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雙成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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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的時候,季均與徐大少從京師回來了,準郎舅兩個雙雙落榜,好在他們自己都想得開,一發榜知道結果就打道回府了。阿齊不負眾望考了個二甲,還留在京師找門路,想要得個好一點的差事。

季均回來的時候,除了整整三箱沒動的銀子,還帶了二十多樣點心。因路途遙遠,上雨水多,一路耽擱了不少時間。等回到家一看,一些點心已經碎得不成樣,一些卻已經濕發黴了,只留下少少四五樣還能入口。這些都是京師或者北方慣有的點心口味,南方很少見的,荷花就讓家裏的點心師傅與廚娘好好琢磨。

還有一個人,卻是稱砣帶回來的。

有一天稱砣在街上買些東西要回去的時候,發現一個惡少使人攔住了一頂轎子,把隨行的轎伕、丫鬟、小廝都給打跑了,要強行把轎子裏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搶了走。稱砣從小就學過幾下把式,而且力大如牛,和那惡少打鬥一番,讓那女子趁機跑了。

後來有一天又遇到了那個女子,稱砣不知京師風俗,又因荷花與小巧也不似一般女子那樣扭扭捏捏,對那女子大方和他談的舉止倒也沒覺得有多意外,何況人家只是道謝,問了幾句家常話而已,他也只以為她是家誰家一個膽子大、活潑些的小姐。

再過了十來天,因為去那煙柳之地找徐大少,稱砣才知道,那女子名嬌娘,是個粉頭。

原來京師遍地是官員,到處有紈絝,煙花女子也不少。但到底是天子腳下,就算是女也不像尋常地方一樣還有倚門賣笑的。混得好一些的紅牌、花魁之類的,每每還要人捧了銀子,好言好語和老鴇説了,派軟轎來請,那紅牌才肯帶着全套行裝,如小富人家小姐夫人一般由丫頭小廝伺候着出門。一般脾不好的人,老鴇與紅牌都是不願意見的。

稱砣第一次碰到嬌娘時,那個惡少就是因為數次求見嬌娘而不得,那一天打聽得嬌娘正好要路過,就想在半途截住她,生米做成飯了,再使人往老鴇處帶句話送點銀子了事,不想竟然被稱砣壞了事。

這一次卻不但遇見了嬌娘,還遇到了那惡少,稱砣躲避不及,被那惡少的虎狼僕從團團圍住。徐大少與嬌娘上前賠禮勸解,那惡少只管咒罵喊打,幸得徐大少也認識了幾個知京師狀況的學子,認出來那惡少是某侍郎家的公子,就唬他,道他父親最近正失了聖寵,這會兒他在這裏鬧事,正好讓御史台的人給他父親添一個管教不嚴、縱子行兇的罪名,最後總算把那惡少給哄了出去。

嬌娘原就承稱砣的情,見他這次受了傷,忙叫郎中給他看了,又設宴款待,席間吹拉彈唱,甚是奉。再加上徐大少在一旁煽風點火,當夜稱砣就與嬌娘行了**之事。事畢稱砣羞愧不已,嬌娘就道稱砣是個赤誠君子,自己煙柳殘賤之體,雖大膽自薦枕蓆,卻不敢求舉案齊眉。也沒讓稱砣付渡夜資,送了兩副藥讓他走了。

會試結束,等待放榜的時候,又見到了嬌娘。那時候嬌娘已經取了幾年來偷偷積攢的一些銀錢珠寶給自己贖了身,想要一心從良。可那惡少卻依然不肯放過她,使個媒婆拿頂轎子上門説是要討回家去做小妾。

嬌娘在圍觀的人羣裏認出稱砣與徐大少,就撲過去哭道:“賤妾為着這張臉,十三歲就被媽媽下了藥着見客,這麼多年見慣了酒之徒,卻沒有一個真心實意的。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官人,不嫌棄我殘花敗柳還要娶我回家,不想還是沒有安生子。妾不敢讓官人後遭難,今天就在這裏劃了這張臉,讓那見起義的人死了這條心!”説罷就拿刀子當着許多人的面就往自己嬌俏粉的臉上一劃,頓時鮮血如注。

惡少見嬌娘子如此剛烈,如花般嬌豔的臉上又夜叉一般,就失了興致。嬌娘原來的假母老鴇見嬌娘已經出了門還惹出這等風波來,巴不得有人可以遠遠地帶走她,認出稱砣是那一給嬌娘解過圍又做了入幕之賓的,聽嬌娘這麼一説,立即就呼啦啦嚷嚷着,軟硬兼施竟是沒讓稱砣有個解釋的機會,就把嬌娘硬給他了。

