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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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大少,餘大少?”餘少陽眯着眼睛聽到身旁有人在輕聲的喚自己,他略略側過身,看到這個人是在自己身邊休息的楊老頭。
楊老頭是二排的一個棚目官(相當於什長或班長),他的那條前清遺留下的辮子到現在都沒捨得剪去,就像是一條幹癟發枯的麻繩一樣,繞着腦袋瓜子螺旋的盤了起來,看上去活像是一頂稻草帽子。他今年也有五十多歲了,當年革命勢頭洶湧的時候,為了鎮壓那些鬧事的新軍,被四川的總兵以壯丁身份抓進了行伍之中。
不過他自己沒什麼本事,遇到槍響就趴在地上裝死,進攻的時候總是在隊伍的最後面。據他自己親口所説,他這一輩子僅僅只放響過一次槍。所以混了八、九年的行伍,最終只混到了一個棚目。
餘少陽略略的從山坡上坐起了身來,沉着臉盯着楊老頭,問了道:“楊官長,什麼事?”在穿越之前的特工生涯,已經讓他養成了一股遵守紀律的習慣。當然這種習慣僅僅是一種慣
,在他內心裏可從來沒有把這支隊伍裏的所有軍官當長官看待。
“哎喲喲,餘大少,別官長前官長後的嘛,以前你從來可沒這麼叫過哩。咱們這隊裏的人,除了隊正官算是個正兒八經的官長,咱這小芝麻綠豆的棚目,説都不好意思説出口。”楊老頭笑呵呵的揮了揮手説道,不過他的笑容看上去總顯得那麼牽強。
他是二排現在唯一願意和餘少陽説話的人了。自從餘少陽憤慨離家投身行伍,排裏的人雖然同樣都是新兵,可都沒對這個細皮的少爺兵客氣過。唯獨這個老實巴
的棚目官上了年紀,心底自然比其他年輕人好多了,最起碼從來沒為難過餘少陽。
只不過前幾天發生黃二牛的事情後,楊老頭自己都覺得餘少陽變化實在太大了,他平時大大咧咧的説話,現在在面對餘少陽的時候都不得不顯得小心翼翼。此外,以前他是以“小子”來稱呼餘少陽,現在卻是找了一個“大少”的詞來代替,其中頗有一種討好的意味。
如今紛紛亂世,往往強勢者是最讓人敬畏的。
“楊官長,你想向我討水喝?”餘少陽看了一眼楊老頭手中捏着的竹水桶,裏面已經空空如也了。
“餘大少,瞧你,叫我老楊就可以了嘛。嘿嘿,還真讓你説中了,哎,剛才在縣城裏水筒子沒裝滿。我看你的水囊還鼓鼓的,分我一些子吧。”楊老頭砸吧砸吧了發乾的嘴巴,他身上一身破爛衣服早已經濕透了一大片,粘糊糊的衣服看上去都能擰出水分來。
餘少陽眯着眼睛抬頭透過樹蔭看了看天空,這三伏天的烈就算是被頭頂的枝枝葉葉打碎了,依然是那麼毒辣。他掂了掂自己的水囊,説道:“好吧,你把你的水桶給我,我分一些給你。”楊老頭楞楞的眨了眨眼睛,這餘少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愛了,行伍之人平
裏喝水不都是直接搶嘴就喝了,現在還要分開來?不過他嘴面上沒説什麼,連忙的就把手中捏着的竹水桶遞了過去,自己嗓子眼早就枯燥的冒煙了。
餘少陽取下了自己的水囊,分了半口水到竹水桶中,然後遞還給了楊老頭。
楊老頭搖了搖竹水桶,瞪大眼睛看着餘少陽,忍不住嘮叨了一句:“餘大少,你…你這也太嬌氣了吧,這連一口水都沒,你再多給點?多給點?”餘少陽冷冷的哼了一聲,閉上眼睛重新躺在了山坡上,不再理會楊老頭了。縣城離駐地的銀山鎮足足有十九里路的腳程,這剛剛離開縣城沒多久,要在天黑前趕回鎮子,崎嶇的山路必定會折磨一番旅人。
做為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特工人員,遠途步行自然有自己科學的法子。尤其是節約水源,道途漫漫,喝水就應該是小口慢喝才能持之一久。
“這點子水,能搞啥子喲。”楊老頭嘆了一口氣發了一句牢騷,但是想到前幾天黃二牛胳膊折斷的聲音,他又不敢多向餘少陽抱怨什麼。拿起竹水桶,腦袋往後仰了仰,把裏面半口水全部倒進了嘴裏,之後還不甘心的抖了抖,連末梢的水滴都不放過。
隊伍大約休息了二十多分鐘,好幾個休息的士兵不知不覺竟然傳出了呼嚕聲,彷佛自己現在並不是在執行軍事任務,僅僅是在郊外閒遊似的。
