這姑娘究竟要等到幾時?真是悶死個人!”穿桌伺候的龜奴還未及答話,身後門簾忽然被人從外掀起、久久不放,股股冷氣雜着雪沫直撲進來,凍得眾人連打寒噤。絡腮漢背門而坐,被寒風打得最狠,擰眉轉身罵道:“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沒看見你爺爺正坐在這兒!要是……”話沒説完,就被一個碗口大的拳頭打中口鼻,頭向後仰,爆出一片血污,撞得凳倒桌翻。偌大廳堂瞬間寂靜無聲。青衣男子看到披着大氅闊步而入的男子,臉上沒了血,非但不敢言語,連扶起絡腮漢都是不敢。連連作揖、讓到一邊。

離門最近的龜奴抬肘輕輕撞了撞身邊的另一個龜奴,衝着或傷或恐那二人一努嘴,自己哈擋在剛剛出手的郭鼎隨從與二人當中,滿面諂媚道:“鼎爺,您來了!今天雪大,快請到上房暖暖身子。紅娟和翠羽天天唸叨您,知道您來肯定高興壞了!我這就去叫她倆給您唱曲佐酒。”説着話,連連擺出請入內的手勢,將郭鼎往樓梯處讓。另一龜奴會意,連罵帶踢地將那兩位客人趕出門外,又招呼僕役拾掇狼藉。不過十數息後,已然收拾如常。

郭鼎鬢髮已斑,體態卻依然健碩,雙目炯炯有神。一身緊身裝束下,各處肌高高鼓起,見而可知是習武之人。聽見龜奴言語,用鼻孔哼了一聲算是回應。解下大氅扔在隨從手上,往廳中走了幾步,全然不理會身旁不斷起身行禮之人,吩咐道:“去喊那兩個契丹人來見我!”龜奴聽郭鼎語氣不善,沒了半點往對契丹人的尊敬,忙不迭答允。猛招手將另一龜奴喊來身邊,囑他去叫姑娘來伺候,自己將郭鼎帶進後院小湖邊最豪華的獨樓醉花軒中,安排了小食果品,這才飛奔去右側樓中請人。

“二位大人快饒了奴家吧!奴家實實地受不住呀!啊……”被兩名契丹人擠在當中夾攻、通了後庭的女子不斷求饒,卻更起了契丹人獸。兩條大陰莖在女子雙中不停出入,帶出白漿,塗抹得三人合處一片狼藉。

大牀之上除三人外,還坐了兩個正互相撫摸摳、全身赤的女子。二女子一上一下、雙股疊、滿面紅、遍身香汗,聽得被征伐女子高聲求饒,不約而同地輕笑出聲。二女中大眼的那個把含在嘴裏的頭放開,聲道:“蓮兒妹妹還是任命吧!剛才媽媽説了,這兩個契丹大人自北院而來,本不懂你我説的什幺,求饒也是無用。”頭被放開的女子膚雪白,前失了管顧,不由嚶嚀一聲。繼而亦笑道:“這兩個番子倒也有趣!本以為他們要你我三人一同伺候,不想卻只可你一人疼惜,得我和巧雲姐姐身子癢癢。你看他二人肌虯結,就知勇猛無匹,真是教人好生羨慕你呢!”被兩名契丹人夾在當中的蓮兒被的越來越狠,無暇理會二女調笑,只顧高聲叫。兩名契丹人見蓮兒被幹得慘,相互説了幾句契丹話,而後哈哈大笑,繼而換了方式,不再同時出入,而是一進則一出,帶得她雙外翻,水氾濫,不斷求饒。

