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落拓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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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磨劍,玉陵結客,把平生涕淚都飄盡,老去填詞,一半是空中傳恨,幾曾圍燕欽蟬鬢?不師秦七,不師黃九,倚新聲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歌筵紅粉。料封候白頭無份。

——朱竹培記掛着雲紫蘿、想要找尋雲紫蘿的,除了孟元超之外,還有一個人。

這個人是繆長風。

雖然只是相處幾天,雲紫蘿已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前他離開了西庭山,渡過太湖,仗着超卓的輕功,終於擺了西門和那胖和尚的糾纏,可是盤拓在他心頭的雲紫蘿的影子,卻是擺不了。

“中年心事濃如酒。”繆長風不為自己這份情苦笑了。

他本來是和陳天宇父子約好在泰山見面的,但為了這件意外的事情耽擱,算算期,已經是趕不上泰山盛會了。

“天下英雄,但得結一二,己是快平生,我又不是去趁熱鬧的,酒闌人敬,又有何妨?”他想天下英雄來赴泰山之會,大典過後,也不會立即就全部離開的。於是仍然按照原來的計劃,前往泰山。

他並不知道雲紫蘿也赴泰山之會的事情,他只希望能有機會可以見着尉遲炯和金逐等人。

這一他經過一個小鎮,已經是下午未時的時分了,忙於趕路,未吃中飯,肚子覺得有點餓了,便在小鎮上找了一間門面比較整潔的酒館進去。

小鎮上的小酒家,平時的客人已經不多,這個時候又正是一天之中生意最淡的時候,就只有他一個客人。

這家酒店不但門面整潔,裏面佈置得也很雅緻,倒是頗出繆長風意料之外。

“奔波了幾,難得有這樣一個清靜的地方喝一喝酒!”繆長風心想。

“有什麼好酒,給我來上三斤。”繆長風點了幾個小菜,隨口這樣吩咐店小二。他可不敢指望小酒店裏能有什麼好酒。

不料又是一個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店小二給他端來的酒竟是又醇又香。

“哈,真是好酒!”繆長風喝了一杯,不大聲讚歎了。

“這是我家主人自釀的美酒,許多外來的客人都稱讚的。”店小二微笑説道。

繆長風道:“你家主人高姓大名,住在這裏麼?”店小二道:“家主姓陳,名德泰。他住在鄉下的,因為喜歡結朋友,所以開了這間酒店。”繆長風道:“原來如此。”心裏想道:“敢情這個姓陳的乃是鄉下的小孟嘗之。”喝了幾杯酒,繆長風抬起頭,看牆上掛的一幅中堂,只見寫的是國初詞人朱竹姥的一首“解佩令”鐵劃銀鈎。筆力甚為遒勁。把平生涕淚都飄盡,老去填詞,一半是空中傳恨,幾曾圍燕釵蟬鬢?不師秦七,不師黃九,倚新聲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歌筵紅粉。料封侯白頭無份。”有了幾分酒意,唸了這首詞,不覺頗生悵觸。

“我雖然不是詞人,朱竹姥這首自慨生平的詞,倒是有幾分好似為我寫照。唉,十年磨劍,五陵結客,把生平涕淚都飄盡。我不也正是如此麼?我今年已是四十有二了,未敢雲老,兩鬢亦已微霜。只是我落拓江湖,卻哪裏去求紅顏知己?”情懷歷亂,驀地想起了雲紫蘿來:“奇怪,我怎的老是想着她?唉,就不知她願不願意把我作為知己?”繆長風心中苦笑,不知不覺已是把壺中的麥酒喝了一大半了。

“這家酒店的主人倒是一個雅士,可惜不在這兒。”繆長風心想。

正在浮想連翩之際,忽覺眼睛一亮,有一對青年男女走了進來。男的俊眉朗目,神采飛楊,女的則是衣裳淡雅,笑靨如花,令人一見,就生好

“真是一對璧人!想不到在這小鎮上卻有如此人物!”繆長風不暗暗讚歎了。

這對青年男女找了一個靠窗的坐位,男的笑道:“這地方倒是很清雅,酒也不錯,小師妹,你也喝一點吧!”那“小師妹”笑道:“我怕喝醉了不能趕路,宋師哥,請你自便吧。”那男的笑道:“怕什麼,反正咱們也是趕不上泰山的盛會了。”繆長風怔了一怔,心裏想道:“原來他們也是到泰山去的。”那女的淺嘗即止,笑道:“我的酒量實在不行,可惜孟師哥不在這兒,否則你們倒可以喝個痛快了。”那男的説道:“我的酒量比不上孟大哥。嗯,小師妹,咱們這次到了泰山,説不定可以見着他。”那女的忽地笑道:“宋師哥,你説實話,你趕去泰山,到底是想要見誰?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孟師哥吧?”那裏的道:“小師妹你又來開我玩笑了,我不是為了孟元超還能為誰?”

