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山河·莽崑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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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寬瞥一眼從方才起就一直做人形背景的林天華,再看看好整以暇的謝清歡,心中輕輕一嘆,今天這事兒恐怕必須要查個水落石出了。他對謝清歡微微躬身道:“謝小姐,請隨我去一趟監控室吧。”謝清歡點頭應道:“帶路。”

“這邊請。”楊寬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轉頭對小呂道,“去叫小馬也到監控室。”

“是,經理。”小呂應道,隨即轉身離去。

楊寬領着謝清歡與林天華往監控室去,到了地方卻發現已經有人捷足先登,楊寬只看一眼那人腳上的紅sè細高跟就覺得頭皮發麻。

林天華看着斜靠在椅背上,將腳擱在桌上,亂沒形象的人,也微微吃了一驚,“蘇師?”細高跟自桌子上挪下來,皮製的轉椅輕輕一搖,出那人略微含笑的臉來:“喲,林少。”她的目光隨即從林天華臉上挪開,肆無忌憚地落在謝清歡臉上,“謝小姐,好久不見了。”謝清歡微微頷首,既不認清也不疏淡:“蘇小姐。”自那次雍華宮一見之後,蘇沐再沒見過謝清歡,但這並不妨礙她對謝清歡興趣。

上次七爺失蹤,她打電話給林天華談曲子的事情,蘇沐也是知道的。這個二十出頭的小藝人,有種局外人的冷靜,在大是大非上很是從容。

她這次去歐洲出公差,中間花了不少時間,但與本家的聯繫並沒有切斷,知道七爺一早回了路家,也聽路小心説過,他們剛回來那陣,是在謝清歡家中養的傷。

等她回來之後,發現七爺正在研究路小心的後宮向少女漫,不由啼笑皆非。這年頭的小女孩子們不就是喜歡花呀禮物呀什麼的,點時間陪她聽聽音樂會看看電影,再去遊樂場逛一圈不就得了。少女漫這種東西哪裏靠譜啊?

當然,等路小心告訴她,謝清歡在片場直接將伏擊她的人打成半身不遂之後,頓時對謝清歡刮目相看了,雖然後來林天華也澄清了人謝清歡本沒把人湊成半身不遂,只是打得全身不能動彈而已。

原本路家七爺情竅就開得晚,蘇沐得知他對謝清歡有點兒小意思的時候還納悶,這t市雖然也不能説是遍地佳麗,但平均美貌度在國內也是數一數二的,出身大家的閨秀的也不少,怎麼就看上了一個小藝人了?

看上了也就算了,還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剛才馬場的那段監控蘇沐也看了,魯估算一下,覺得以謝清歡的身手把一個學過一點功夫的人打成半身不遂,完全沒有問題。這會兒謝清歡,打量的目光就稍微熱切了些。

那目光用通俗的説法就是,婆婆看準兒媳,一個對眼了,自然是千般好萬般好。

謝清歡活了兩世,還沒對誰動過心,還沒親身體會到,這婆婆也是中神奇的生物,直接關係到婚後生活的幸福度。這會兒被蘇沐這麼看着,她當然不會想着是她跟路子允之間的屏障又少了一點,而是覺得莫名其妙。

蘇沐被她冷眼一掃,頓時醒悟過來,也是,自家七爺這還沒出手呢,這會兒得穩着點兒,於是輕輕咳嗽兩聲:“你們,來看馬場的監控?”謝清歡沒有説話,算是默認,那邊楊寬恭敬地應道:“是的,蘇總。”蘇沐也不在意謝清歡冷淡的態度,畢竟這年頭的小姑娘一個賽一個的純爺們兒,害羞也是耐人尋味的好品質。

謝清歡瞥一眼臉上帶着莫名笑意的蘇沐,不動聲sè地挪了挪,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楊寬調出馬場的錄像,馬場檢查馬匹用具的時間都很固定,因此並沒有花去多少時間就直接接了那一段的監控。