“啊……啊……不行了……真的不行了……這兩個天殺的番子要死老孃……嗚嗚……”進攻後庭的契丹人身高略矮,耳朵正貼着蓮兒邊,想是嫌吵嚷煩擾,伸出蒲扇般大手捂住她的嘴,狠命了十數下。蓮兒再難作聲,只能從鼻孔中發出似痛苦又似舒的呻。進攻的高個契丹人被打亂了節奏,入的陰莖不多時便被擠了出來。面帶不愉地咕嚕了幾句,側身抓住身邊巧雲的頭髮,一把將她拽到身前,暴地將滿布青筋的陰莖進她那櫻桃小口之中。膚白的女子被帶了個趔趄,雙手急撐,卧伏在了剛剛失卻陰莖的蓮兒旁。巧雲舌的契丹人順勢一推,將膚白女子的檀口直頂在蓮兒上。膚白女子也不嫌污穢,立刻伸出丁香小舌舐,連帶着正進出後庭的大陰莖也一同做口舌服侍、嘖嘖有聲。

正在瘋狂後庭的矮個契丹人被得舒,長長呻了一聲,鼓起餘勇,動作愈發快起來,眼見便要貨。被巧雲含的高個契丹人卻明顯尚有餘力,一面聳動部,將陰莖最大限度地往巧雲口中送,一面伸長手臂,將兩手指魯地入膚白女子的之中,好一陣挖摳。巧雲陣陣作嘔,仍不敢有絲毫怠慢,雙手扶了男人側,努力應承。膚白女子身軀一抖,忍不住大聲呻,雙手也撐不住自己嬌軀,向前一歪,恰好將鼻尖撞到蓮兒陰蒂上。蓮兒受,大叫一聲,下體一股騷水噴湧而出。恰在此時,後庭的矮個契丹人也到了極限,吼叫着將股股入蓮兒體內。

高個契丹人哈哈大笑,將巧雲推倒成狗伏狀,不由分説,莖自後直刺而入,手上動作卻不曾因此停了半分。巧雲與膚白女子同時大聲叫,滿牀意更勝方才。高個契丹人志得意滿,對着與蓮兒一同癱軟在牀的同伴哈哈大笑,剛要出言嘲一番,只聽得有人在外扣擊門扇。遂皺了皺眉,帶着怒氣對門外喊了句契丹語。

叩門的龜奴略懂幾句契丹語,聽聞來言,恐房內戰正酣、聽不到自己言語。故此略提高了些聲調,恭聲説道:“契丹大爺,郭鼎郭大官人到了。在湖邊醉花軒相候,差小人請二位大爺過軒敍話。”尚在奮力征戰的高個契丹人惱怒一哼,抓住蓮兒的頭髮,死命將陰莖向內搗。數十下後,揚聲喊道:“讓那郭鼎等着!等老子夠,自會去見他!”竟是字正腔圓的漢話。屋外龜奴唱了聲喏,自去傳話。房中正被侵伐的兩女自顧不暇,只是心內叫苦,癱軟在牀的蓮兒卻是嚇出一身冷汗——適才以為兩個契丹人不通人言,自己與姐妹嘴上俱是好生不敬。契丹人在幽州雖不似以前那般霸道,卻仍是十分蠻橫,此時被打擾,已然惱怒,也不知利之後會否將怒氣發在自已身上。

心下忐忑,時光便過得漫長。蓮兒小意依偎在矮個契丹人懷中,動也不敢動一下。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門口龜奴又道:“兩位大爺,郭大官人讓小的傳話,説……説……説兩位大爺若是遷延,便自回上京、不要相見了。”兩個契丹人聞言皆怒,同聲喝罵。龜奴在門口只聽得屋內女子驚呼、身體倒地、凳倒桌翻之聲不絕,心內驚懼,一面大聲喊“小人先去郭大官人處稟報,二位大爺慢行”,一面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不多時,屋門被踢得突分左右,兩個契丹人滿面怒氣、衣衫不整地咒罵離去。

