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驚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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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竟敢以這種態度跟他説話?她知不知道這是死罪?但贏政卻也因為牙兒那無懼,仿如藴藏着無數力量的雙眸,那站得筆直卻又堅強的身影,挑動了他內心的柔軟,不由自主的只想保護她,但,她挑戰的是他的龍威,是他的威信,他不能由着她,他剛親政,他不能讓那些本就心不向着他的臣子們撈着把柄。
“月妃,你知道你在説什麼嗎?”贏政沉着聲道,如果她跪求他原諒,他可以原諒她。
“我當然知道,難道大王沒有聽清牙兒剛才説的話嗎?”這是牙兒第一次在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沒有自稱妾身,七年來,她強把自己當作一個深宮的女人,幾乎忘了她是來自未來的,只因為贏政。
“你説什麼?”贏政的臉越來越沉。
“想不到秦國的大王竟然有些耳憊,如此近的距離,大王都未聽清嗎?”面無表情的牙兒,心中的哀痛早已麻木了她的神經,她自問,她愛上的人為何會如此殘忍,絕情,她是否愛錯了。
“月妃,你怎麼能如此跟大王説話?身為妃子的你不應該恃寵而嬌。”蒙恬皺眉道,這趙牙兒膽子也太大了,竟然在如此的場合忤逆大王,這可是要誅九族的。
“恃寵而嬌?蒙將軍,我的恃寵而嬌怎比得上你的愚忠?”牙兒大笑,恃寵而嬌?贏政恃寵過她嗎,她拿什麼來嬌?
“愚忠?臣哪愚忠了?”蒙恬眯起眼看着她,她竟敢説他愚忠?
“哪愚忠了?”牙兒冷笑“我問你,蒙將軍,大王要殺弟弒母,你有勸阻過嗎?你有為這二個無辜的孩子求過大王饒恕他們嗎?你有讓大王放過太后嗎?”見蒙恬一臉的怔然,牙兒憤憤的道:“沒有,是嗎?所以,我説你愚忠,做為一個臣子不指出大王所犯的錯,還要成為一個劊子手將這個錯繼續下去,就是愚忠。”
“月妃錯了,做為臣子就是要替大王分憂,解勞,大王的話就是聖旨,做為臣子的我們怎能忤逆大王,這是大不敬,大不忠的行為。”
“哼,那是你蒙恬,不是我,總有一天,你的想法會害死你的。”牙兒冷哼一聲,可笑的看着蒙恬,歷史上的蒙恬不就是因為一道聖旨而自殺的嗎?蒙恬的心頭升起一股怒火,因為牙兒那蔑視的眼神,不知為何,心中竟然頗為在意牙兒對他的看法。
“夠了。”贏政突然叫道,凌厲的眼神直視着牙兒:“寡人命令你,立刻回眠月宮。”
“命令我?你憑什麼命令我?就因為你是大王?是誰規定是大王的話我就一定得聽?”牙兒無懼的看着贏政。
“你就不怕寡人削了你的妃子位?”危險的眯起雙眼,贏政看着牙兒,她竟敢在他的面前説出如此死罪的話。
“你在威脅我嗎?呵呵~~可惜你找錯人了,你應該知道我從不在乎這個位置,它就是一隻籠子,只是那隻鳥變成了人而已。”牙兒近乎淒涼的看着他,好可笑?七年的相處,七年的同牀,原來他一點都不瞭解她,這份認知讓牙兒只覺全身力量都一而逝,無力而又傷絕。
牙兒向前邁出一步,她不想再多説什麼,她要去救胡亥,儘管她知道自己微薄的力量起不了什麼作用,但她若不試試,她的這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贏政抓住了她的手“月妃,寡人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做傻事。”受到牙兒全身的顫抖,贏政心頭浮起一抹憐惜,但是,女人可以寵,卻絕不能慣,他神
複雜的看了一眼趙姬,卻發現她也正看着他,那眼光,苦澀而又無奈,沉痛而又哀嘆,但絕無求恕。
‘啪~’沒有人料到牙兒會反手給了贏政一個巴掌,在這全場靜得連掉跟針都能聽到的廣場裏,這一巴掌響徹了整個刑宮。
氣聲,驚訝聲此起彼伏的響起,眾人都以驚訝中帶着膽怯的眼神來回的看着贏政與牙兒。
“月妃——”蒙毅失叫,或許,他剛才讚賞她的勇氣,智慧,但現在,他知道她徹底惹怒大王了。
牙兒氣得全身發抖,手上的疼痛比起她的心痛來,只是億萬分之一而已。
他的情冷,心冷,徹底傷了自己對他的愛。
突然,牙兒全身一顫,腦海中一瞬而逝的念頭令她幾瘋狂,在這種時刻,突然的醒悟令她快崩潰了。
原來,她錯了,真的錯了,錯得離譜,錯得一蹋無糊塗,這一認知使得牙兒只覺天地都在眩轉。