“小師妹”噗嗤一笑,説道:“我還沒有説出來呢,你怎麼就知道我是開你玩笑?可見得你是着實有着心病了。”那男的連連搖首,説道:“你這張小嘴兒越發厲害了,好,我倒要請你説説,你以為我是有了什麼心病?”

“小師妹”笑道:“我看你恐怕是為了雲紫蘿的緣故,才這麼着急趕上泰山的吧。”繆長風聽得“雲紫蘿”的名字從那少女口中説了出來,不心頭一震,不知不覺的放下了酒杯,想道:“原來他們是雲紫蘿的朋友,聽這女的口氣,難道、難道她的這個宋師哥竟是雲紫蘿的情人?也是為她害了相思病的了?”繆長風猜中了一半,原來這一男一女正是宋騰霄和呂思美。

宋騰霄確實是曾為雲紫蘿害過相思,但自從他知道了孟元超和雲紫蘿的秘密之後,尤其是在和呂思美重逢之後,他對雲紫蘿的情也早已經淨化了。

當然往事難以後懷,雲紫蘿的影子也總是不能在他心頭抹去的。不過這份思念之想卻已不是愛慕的“相思”而是好友的懷念了。

宋騰霄強笑道:“這回你可是説得沒有道理了!”呂思美道:“何以見得?”宋騰霄笑道:“紫蘿怎麼會赴泰山之會?她又不是一個愛管閒事、喜趁熱鬧的人。”呂思美道:“那你又何以認為孟大哥十九會赴泰山之會。”宋騰霄道:“孟大哥當然不同,他是要會天下英雄的。”呂思美笑道:“你説我沒有道理,我説你才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宋騰霄笑道:“我怎地糊塗了?”呂思美道:“雲紫蘿不想見別的人,只有孟大哥她卻是想要見的。我們猜想孟大哥會上泰山,難道她會想不到嗎?”宋騰霄笑道:“你倒好像很懂得雲紫蘿的心事?”呂思美道:“我雖然沒有見過雲姐姐,但從那大晚上的事情看來,我知道她是決計忘懷不了孟大哥的。”宋騰霄道:“那天晚上,她不是本來可以見着元超卻又避而不見的麼?”呂思美道:“你這話有點語病。”宋騰霄道:“什麼語病?”呂思美道:“她不是已經見着孟大哥了?只是孟大哥沒有見着她的本來面目而已。不錯,她是不願意讓孟大哥見着她,可是她卻是要偷偷去看一看孟大哥的。説老實話,我倒是很為她的這點痴情動呢。”宋騰霄默然不語,滿滿的喝了一杯酒。

呂思美看他一眼,低聲説道:“宋師哥,對不住,我惹起你的傷了。”宋騰霄道:“不,我不是為了自己傷,我是慨嘆造化人,雲紫蘿和孟元超本來應該是很好的一對的。陰差陽錯,如成了今天這個局面。”呂思莫道:“哦,你只是為着好友嘆息,我還以為你也是痴情種{bolt_domian}子呢。你這樣快就能忘記雲姐姐了?”朱騰霄嘆了口氣,説道:“每個人都是情有所鍾,但情之為物,卻也是不能勉強的,不錯,我還在想着紫蘿,但請你相信我,在我的心中,是早無雜念了。”呂思美臉上忽地泛起一片紅,半嗔半喜地笑道:“你有雜念也好,沒雜念也好,關我什麼事,何必要我相信?”宋騰霄看着她宜喜宜嗔的粉臉,不住心頭一動,想道:“小師妹為什麼老是喜歡拿我開玩笑?啊,不錯,她説我糊塗,我可真糊塗了。我忘記了思美早已不是當年不懂事的‘小師妹’啦!”對着呂思美的笑靨如花,宋騰霄不住心神一蕩,停杯在手,呆了。

呂思美道:“宋大哥,你又在想些什麼?”宋騰霄道:“沒什麼,小師妹,咱們別談不愉快的事情好不好?”呂思美道:“好,那麼咱們談些什麼呢?對啦,你最近學了什麼新曲子,我倒想聽聽你的蕭聲呢。”宋騰霄笑道:“這裏又不是小金川,我怎能在酒樓上吹蕭給你聽?”呂思美不覺也笑了起來,説道:“不錯,在小金川的時候,我記得你是最喜歡在暖花開的時候吹蕭給我聽的。唉,可惜這樣的好子已經過去了。”儘管她是用着傷的口吻遺思往,她的心情還是愉快的。

在一旁落漠寡歡的只有繆長風。聽着他們笑語喧喧,他的心裏不覺一片茫然,“想不到雲紫蘿還有一箇舊情人。”正在他茫然自思之際,又進來了一個客人,手拿摺扇,書生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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