最新地址發佈頁:www.xiaohuks.comwww.xiaohuks.comwww.xiaohuks.comwww.xiaohuks.com(蘋果手機使用safari自帶瀏覽器,安卓手機使用chrome谷歌瀏覽器)郭鼎滿面鐵青,將手中所持一塊白玉鏤雕佩有節奏地在桌面上敲擊,篤篤有聲。分立兩廂的從人家僕知家主憤怒,盡皆肅穆佇立、鴉雀無聲。遠遠腳步聲雜駁及近,忽聲停時,一團物事突地撞進門來。兩廂立者吃了一驚,紛紛拔刀相向,在郭鼎面前攔成一道人牆。定睛看去,房內正中倒着的不是那通報的龜奴還有哪個!兩名攜怒而來的契丹人亦已跨入房中,略矮那個用挑釁的眼神直盯人縫中的郭鼎,各自吐了口濃痰在身前地上。

郭鼎尚未言語,身前持刀人紛紛喝罵。兩名契丹人側身昂首抱臂,只是不動不理。郭鼎緩緩站起,喝退從人,沉聲道:“你二人將劫掠我的財貨藏在何處?在幽州地面上,敢動我郭鼎東西的人都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契丹人也不例外!”兩名契丹人對視一眼,繼而哈哈大笑,狀極癲狂,仿似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片刻之後,高個的那個先停了笑聲,戟指隔空虛點郭鼎:“你這漢狗需得知道,這天下是誰人的天下!莫説這燕雲,就連河北、東京,也是我契丹牧馬之地!你那財貨,只是我主使你代為保存,還真以為是你的了?我兄弟就是要取回花用,你又能如何?”郭鼎轉了轉手中玉佩,敲擊數下,陰惻惻笑道:“今上因我這次隨軍偵南之功,命你二人傳旨嘉獎我。如今嘉獎未到,你二人卻在城外私劫了我的財貨。我若據實上奏,你二人以為可還有活路幺?再者,幽州到上京,路途遙遠,説不得出些意外,也是尋常事。”略矮的契丹人斂笑,眼中兇光閃現,繼而隱去,緩緩道:“我二人是趙王【3】親信,你敢放?説到嘉獎,確實尚有密旨未宣。屏退左右,且接旨吧!”見郭鼎面現猶疑,遂高聲喊道:“皇上密旨,你可是要這些雜人在場同聽幺?你項上這顆狗頭,夠砍幾次?”郭鼎將手中玉牌又轉了幾轉,倏地揣回衣襟之內,頷首道:“所言有理。”兩名契丹人自以為得計,面上冷笑方起,即聽得郭鼎寒聲道:“將這兩個番子砍成泥!再分幾人去將這兩個番子的奴僕盡數殺死!休得走漏風聲!”郭鼎手下齊聲領命,動如烈火。有幾人匆匆奔出,又分了兩人將門口守住,餘下七八人各執兵刃同時向兩名契丹人身上招呼。契丹人只恨自已未帶長兵器入屋,飛速摸了間短刀短劍抵擋。雖是驍勇非常、勢若瘋虎、殺傷數人,卻是雙拳難敵四手,更加兵刃吃虧,不多時便已被傷處處。一旁觀戰的郭鼎見兩敗俱傷,恐二人逃,覷了個空擋,一拳向矮個契丹人腦後轟去。

矮個契丹人聽得同伴驚呼,不由心下一凜,拼着左臂捱上一刀,矮身向前翻躍而去。郭鼎一拳不果,下拳再發,一連十幾拳得矮個契丹人方寸大亂、空門開,手中短刀也不知飛去了何處。高個契丹人意營救,卻被許多刀劍攔住了去路,不得寸進。只得眼睜睜看着矮個契丹人被郭鼎一拳擊中前,委頓在地。

郭鼎見得了手,高個契丹人又被困得死緊,眼見也是命喪黃泉。於是探下身,伸手想在矮個契丹人懷中摸索密旨。不料已奄奄一息的矮個契丹人忽然暴起,一拳轟出。郭鼎向後急退,卻也被拳風掃到些許,身子搖晃了一下方才立住。矮個契丹人拳勢盡處,氣力亦竭,咕咚一聲趴倒在地。郭鼎手下見郭鼎被襲,登時亂了陣腳,被高個契丹人殺的人仰馬翻、倒滿廳中。高個契丹人似殺的了力,同最後一個敵手一道倒在了郭鼎身旁。一時間屋內只剩了重的息與痛苦的呻,唯有郭鼎一人撫站立。

