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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殿前有兩株紅梅,皎皎翹翹風中玉立。一切便是這般肅穆温馨,哭過的劉若愚擦了眼淚,臉上泛起難看的笑容。

這時這殿外傳來哐哐的急行聲響,卻是東廠來的番子來報軍情。他麪皮黝黑,風塵僕僕,到了門外,讓門外站崗的侍候太監前去通報,那太監臉上出難,「陛下勞,將將睡下,還請這位將軍稍待。」那番子一路遠來,乘了快馬,此刻卻是凍得牙關都在顫抖,聽了這話,只好躲到沒風的柱子後台,墊腳手。

只聽自嘎~一聲,門卻是從裏面打開了。一個小太監開門,輕聲喊道,「可是東廠來的較事,還請進殿見駕。」那番子從柱子後面冒出來,和看門的錦衣衞、太監抬了抬手,進了殿內。

這殿內卻是温暖如,不過自己的臉面都凍僵了,此刻還要讓這殿內的暖意融開了寒意,才能覺着舒坦。

而在軟榻旁邊,劉若愚正在輕聲呼喚,「皇上,皇上,東廠較事有火線軍情,人已經到了。」天啓皇帝在烘得暖暖的錦衾中翻了個身,睫抖了抖,熹微燭火隨着眼瞼打開温柔地照亮他的視野,令他的瞳孔彷彿貓兒一樣縮了一縮,他眼睛坐起身子,將錦被拉至前,抬起手掀開牀幃幔帳。看到一個疲憊、挨凍的軍將,正跪着行禮。

「帝好察邊情,時令東廠遣人詣關門,具事狀奏報,名曰」較事「。」天啓皇帝十分關心邊關軍情,讓東廠派遣得力番子去邊關查探,有軍情隨時可進宮面聖稟告,這便是東廠的較事。

天啓皇帝沖齡踐祚,不知是少年好鬥心使然還是當真關切社稷江山,自元年起便在東廠設「較事府」,常年派遣得力廠衞遠赴遼東關門為他探察邊情,這羣較事與通政司在遼事軍情上均被賦予了特權:無論晝夜,無論御體是否安寢,凡事關遼東戰事,皆可直入大內,具事狀奏報。

較事跪在他的卧榻前,手中捧着邊關塘報,一身寒氣顯然被皇帝寢殿中上好的銀碳燻烤得避無可避,變成氤氲的水汽濕答答地籠襲周身,朱由校眉間輕蹙了一下,帶着尚未從夢寐中醒過盹兒的慵懶説了句:「愛卿受苦了,快快平身。劉伴伴,去取朕的熊皮大氅,給這位弟兄換上。」劉若愚臉上泛着笑容,答道,「遵旨~」便帶了這較事去一旁帷幔後了身上單薄皮甲,只穿裏衣,讓侍奉太監給披上厚實皮裘,再出來,皇帝已經起身,坐在一具爐火旁。

那較事見了,眼眶一紅,忙跪下謝了恩,膝行兩步,熱淚簌簌落下,撲倒皇帝腳下,鼻尖置於皇帝鞋頭,嘴裏輕呼,「皇上~~」淚水滴落手中塘報之上。

這七尺的大漢,走慣了夜路,心腸硬的和鐵一般,卻被皇帝的一番好意給燒化成了鐵汁。

哎~人心真是長的,真不能受動。

盞茶之後,那較事坐在皇帝腳邊,股底下一個軟乎乎的團凳,手裏用大白饅頭夾了鮑魚在吃,臉上泛着紅光,卻是被酒燻的。

朱由校手上也拿了一塊點心,卻不吃,只看着那人吃飯,身旁劉若愚拿了塘報正緩緩稟報。

邊吃,較事邊伸着手烤着火,他雙手滿布凍瘡。自從天啓六年八月奉命前往寧錦,至今歸京統共半載不到的光陰,卻讓這東廠探子叫苦不迭,饒是皇命在上,也再不願擔此苦差。

他小時候聽京城裏販遼參的遊商描繪,侃侃而談遼左「田人富谷,澤人富鮮,山人富材,海人富貨,家給人足,都鄙廩庾皆滿,貨賄羨斥。」可自從他潛行出關,卻只見無秋無,千里冰封的酷烈寒冬,以及田園荒蕪,廬舍殘破,百業凋零的人間地獄。

遼左興兵十餘年,遼民竟已被後金屠殺過了半。

待劉若愚報了塘報,朱由校這才知道,死了老爹的皇太極已然不滿足佔了朝鮮,不但要趕跑了林丹汗,還想咬大明這塊肥。既然關寧錦過不來,便打算直接從蒙古科爾沁下來。此時,卻已經有了異動。