謝清歡走近兩步,看着屏幕上專心致志做着檢查的年輕人,他的神情很是專注,看着馬的眼神也很温柔,撫摸它的時候像是對待最愛的戀人。

謝清歡平ri事多繁忙,單是教養少帝處理公務已經耗盡了所有的時間,自然沒有空閒去養寵物。但與她走的極近的一個子侄倒是養過一隻小貂,愛若至寶,疼寵得跟眼珠子似的,時不時拿到謝清歡跟前來現。

謝清歡肩負家國重任,對於子侄養小寵物的這份閒心總還是有些羨慕的,她記得很清楚,那位子侄撫摸小貂的神情,就跟着年輕人一樣,充滿了最為真摯的情。

這世上,人與人相,即便彼此傾心,也難免因為利益分道揚鑣,反而是某些用心豢養的牲畜,更懂得忠誠。

楊寬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半晌,才終於發出低低的一聲惋惜的喟嘆:“這…”謝清歡頓了頓,眉峯輕輕一挑:“是他?”

“是。”楊寬點了點頭,確認了那個人的身份,從兜裏摸出手機撥號,“小呂,你找小馬找到哪裏去了?”小呂那邊沉默了片刻,才有聲音傳來,只是抖得厲害,似乎是受了什麼驚嚇:“楊、楊總…”楊寬聽出他的聲音不對,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覺,皺了皺眉問道:“怎麼?”

“小馬…”小呂那邊深深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還是抖的,“小馬他出事了。”楊寬的臉sè微微一變,瞥一眼站在一邊的蘇沐,沉聲問道:“怎麼回事?他在哪裏?”

“在洗手間。”小呂抖着嗓子,哆哆嗦嗦地道,“馬場旁邊的洗手間。”

“我馬上過來。”楊寬當機立斷,掛了電話,對其他三個人道,“出事了。”謝清歡覺得這人的情商稍微有點欠費,他那表情擺明了就是左臉上寫了出,右臉上寫了事,額頭上紋了個了,三個字天方地圓的,但凡長了眼睛就不會看不出來。

謝清歡向來是個剋制的人,這種小情緒不會明擺着體現在臉上,蘇沐那表情就絲毫也不客氣了,紅果果的就是——你當我是傻子?

林天華這人形背景也只得開口了:“出事地點在哪兒?”楊寬暗歎一聲,帶着比剛才多出一人的隊伍直奔馬場邊的洗手間,具體地點是男廁。

小呂看來是事故的第一目擊者,迅速作出了一個優秀員工應有的反應,在洗手間門口豎了個‘維修中’的牌子,他人也站在門口,巴巴地等着楊寬過來。

楊寬在電話裏沒多問,這會兒趕過來,一眼就見到小呂jing神恍惚,臉sè蒼白,心中又是一沉。他沉默地拍了拍小呂的肩膀,示意他先去一邊休息,馬不停蹄地去了洗手間裏。

謝清歡見是男廁,腳下微微一頓,隨即邁開腳步就要長驅直入。林天華在旁邊伸手一攔:“謝清歡,先等一下。”謝清歡挑起眼簾,看他一眼:“嗯?”

“謝小姐,林少説的沒錯,你現在這裏等一下。”蘇沐意味深長地看林天華一眼,目光中略帶些讚賞,“我先進去看看。”説着,她踩着細高跟氣定神閒地走了男廁,見楊寬站在一個隔間之前,慢慢踱過去,往隔間裏看了一眼,眉頭微微一皺:“是他?”那個神情專注目光温柔的年輕人,此刻跪坐在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清秀的面容上是一片死灰sè,表情中帶着幾分恐懼幾分悔恨,一隻手垂在馬桶內。

空氣中飄蕩着一股不甚明顯的血腥味。

蘇沐若無其事地走進隔間,往馬桶裏看了一眼,只見那人的手腕上劃開一道極深的口子,馬桶白sè壁身上都濺上了鮮血。

楊寬的臉sè也有些不好,小馬雖然不是他一手帶起來的,但是他知道這個人xing子很是沉穩,家裏條件不是太好,母親的身體不好,常年卧牀,有個弟弟今天剛考上大學。

小馬既然是家裏的頂樑柱,自然不會故意使壞致使驚馬損人不利己。即便這事是他做的,要説他這樣吃過苦但負擔壓力已經在慢慢變小的人會輕生,楊寬是死也不會相信。

最重要的是,他既然是畏罪輕生,那麼,割腕用的刀呢?