軒外閒雜人等早已被郭鼎手下驅遠,除了偶有遠處幾縷絲竹聲傳來之外,靜悄悄的再無其他聲響。忽然,有一串腳步聲自軒後臨湖窗欞外響起,似緩實急。不過數息便繞過軒側來到房門處。軒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劉大官人與他帶來的兩個皮貨客邁步而入。劉大官人環視屋內情狀,嘻然一笑道:“鼎爺,往您與契丹人最是親善,今天怎幺鬧到這般田地?”郭鼎情知來者不善,強壓中翻湧的血氣,冷然道:“劉四,此間事與你無關。速速離去,我尚可饒你命!”劉大官人聞言哈哈大笑,繼而斥道:“你身為漢人卻助紂為,甘為番狗驅使。二十餘年來為契丹南下中原刺探、往來聯絡、挑撥離間,甚或親率人眾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燕雲被石狗所棄,是你居中所促;番狗屢次南下中原,哪次少了你的惡行!你所作所為,漢家子弟皆願得而誅之!我在幽州與你虛與委蛇這許多年,見你諸端所為,恨不能將你剁為泥,只恨力有不逮。”説着一指身邊兩人,又道:“如今中原終有義士誅戮你這賊子,我怎能不助其一臂之力?本來我等尋思待你送走番狗,侯與你議事時覷機殺你。不想你卻與番狗內訌,自尋死路,真乃天意!言盡於此,受死吧!”話音未落,身旁兩人已各自從袖中摸出兩支小臂長短的錐,身而上、直向郭鼎刺去。

郭鼎帶傷,身手遠不如平時靈便。四鐵錐如靈蛇出,靈活兇猛,急切之間似怎也無法全部避開。中原二子見即將得手,不由心中生喜。但喜氣方生,警兆突現,只覺有兩股森然陰冷之氣自側方及身後而來。二人北上時便已有了殺身成仁的準備,此時將心一橫,不避反進,希冀以命換命。誰知手中鐵錐還是晚了一線,未能觸及郭鼎。倒是一人雙臂被鋼刀銷斷,另一人被鐵劍入背心,俱是傷重,眼見難活。

劉大官人在後見兩名本是傷重的契丹人暴起發難,趕忙一面出聲示警,一面帶中的軟劍,飛奔向前。剛邁出兩步,躺倒一地的郭鼎手下紛紛起身,將他圍在中間。雖是拼命衝突,卻只能無可奈何地看着兩名中原來人重傷倒下。

郭鼎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身上褶皺的衣襟,與兩名詐傷的契丹人相視而笑,繼而對着場內拼命的劉大官人嘲道:“這許多年裏,想殺我郭鼎的人不知有多少。你已不知是第多少個送死的短命賊!整個幽州城俱在我掌握之中,你等做下的勾當我早就瞭如指掌,今天和兩位大人也是為了誘你入局才做了這場戲。此時你等留在院外的援手應該也已被料理乾淨,只待你授首之後,我便帶了人去你家,殺光所有男丁,至於女眷嘛,嘿嘿……”圍中的劉大官人雖一身富態,身手卻甚是靈活,以己身數傷換了周遭敵手多人死命。此時聞言怒哼一聲,手中劍挽出幾個劍花,趁着圍困稍疏嘿然道:“敢在幽州殺你,自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怎會不為家人做些準備!況且,我怕你也沒這個機會了。”劉大官人話説到一半,地上倒伏者中忽有一人幽靈似的悄無聲息地起身,鬼魅般來在郭鼎身後。郭鼎聽完劉大官人言語,心道不好。還未及作任何反應,已被一柄利刃自身後刺了個對穿。兩名契丹人大驚失,轉頭去看,持刃人竟是那一早被踢入房中的龜奴。

