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極是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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摺扇平放掌心,那貴公子奪勁未消,但郭靖的掌力從摺扇傳到對方手上,將他的奪勁盡數化解了,貴公子使盡平生之力,始終未能有絲毫勁力傳上扇柄,也就拿不動扇子半寸。
貴公子心下明白,對方武功遠勝於己,只是保全自己顏面,未曾硬奪摺扇,當下撒手躍開,滿臉通紅,説道:“請教閣下尊姓大名。”語氣中已大為有禮了。
郭靖道:“在下賤名不足掛齒,這裏馬真人、丘真人、王真人,都是在下的恩師。”那貴公子將信將疑,心想適才和全真眾老道鬥了半,他們也只一個天罡北斗陣厲害,若是單打獨鬥,個個不是自己對手,怎麼他們的弟子卻這等厲害,再向郭靖上下打量,但見他容貌樸實,甚是平庸,一身
布衣服,實和尋常莊稼漢子一般無異,但手底下功夫卻當真深不可測,便道:“閣下武功驚人,小可極是拜服,十年之後,再來領教。小可於此處尚有俗務未了,今
就此告辭。”説着拱了拱手。
郭靖抱拳還禮,説道:“十年之後,我在此相候便了。”那貴公子轉身出殿,走到門口,説道:“小可與全真派的過節,今自認是栽了。但盼全真教各人自掃門前雪,別來橫加阻撓小可的私事。”依照江湖規矩,一人若是自認栽了筋斗,並約定
子再行決鬥,那麼
子未至之時,縱是狹路相逢也不能動手。郭靖聽他這般説,當即答允,説道:“這個自然。”那貴公子微微一笑,以藏語向那藏僧説了幾句,正要走出,丘處機忽然提氣喝道:“不用等到十年,我丘處機就來尋你。”他這一聲呼喝聲震屋瓦,顯得內力甚是深厚。那貴公子耳中鳴響,心頭一凜,暗道:“這老道內力大是不弱,敢情他們適才未出全力。”不敢再行逗留,逕向殿門疾趨。
那紅袍藏僧向郭靖狠狠望了一眼,與其餘各人紛紛走出。郭靖見這羣人之中形貌特異者頗為不少,或高鼻虯髯,或曲發深目,並非中土人物,心中存了老大疑竇,只聽得殿外廣場上兵刃相與吆喝酣鬥之聲漸止,知道敵人正在退去。
馬鈺等七人站起身來,那橫卧在地的老道卻始終不動。郭靖搶上一看,原來是廣寧子郝大通,才知道馬鈺等雖然身受火厄,始終端坐不動,是為了保護同門師弟。
只見他臉如金紙,呼細微,雙目緊閉,顯是身受重傷。郭靖解開他的道袍,不
一驚,但見他
口印着一個手印,五指箕張,顏
深紫,陷入
裏,心想:“敵人武功果然是西藏一派,這是大手印功夫。掌上雖然無毒,功力卻比當年的靈智上人為深。”再搭郝大通的脈搏,幸喜仍是洪勁有力,知他玄門正宗,多年修為,內力不淺,
命當可無礙。此時後院的火勢
得更加近了。丘處機將郝大通抱起,道:“出去罷!”郭靖道:“我帶來的孩子呢?是誰收留着?莫要被火傷了。”丘處機等全心抗禦敵,未知此事,聽他問起,都問:“是誰的孩子?在那裏?”郭靖還未回答,忽然光中黑影一幌,一個小小的身子從樑上跳了下來,笑道:“我在這裏。”正是楊過。
郭靖大喜,忙問:“你怎麼躲在樑上?”楊過笑道:“你跟那七個臭道士…”郭靖喝道:“胡説!快來拜見祖師爺。”楊過伸了伸舌頭,當下向馬鈺、丘處機、王處一三人磕頭,待磕到尹志平面前時,見他年輕,轉頭問郭靖道:“這位不是祖師爺了罷?我瞧不用磕頭啦。”郭靖道:“這位是尹師伯,快磕頭。”楊過心中老大不願意,只得也磕了。郭靖見他站起身來,不再向另外三位中年道人磕頭見禮,喝道:“過兒,怎麼這般無禮?”楊過笑道:“等我磕完了頭,那就來不及啦,你莫怪我。”郭靖問道:“什麼事來不及了?”楊過道:“有一個道士給人綁在那邊屋裏,若不去救,只怕要燒死了。”郭靖急問:“那一間?快説!”楊過伸手向東一指,説道:“好像是在那邊,也不知道是誰綁了他的。”説着嘻嘻而笑。
尹志平橫了他一眼,急步搶到東廂房,踢開房門不見有人,又奔到東邊第三代弟子修習內功的靜室,一推開門,但見滿室濃煙,一個道人被縛在牀柱之上,口中鳴鳴而呼,情勢已甚危殆。
尹志平當即拔劍割斷繩索,救了他出來。此時馬鈺、丘處機、王處一、郭靖、楊過等人均已出了大殿,站在山坡上觀看火勢。
眼見後院到處火舌亂吐,火光照紅了半邊天空,口上水源又小,只有一道泉水,僅敷平時飲用,用以救火實是無濟於事,只得眼睜睜望着一座崇偉宏大的後院漸漸梁折瓦崩,化為灰燼。