其實當初徐大少有在場,若是往常,徐大少平白得一個紅牌,是絕對不會不佔便宜的,但他在某些方面和那惡少倒是狗熊所見略同,嬌娘沒了綺麗風姿,他也沒有了興趣,反倒在一旁起鬨起得熱鬧。

季均和稱砣本質上都是老實的,見人家姑娘已經暈厥過去,臉上血糊糊的,旁邊一圈人在看着,騎虎難下,只得先收留了她。

嬌娘身子骨稍好一些,就跪下來哭訴説是不得已才利用了稱砣,若沒個男人出面,她走到哪裏都要被欺負,本以為稱砣會以她已經毀容,再看不上她為由離開的,不想稱砣竟然又一次救了她。以後她願為奴為婢、做牛做馬報答稱砣的恩情。

臉上的傷痕還沒好,嬌娘就忙裏忙外,端茶倒水洗衣下廚,連季均和一眾隨從的細活她也包了。其實不看那張臉,就嬌娘的身姿也很誘人的。季均、阿齊和徐大少都瞅着稱砣,道他好福氣,把稱砣臊得整天頂着一張關公臉。

之前小巧成親後,為了能讓小巧有個“孃家”可回,稱砣就在季家附近花很少的銀子租了一個小院子,稍微收拾一下就算。平裏因為他管着宅所安寧、預防宵小,大都還是住在季家的。碰上要接小巧回來或者小巧有事來找荷花的時候才用得上。

荷花因為知道方秀才家裏先前看不起小巧的出身,見了稱砣“多此一舉的費行為”也沒有規勸。只是覺着那裏太冷清了些,她和小巧也算姐妹一場,往往知道小巧回來,不是把她接進來,就是使人送些吃食過去。

這一次稱砣直接把嬌娘安置在那裏了,也沒説要她來季家拜見一下誰,相當於是金屋藏嬌了。

荷花聽得這等奇人奇事,心裏就癢癢的,心道她出身卑賤又怎麼了?後來的秦淮八豔還有當官員妾室的呢!可礙於自己未出閣閨秀的身份,她也不好吵着説要見嬌娘,只得讓人去叫小巧來。

小巧看完嬌娘就嘆氣,説她的言行舉止並不輕佻,對自己毀了容的面貌也不甚在意,是個奇女子,但同她哥哥不合適。然後又説小桃今天也找藉口去看了,話裏話外就很是有些挑刺的味道。

荷花笑道:“那一年我以為稱砣對小桃有那個意思,誰想他只是因為看見小桃長得瘦,想起了你小時候吃的苦,心裏憐惜就照顧些小桃而已。他不願意我也不好強求,倒是小桃對你哥哥上了心,其實不只小桃,家裏還有兩個每每看見你哥哥都是臉紅紅的。可惜她們沒有嬌娘那等決絕的子和魄力,只敢私下裏瞄幾眼。你也不用愁,稱砣沒説要娶她呢。”小巧又嘆了一陣,然後才問:“姐姐為何突然就定親了?我早就想過來問一問了,可這幾天那孩子總是鬧。”荷花反問道:“你倒是和我爹、姨娘,還有我哥哥都一樣,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問我這個問題。但那不是你們一直都認為的很好的姻緣嗎?”小巧愣住:“可姐姐以前一直不願意啊!”荷花伸伸,笑笑道:“突然想通了而已。小巧,其實我對姨娘…你不知道,每次看着她,想到先前她失去的那個孩子,想到她原來的公婆説她克子剋夫,想到她和我爹爹,我都到難受。這世間,以男子為天,以家族、名聲和孩子為重,女人做什麼犧牲都是應該的,女人是不能追求自己幸福的…我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也會像她那樣。曾經還想着或許只能在家裏儘量多混一些時間,以後找個差不多的人將就着過子就算了,可後來…”小巧低低地道:“姐姐,我現在也覺得,還是做姑娘家的時候容易。成了親以後,就算是現在有了孩子,他們對我也很好,卻還是在姐姐面前最放鬆。”荷花握着她變了的手,有些傷,卻還是笑着打趣道:“怎麼?你這是要勸我不要嫁人了?”