自己不懂愛,一個21世紀來到二千年前的秦朝,時過七年,才知道自己本不懂愛,不會愛,是不是很可悲?很可氣?如果懂愛,她不會先入為主的以為一個大王是應該擁有無數的妃子,自己只要一方天地等候贏政的寵愛?如果懂愛,她就不會讓這七年都遷就贏政,自以為是的裝作温柔,自以為是的裝作大方,甚至還勸贏政雨
均霑,因為她認為大王就是如此?如果懂愛,她會時時刻刻視贏政身邊的女人為敵人,時時的霸佔着他,不讓其餘的女人有機可乘,只為得到他全部的愛。
如果懂愛,她應該改變他,改變他殘忍的格,改變他已生了
的想法,畢竟她早已知道他的為人,不是嗎?但她沒有,她什麼都沒做,她只是以為,王者的女人應該大度,應該包容,應該無所不為其想,應該享受。
她錯了,她自作聰明的害了他,也害了自己,誰説王一定要有無數個女人,誰説王不能只寵一個女人?她錯了,真的錯了,她的想法是如此的幼稚,如此的羞澀,如此的不堪。天哪!贏政的臉上沒有表情,但他抬起的手卻足以説明了他心裏此刻的波濤洶湧。
牙兒木然的看着他那舉起的手,他要回打她嗎?是的,是的,她該打,她該千刀萬剮。
贏政深深一嘆,最終還是不忍下手,只是深深的看着這個他一直緊糾他心底深處的女人,他是不會放過這些人的,他籌憊了那麼多年,為的就是這一刻,他怎能為了她放棄,儘管他很在乎她。
贏政的手緩緩放下,無力的放下,想張口讓蒙毅將牙兒帶回,但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這隻手下揮只代表着一個命令,一個幾百弓箭手箭的命令。
就在這時,牙兒瞄到了宮牆上那些弓箭手紛紛舉起了手中的弓朝向場中的嫪毐,趙姬母子三人。
“不,不要——”狠狠的甩開贏政的手,此時的牙兒眼中只有被高高吊着的小胡亥的身子,她不知道自己的腳是如何的動的,她此刻所有的思維都集中在了一個點上,周圍的一切彷彿都不存在了般,她就在一個空白的時空裏,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接住小胡亥,因此她沒有聽到贏政此刻絕望的呼喊:“牙兒,回來。”更沒察覺到贏政無法呼喊的後悔與絕望。
牙兒只看到了嫪毐手上的繩子已經鬆開,只看到了小胡亥的身軀已開始掉落,只聽到了弓箭手放箭時那絃動聲,聽到了半空中箭摩擦空氣的聲音,時空彷彿在此刻凝住,彷彿那一切的一切都緩慢得不得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在跑。
接住了,終於接住了,顧不上麻木疼痛的手,顧不上那些亂箭刺在身上的疼痛,牙兒看着懷中的小胡亥,出絕美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的笑,而且對象是一個孩子。
她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些亂箭的肆無忌憚,保護了胡亥。
‘咚咚咚~~~’牙兒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劇烈而又急促,冗長而又遠古,突然間,‘咚咚咚~~’的聲音沒了,心跳沒了,牙兒也倒下了。
她斜着身倒下,因此她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二個孩子,看到了嫪毐身上的箭亂如麻,也看到了被嫪毐保護在懷中的趙姬那一臉的後悔,自責,以及那突然恍然的愛戀,直至最後的空。
嫪毐沒救他可愛的雙胞胎兒子,卻救了趙姬,顯然,在他的心裏,趙姬遠比兒子來得重要,所以他保護了她,他不想讓她死。
趙姬愛嫪毐嗎?牙兒失笑,若愛,恐怕她也只是到了此時才發現自己原來愛着嫪毐吧。
牙兒睜大着無神的眼晴望着天空,白雲,藍天,太陽,偶有青鳥從空中飛過,白雲好白,天好藍,太陽也好熱,熱嗎?為何自己完全覺不到?久久,彷彿過了幾個世紀般,牙兒還能聽到嫪毐那臨死前的
氣聲,彷彿一隻臨死的狗,伸着舌頭大口的
氣,為了能看到主人最後的一眼,牙兒能想到,嫪毐此刻望着趙姬的眼神,能想到他心此時所想,那絕不是奪取王位失敗的絕望,而是,牙兒無法想到最後,因為她的意識開始渙散。
就在她即將沉入黑暗時,小胡亥焦急的臉出現在她的上空。
是閻王嗎?牙兒緊緊抓住那瞬間的清明,此刻,小胡亥的臉竟然與閻王的臉重疊。
牙兒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