全真教眾弟子合力阻斷火路,其餘殿堂房舍才不受蔓延。馬鈺本甚達觀,心無掛礙。丘處機卻是急暴躁,老而彌甚,望着熊熊大火,咬牙切齒的咒罵。郭靖正要詢問敵人是誰,為何下這等毒手,只見尹志平右手託在一個胖大道人腋下,從濃煙中鑽將出來。
那道人被煙薰得不住咳嗽,雙目淚,一見楊過,登時大怒,縱身向他撲去。楊過嘻嘻一笑,躲在郭靖背後。那道人也不知郭靖是誰,伸手便在他
口一推,要將他推開,去抓楊過。
那知這一下猶如推在一堵牆上,竟是紋絲不動。那道人一呆,指着楊過破口大罵:“小雜種,你要害死道爺!”王處一喝道:“淨光,你説什麼?”那道人鹿清篤是王處一的徒孫,適才死裏逃生,心中急了,見到楊過就要撲上廝拚,全沒理會掌教真人、師祖爺和丘祖師都在身旁,聽得王處一這麼一喝,才想到自己無禮,登時驚出一身冷汗,低頭垂手,説道:“弟子該死。”王處一道:“到底是什麼事?”鹿清篤道:“都是弟子無用,請師祖爺責罰。”王處一眉頭微皺,愠道:“誰説你有用了?我問你是什麼事?”鹿清篤道:“是,是。
弟子奉趙志敬趙師叔之命,在後院把守,後來趙師叔帶了這小…小…小…”他滿心想説“小雜種”終於想到不能在師祖爺面前無禮,改口道:“…
小孩子來給弟子,説他是我教一個大對頭帶上山來的,為趙師叔所擒,叫我好好看守,不能讓他逃了。於是弟子帶他到東邊靜室裏去,坐下不久,這小…小孩兒就使詭計,説要拉屎,要我放開縛在他手上的繩索。
弟子心想他小小一個孩童,也不怕他走了,於是給他解了繩索。那知這小孩兒坐在淨桶上假裝拉屎,突然間跳起身來,捧起淨桶,將桶中臭屎臭向我身上倒來。”鹿清篤説到此處,楊過嗤的一笑。鹿清篤怒道:“小…小…你笑什麼?”楊過抬起了頭,雙眼向天,笑道:“我自己笑,你管得着麼?”鹿清篤還要跟他鬥口,王處一道:“別跟小孩子胡扯,説下去。”鹿清篤道:“是,是。師祖爺你不知道,這小孩子狡猾得緊。我見
屎倒來,匆忙閃避,他卻笑着説道:“啊”道爺,
髒了你衣服啦!””眾人聽他細着嗓門學楊過説話,語音不輪不類,都是暗暗好笑。
王處一皺起了眉頭,暗罵這徒孫在外人面前丟人現眼。鹿清篤續道:“弟子自然很是着惱,衝過去要打,那知這小孩舉起淨桶,又向我身上拋來。我大叫:“小雜種,你幹什麼?”忙使一招“急勇退”立時避開,一腳卻踩在屎
之中,不由得滑了兩下,總算沒有摔倒,不料這小…小孩兒乘我慌亂之中,拔了我
間佩劍,用劍頂在我心頭,説我若是動一動,就一劍刺了下來。
我想君子不吃眼前虧,只好不動。這小孩兒左手拿劍,右手用繩索將我反綁在柱子上,又割了我一塊衣襟,在我嘴裏,後來宮裏起火,我走又走不得,叫又叫不出,若非尹師叔相救,豈不是活生生教這小孩兒燒死了麼?”説着瞪眼怒視楊過,恨恨不已。
眾人聽他説畢,瞧瞧楊過,又轉頭瞧瞧他,但見一個身材瘦小,另一個胖大魁梧,不自都縱聲大笑起來。
鹿清篤給眾人笑得莫名其妙,抓耳摸腮,手足無措。馬鈺笑道:“靖兒,這是你的兒子罷?想是他學全了母親的本領,是以這般刁鑽機靈。”郭靖道:“不,這是我義弟楊康的遺腹子。”丘處機聽到楊康的名字,心頭一凜,細細瞧了楊過兩眼,果然見他眉目間依稀有幾分楊康的模樣。
楊康是他唯一的俗家弟子,雖然這徒兒不肖,貪圖富貴,認賊作父,但丘處機每當念及,總是自覺教誨不善,以致讓他誤入歧途,常內疚,現下聽得楊康有後,又是傷
,又是歡喜,忙問端詳。
郭靖簡略説了楊過的身世,又説是帶他來拜入全真派門下。丘處機道:“靖兒,你武功早已遠勝我輩,何以不自己傳他武藝?”郭靖道:“此事容當慢慢稟告。只是弟子今上山,得罪了許多道兄,極是不安,謹向各位道長謝過,還望恕罪莫怪。”當將眾道誤己為敵、接連動手等情説了。馬鈺道:“若不是你及時來援,全真教不免一敗塗地。大家是自己人,什麼賠罪、
謝的話,誰也不必提了。”丘處機劍眉早已豎起,待掌教師兄一住口,立即説道:“志敬主持外陣,敵友不分,當真無用。
我正自奇怪,怎地外邊安下了這麼強的陣勢,竟然轉眼間就敵人衝了進來,攻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哼,原來他調動北斗大陣去阻攔你來着。”説着鬚眉戟張,極是惱怒,當即呼叫兩名弟子上來,詢問何以誤認郭靖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