蘇沐後退幾步,靜靜凝視着楊寬,淡淡道:“楊寬,這是你手底下的人,你打算如何?”楊寬被她不帶一絲情的目光看得心頭髮涼,卻還是恭敬回道:“蘇總放心,這事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楊寬,”蘇沐的角勾起一道冷漠的弧,“外頭那位謝小姐是什麼身份,不用我提醒你吧?七爺説了讓我們這些下頭的人,護着點她。今天她在馬場受了驚,所幸沒出什麼大的亂子,我瞧着她的樣子,也不像是要遷怒於你。”楊寬手心裏捏着一把汗:“是,謝小姐寬宏大量。”

“什麼寬宏大量?她的脾氣大着,不過是不想靠着路家罷了。”蘇沐一針見血道,“不過,她這xing子,我喜歡。這事兒出在丹楓會所,路家也不會善罷甘休。你出去之後,知道該怎麼跟謝小姐説吧?”

“是。”楊寬點頭,冷靜道,“洗手間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很好。”蘇沐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這事兒,外邊那個年輕人,是叫小呂是吧?你給我管好他的嘴,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好的話傳進謝小姐的耳朵。”

“是,我明白,蘇總放心。”楊寬知道從現在開始,這事兒連自己也不能手了,他看一眼隔間內的小馬,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好了,你先出去。”蘇沐擺了擺手,隨意笑了笑,“就説,我在通馬桶。”楊寬一早就聽説這位號稱帝王師的女人是個萬事通,她原先做殺手的時候,偽裝過馬桶工,園藝師,裁縫還能扮女僕,此刻聽她説通馬桶,臉上頓時顯出一種圍觀了**神話的表情。

楊寬帶着這種表情走出去,照着蘇沐的話對謝清歡和林天華説了。林天華原本就遠離路家的核心圈子,對於發生在路家地頭的事故,若是他能知道的,底下的人自然不會瞞着,若是不想讓他知道的,他也不會主動過問。

謝清歡瞥一眼旁邊豎着的維修中的那個牌子,似笑非笑:“這就是你給我的代?”楊寬抿了抿,滿臉為難:“謝小姐,這…”謝清歡因為滄海伏波心法耳聰目明,洗手間裝潢地足夠豪華,卻也並不如何大,蘇沐跟楊寬在內中説話壓低了音量,她還是隱約聽了些什麼。

難道,驚馬這事原本是衝着丹楓會所來的?之所以讓她趕上了,不過是巧合?

一念及此,謝清歡也不強求,只淡淡道:“有了結果,請告知我一聲。”楊寬抹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一疊聲道:“一定一定。”

“那就麻煩你了。”謝清歡點了點頭,對林天華道,“林導,我先去看看蕭蕭。”

“我陪你過去。”林天華立刻道,這個時候他在這裏也幫不上忙,但是目睹了全過程的他,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謝清歡沒有拒絕,但神情間有點懨懨的。才剛走出兩步,兜裏的手機就響了,摸出來一看是影帝哥:“言哥?”

“歡,”謝言墨的聲音中意外地帶了點兒焦急,“剛剛蕭蕭在醫務室醒來,非要來找你,還走的飛快…”走得飛快?謝清歡皺起眉頭:“她的腳不是傷了嗎?”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呢。”謝言墨那邊似乎是發生了什麼,説話聽着有點鬼鬼祟祟的,“剛剛,遇見幾個粉絲…”謝清歡原本還在想,就算是蕭蕭走的飛快,也不至於讓謝言墨打電話來專門説吧。

“咦,那不是蕭朗月嗎?”旁邊的林天華突然指着遠處一個人影道,口氣中有點困惑,“她不是受傷了嗎?”

“我知道了,謝謝言哥。”謝清歡道了謝,掛掉電話,看着快速奔近的那個身影,目光一沉。

“歡!”蕭朗月是一路小跑着過來,到近了的時候腳下一軟,幾乎栽倒在地。

謝清歡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你慢點兒…”一句話未完,就覺得小腹上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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