餘少陽能夠從部隊中選入特工局,自然文化素養和軍事功底都有優秀之處。雖然以往在很多歷史書、論壇上有聽過清末民初時期軍隊軍紀敗壞、兵士素質低下,但是若不是自己親眼所見,還真不敢相信這敗壞和低下的程度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約摸到了下午兩點鐘的光景,隊伍前面忽然傳來一個嚴厲的吆喝聲音:“起來了都起來了,龜娃子們的竟然還打盹起來了,走走,天黑前回不了隊上,看你們這幫娃兒今晚就準備把飯菜讓給三排的龜兒子們了。!”餘少陽一下子就從山坡上站起了身來,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自己的股,習慣
的檢查了一下手中的步槍。他知道這在隊伍前面叫喊着的人,正是他們二排的梁排長。
梁排長算是老兵了,在排裏只有他有一身完完整整的軍服,上到銅盔,下到綁腿,每天都是一副嚴肅的模樣。排上的人都認為他的這頂銅盔是個神奇的玩意,不知道是哪年留下來的古董了,雖然鏽跡斑斑,但是好歹能充個威風的門面。
在梁排長的呵斥下,隊伍懶散的動了起來,但是不少士兵還賴着躺在一邊,似乎是要盡一切可能來爭取多一會兒休媳間。
“媽勒個巴子,排長叫着呢,誰他媽的再不起來,看老子咋整你們的皮。”一個矮瘦幹的士兵對着那些地上還躺着的士兵大罵了起來,手裏倒着舉起步槍,沿着山道一路敲打過來。那些還沒站起來的士兵都狠狠的捱了一下子。
這個矮瘦的士兵是排裏的另外一個棚目官,名叫劉定文,雖然他的個頭不大,但是在二排裏是最兇悍的。儘管一個排下分兩個棚,可是楊老頭這個棚目是老好人,不管遇到什麼事的時候都拿不定主意,於是這劉定文順理成章的連楊老頭的這個棚也一起管了。以前餘少陽還是老實巴的少爺兵時,沒少捱過他的欺負。
劉定文從隊伍前面一直趕到隊伍後面,像趕畜生似的把躺在山坡上的士兵全部打了起來。當他來到楊老頭面前的時候,楊老頭剛好慢的用步槍支撐着身子爬起來。他與楊老頭同是棚目官,自然不好下手去打楊老頭,但是嘴巴上依然沒好氣的斥了道:“老楊,排長都叫了,你也不管管你手下那一幫子娃兒們。不消和你講了。”説完,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餘少陽,剛準備也順帶的罵一句,可是
上餘少陽那雙冰冷的目光後,不由的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縮了回來。最終他一言未發,轉而向牛車那邊喊打過去了。
拖拖拉拉幾分鐘後,這護送軍火的隊伍才重新開始上路了。
沒休息之前,二排的人都是病怏怏的,但是休息了之後卻又個個變得懶洋洋了。每個人走路都不帶魂兒,吊兒郎當的模樣,走一步顫三下。反正這些今年剛到隊伍上的新兵們算是把軍旅看得透了,他們當中自願投軍的都是生活上走投無路了,來這裏混口飯吃,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至於是被抓來充壯丁的,也已經是離子散,亂世之中只求一處安身之地罷了。
去年的時候,資陽一帶算是偶有戰事,讓隊上的士兵還有一些事情可做。不過到了今年,整個四川看上去似乎已經安穩了下來。於是他們這些賴在軍隊裏的兵油子們,完完全全就是在混子,混得一
算一
,最好還能混到善終。
梁排長有些不耐煩了,在隊伍最前面狠狠的吆喝了幾聲,讓手下們趕着牛車走快一些。
劉定文則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支細軟的枝條,在隊伍裏面竄前竄後的,時不時給偷懶的士兵一鞭子。他的神態,儼然倒像是成為了副排長似的。
隊伍就這樣繼續行進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天漸漸向晚了,太陽的餘暉在山頭後面燒得通紅。只不過現在距離駐地銀山鎮還有一段路途,只怕這晚飯還真是會讓三排的那幫虎狼搶走去了。
餘少陽走在隊伍後面,一直都緊緊的跟着牛車。
這時,在他前面的一個士兵,一邊推着牛車上坡,一邊不知道向誰發了一句牢騷:“這龜鱉的老天爺,這麼早就暗下來了。前幾天還聽三排那幫子老兵瞎扯,咱們銀山鎮這一代山匪非常了得,好多年都沒治下來了,真不知道咱這麼晚上貪夜路,會不會撞上則個。”走在牛車左側的楊老頭嘿嘿的笑了笑,湊上了一句説道:“三排的龜兒子們可都是老人咯,在隊上呆的時間可長咯。他們説的並不是沒啥子道理,這銀山鎮與內江是
界的地方撒,從來都是沾着兩邊的地頭這兩邊都不管,所以這些落草的賊人甚是兇悍呢。”
“楊老頭,照你這麼説,咱們夜間撞上了個山匪,還是很有可能的撒?”先前那個士兵臉有些不好看了,看他的年紀也才十七八歲,一副怯生生的樣子,典型就是剛到隊上沒兩個月的新兵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