龜奴一擊命中,生怕郭鼎不死,向後疾退、拔出郭鼎身軀中匕首時又攪動着向左橫斬而出,帶出好大蓬血雨。將手中匕首向矮個契丹人面門擲去,又藉着躲避高個契丹人攻勢之機,順勢在地上一滾,拾起一柄長劍起身呼喊:“郭鼎已死,身速退!”劉大官人聞言未及答話,屋外便已湧了許多人進來,呼喝進退,將他困在圍中。劉大官人見來者皆敵,並無一個自己人在內,自忖今定無幸理;又見龜奴與兩名契丹人搏於屋角,尚未在圍中,遂將心一橫、高聲呼道:“將軍快走,我來斷後!今事成,死而無憾了!”一面説,一面拼命往門口方向衝殺,帶得眾敵遠離屋角。龜奴心急去救,怎奈兩名契丹人都是悍勇之士、雖被傷多處卻絲毫不退,一時間難以身。眼見向自己攻來的刀劍越來越多,劉大官人的身影漸漸隱沒在人影之後,只得在心中長嘆一聲,一腳踢翻身旁矮几,飛身撞破窗欞,沒入茫茫夜。契丹人被矮几所阻,跟着跳出窗子時已失了龜奴蹤影。

院內外亂作一團,火把處處、人聲駁雜。不久前還是鶯歌燕舞的大廳中橫七豎八全是屍首,血腥味道中夾雜着屎騷臭。一些倒黴的嫖客女來不及逃走,縮在牆角桌下瑟瑟發抖。舉火執刃的番漢人等約有百餘,留了半數守把門户院牆等處,另半數成羣結隊在院內各處搜尋。那龜奴在右廂三層樓外的檐角陰影處四處觀瞧,找不到可以潛出的破綻之處。院外也傳來人聲狗吠,遠處的街面上出現一條條火龍,在各個街口灑下點點火星,漸漸織成一張大網。龜奴腦中念頭急轉,伸手抓了把檐上雪往臉上,片刻後眼角濃密的笑紋與蠟黃的顏面統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英氣十足的年輕面龐。

龜奴側耳聽了聽離自己最近的窗子內的動靜,使匕首將窗子向外撬了個縫隙,靈貓般一躍而入。屋內紅燭高照、茶温帳暖,尚未被搜檢。一名女子坐在牀沿,渾身瑟瑟、面蒼白,雙手緊緊抓着一方羅帕、來回扭動。女子見有人翻窗而入,嚇得倏地站起、張嘴呼。龜奴健步上前抱住女子,手掩其口,在她耳邊説道:“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只是望你助我出……”話到此處,懷中女子已嚇得暈倒,一團泥般倒在牀邊。龜奴無奈,聽了聽隔鄰動靜,方要再去尋另外的人將自己帶出,只聽屋內有個聲音含混不清地説道:“我有方法帶你出去。”(待續)【1】契丹會同九年、後晉開運三年(公元946年),耶律德光傾契丹全國之師南征,十二月十六攻陷汴京,俘虜後晉出帝,滅亡後晉。率軍攻入後晉首都東京汴梁,俘虜後晉出帝石重貴,滅後晉。會同十年正月初一,耶律德光以中原皇帝的儀仗進入東京汴梁,在崇元殿接受百官朝賀。大同元年二月初一,耶律德光在汴梁皇宮下詔將國號“大契丹國”改為“大遼”,改會同十年為大同元年。

【2】契丹天顯十一年、後唐清泰三年、後晉天福元年(公元936年),石敬瑭反唐自立,向契丹求援。契丹出兵扶植其建立後晉。三十四歲的耶律德光扶立四十五歲的石敬瑭為兒皇帝,石敬瑭穿着耶律德光下的契丹皇袍在晉陽城東南的柳林營地築壇舉行了即位儀式。契丹會同元年、後晉天福三年(938年),石敬瑭按照契丹的要求把燕雲十六州割讓給契丹。耶律德光得幽州後,升其為南京,作為陪都。

【3】耶律喜隱(?―981年),字完德,遼太祖耶律阿保機之孫,章肅皇帝耶律李胡長子,封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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