皇帝思索一會兒,問道,「可知那後金何人領兵,屯兵何處,行軍路線。」那較事一抹嘴巴,恭敬回道,「稟皇上,領兵的是後金八臣之一的圖爾格與那賊酋之子豪格。現在倒是還未屯兵,不過據同僚探查,必是繞道蒙古科爾沁,然後自北向南,直奔京師。若真是如此,遵化、京師、通州、永平、灤州、遷安皆都危矣。」朱由校聽他講的嚇人,心裏卻不是太過擔憂,只説,「哦?較事府竟然還有這等兵法爛的不世名將,也不知是何人,如今何在?」那較事卻是臉上一黯,喏喏道,「回皇上,他,他死了。」

「哦……」皇帝沉片刻,「較事府如今歸了魏小花,你今夜且回家好生休憩,明與她稟報,只説朕後待她徵了新兵,要去檢閲,你退下吧。」較事領命退了出去,朱由校目光上下游移,眉頭緩緩蹙起。

「老劉,去查一查,那犧牲的較事為何人,屍骨可曾收斂,家中可有老人兄弟姊妹子女需要安頓。」劉若愚點頭答應。

朱由校突然心中一陣煩悶,留給老子的時間不多了呀。

又問劉若愚,「劉伴伴,可知遼東兵事全貌?」劉若愚本就在司禮監,那來往文書、摺子、奏章也有抄錄,只説「老臣知曉。」皇帝説,「説與朕聽。」只聽劉若愚娓娓道來。

天啓六年八月,文龍得到後金方間諜耿仲明密報:「奴酋努爾哈赤背生惡瘡,帶兵三千,見在威寧堡狗兒嶺湯泉洗瘡,請急發兵一萬,竟可取奴。」文龍的奏疏上寫,他苦於兵寡,只派石景選,永科率一百五十兵丁前往,見努爾哈赤果然背生毒瘡,在温泉中泡湯醫治,四面有重兵護衞,無懈可擊,二人在初十登狗兒嶺對面高嶺鼓舞百餘士兵佯以槍炮吶喊,以寒奴膽,努爾哈赤不敢繼續逗留,草草整備行軍返程瀋陽,十一竟病死遼陽。

幾乎同時袁崇煥的奏疏也報了上來,稱其是恥寧遠之敗,蓄暈而死,在老奴之死上彼此爭功。

後兩月,老奴之子皇太極即位,袁崇煥潛李喇嘛往瀋陽弔喪,私密議和,袁崇煥以「修三城」為由與後金緩戰。

皇太極一面派使者方吉納、温塔實給袁崇煥送信,一面命二貝勒阿,貝勒濟爾哈朗、阿濟格、杜度、嶽託發兵入朝鮮大舉攻打文龍。

自天啓七年正月後金突襲文龍,先後攻克義州、定州,致使文龍的東江軍與朝鮮的聯繫被斷,後金又分一支分攻向宣川蛇浦,宣川失守,東江軍只有退向皮島,鐵山守軍與皮島守軍被隔,彼此無法護援,後金判斷明軍主帥文龍極有可能在鐵山,便沿鴨綠江與朝鮮勾結,着朝鮮服飾突襲,好在文龍當時出島,僥倖逃過一劫,而鐵山都司有俊等率千餘名守軍與後金大軍血戰,戰至最後一卒,無人肯降,有俊飲劍殉國,文龍親屬在鐵山被後金殺害殆盡。

鐵山淪陷後,文龍率部將有見、尤景和等逆襲後金軍,後金主帥阿狂妄,道他驅羊攻虎,不足為懼,不料東江軍在缺糧少餉,衣不蔽體,拉死屍為食的惡劣條件下,與敵軍浴血奮戰,後金軍強攻多,始終不能前進一步,轉而進攻朝鮮義州和安州,平壤、黃州不戰自潰,遊騎出入黃鳳之間,朝鮮國王及士民遷於江華,暫避賊鋭,諮文與明朝告急求援。

朝鮮屬國,關係到掣肘後金大後方的東江屯田、據點,以及朝鮮在糧餉和軍械方面對明軍的供給支援,萬不能失,袁崇煥寧可放棄盟友和東江也要與奴酋議和去修築大淩河,小淩河,錦州三城意何為!?

朝廷每年撥給遼東的六百餘萬兩軍費,不是讓他在關外蓋房子給後金做嫁衣裳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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