“當然不是!”小巧慌忙搖頭:“其實,成親也有成親的好。姐姐以後就會知道了。”荷花心道,其實我比你瞭解得更深刻,可就算她前世受過傷,這一世心中也對情失望過,卻因成子送的那個頭釵欣喜了許久,就算扔了心裏也不能平靜。

這個事實讓荷花發現,不管怎麼樣,她還是希望有人喜歡自己、愛慕自己的。

想通這一點,荷花把以往刻意忽略的小寶的心意一點一點又拾起來,將他送過來的西洋畫、青花瓷瓶、吉慶盆栽、新式絡繩、稀奇的小掛件甚至是辣椒等物品一一列舉出來。

換了一種心情來看這些東西,受也自然不一樣了。但她拒絕了小寶不止一兩次,季均也明示暗示小寶很多次他們之間不可能,只好把清單送給季均試探一下小寶這時候的反應。不想小寶竟然不顧一切從京師趕了回來,還託了族長夫保媒。

偷偷在屏風後看着族長身邊的小寶故作鎮定的焦急樣,那一刻,荷花有一種久違的陌生而悉的開心。

小巧笑着道:“姐姐説得我越發糊塗了,不過我記得在我還沒有成親以前,他倒是好幾次給我稀罕玩意,然後央我給姐姐送東西。他有這份心意,以後必不會讓姐姐難受的。”荷花在她手臂上擰了一把,道:“你也別拿這個寒磣我。當初,是誰把明明一次就要買齊的筆墨紙硯,硬分成三四次去方秀才那裏買的?”小巧連連討饒:“姐姐,好歹讓我在兒子面前留點臉皮…”對荷花與小寶忽然就訂了親到奇怪的還有徐大少。當初在京師他拉着鬱悶的小寶喝酒,本來是對小寶説天涯何處無芳草的,還告訴了他許多自己親身體驗的風月之事。可惜,小寶的思維和他對不上,越是受到徐大少風韻事的刺,就越想着要愈挫愈勇。

徐大少不知道自己竟然無意中促成了小寶與荷花的親事,不然肯定要懊惱。可他此時也顧不上這麼多,當初他風得意帶着一個嬌俏丫鬟、一個老嬤嬤和眾多小廝護衞去了京師,回來卻有點悽悽慘慘慼戚。

原來徐大少的子對於丈夫新婚一個月就要遠去京師是萬般不願的,但也不可能因此誤了他的前程,只得忍痛讓自己陪嫁的一個丫鬟跟着去伺候,然後又讓一個極有威嚴的嬤嬤也跟着去了。

那丫鬟平裏雖然是個老實的,但見自家小姐這般安排,也就聞絃歌而知雅意,就算是伺候茶水也要描臉畫眉、簪花戴釵、穿得光鮮靚麗的,沒幾就和徐大少勾搭上了。然後自覺高人一等,就連徐少夫人也要禮讓的老嬤嬤她都不看在眼裏,倒把自己的活計都推給了她,還讓這個老嬤嬤聽她使喚。

老嬤嬤氣得整天直罵小娼婦狐媚子蹄子之類的,還和那丫鬟掐了起來,有一天季均去徐大少院子的時候還碰上那丫鬟披頭散髮、梨花帶雨的衝出來。徐大少卻是樂得見她們吵,自己得了閒就去那京師的煙柳之地,回來之後再端架子雙方各打五十大板。

老嬤嬤最先反應過來,想到自家小姐派自己來,一是為了守住這小娼婦,二是為了防止姑爺出去打野食,如今不但讓這小賤人仗着爬過姑爺的牀就對她喝三呼四的,還讓姑爺去了那風之地,這一趟跟出來不但被姑爺厭了,回去還要被小姐責罰…

想來想去,老嬤嬤在徐大少跟前也就低眉順眼,對那丫鬟也好言好語,等到徐大少一出門,她就和小丫鬟對罵起來,嘲笑她被姑爺扔下去找粉頭娼了。小丫鬟到底入世尚淺,功力不深,三言兩語就被挑撥了,再發現徐大少的衣物裏有了某些痕跡,就要死要活起來。

徐大少被她們兩個鬧得煩心不已,尤其厭了那小丫鬟,卻因着子派過來的人,不好打發,只得忍了。

回到家徐少夫人就把那丫鬟打了個半死,連同那嬤嬤一起送回孃家去處理了。徐大少曲意討好了幾天,徐少夫人還是沒有好臉,愁得他只能來季家借酒澆愁。可季均忙着準備婚事,荷花也定親了,就連稱砣都有人知冷知熱地伺候着,一時間,徐大少只覺得人生寂寞如雪,了無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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