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終結章(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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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當你男人是吃素的不成!我爹早説了,顧侯看似豪,內裏細密,人家動手之前,早做足功夫啦。”張氏當即失笑出聲,“現下外頭人都説,你家那寡嫂不安分,私底下勾結繼婆母,意圖謀害你們母。”

“啊,這是怎麼説的?”明蘭驚道。

“那夜裏,除了皇宮和九門打得厲害,旁的人家至多不過招些蟊賊,我家算鬧賊最兇的,還是因有內賊……”張氏不屑地撅了撅嘴,“你滿京城打聽看看,哪有你家鬧得那般兇險的?油鍋,撞門,高梯,連火都放上了,死了近半數的人,就跟説書裏攻城似的——天腳下,何曾有過這光景。皇上都驚動了,直説要嚴懲呢。”張氏似是心情不壞,説得眉飛舞,明蘭默默遞上茶盞,她接過喝了口,繼續道:“原先大家都亂着,現下時局穩下了,還不左右打聽這樁稀奇事?偏你還在月裏。”言下之意,眾世家貴眷不好直接問明蘭,只好風聞言事了。

明蘭苦笑:“那可打聽出什麼來?”

“也用不着如何打聽。你家那鬧鬼的姨娘不是押送劉大人處了麼,裏頭一審,隱約透出意思來,是你嫂和你繼婆母串通,打算害了你們母。”明蘭訝然,半響才道:“……可任姨娘説,那全是她自己所為,與嫂嫂無干呀。”張氏笑得深意:“衙門裏審問,都講個追究底。”明蘭默了。小嘍囉犯事算什麼,要由表及裏,往深處挖出個大頭目來才算有成就。

“再説了,哪有奴才犯事,主全不相干的。”張氏又道,“你嫂不是總惦記給亡夫入繼個嗣麼。”明蘭越聽越訝異:“可那是嫂嫂早先的念頭了,這幾年她並未再提這事呀。”怎麼連這也牽扯出來了。

張氏見她拙拙呆呆的樣,好笑得擰了把她的耳朵,“才幾年功夫,好多人都記得呢。顧家大爺臨終前當着滿屋人説死了決不要嗣,可你嫂不見得樂意呀。若那頭在這事上做章,焉知她不動心?得,這事正好對上了,如今外頭傳得可起勁兒呢。”明蘭了口氣,艱難道:“不至如此吧,這裏頭我清楚,嫂嫂她沒這膽……”在張氏稀奇目光的上下打量下,她停住了嘴。

張氏彷彿在看十分好笑之事,戲謔道:“至於不至於,非但我不知道,誰又能打這包票。到是你,怎麼待你侄女的,薛大家和鄭家也好,旁的親朋也罷,人都有眼睛。”這話説的十分玄妙——明蘭細細咀嚼片刻,終於捋清楚內中細膩,邵氏這個惡名已落定七八分了,她默了半響,悶悶道,“我只可憐嫺姐兒,她實是個好孩。”張氏心裏透亮,閒閒撫自己的指甲,漫不經心道:“一來,孩還小,少説十年後才得説親,興許那會兒早沒人記得了。二來,以後多叫孩到你跟前待着,回頭就説是自小養在嬸嬸跟前的,隨你。哼,連自己兒都顧不上,還有閒功夫想旁的阿貓阿狗,也算不得男漢大丈夫……”明蘭側眼看去,窗外明麗的光透過紗窗灑進來,落在張氏身上,映照那纖纖十指直若葱染豆蔻,鮮妍水,人美得像一泓秋水名劍,既英氣鋒利,又氣定神閒。

大軍出京,另兩好壞還未知,只張顧這已是板上釘釘的旗開大勝,英國公既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又能知人善用,遣輕騎迅捷回師拱衞天,自己在後頭穩鎮中軍不亂,還有餘力馳援女婿。論功行賞,作為主帥的張老國公自是居首。

有如此得力的父兄,張氏板鐵硬。至於,老公沈從興現下如何,她……實在不很在乎。

這時崔媽媽抱着襁褓進來,滿臉堆笑:“圓哥兒醒了,抱來給沈夫人瞧瞧。”張氏立刻撂開話題,笑着去抱孩。

嬰兒皮膚幼,紅撲撲的臉蛋上留有淺淺的睡痕,散發着好聞的香,兼之眉目秀致,張氏喜歡的不行,急急掏荷包金鎖出來。小阿圓剛吃了,不哭不鬧,大大的眼睛清澄乾淨,還很給面的笑了笑,柔的小嘴邊出小米粒大的一顆笑渦,恬靜秀美。

張氏有些眼直,笑道:“……怪道前幾我娘從你這兒回去,直嚷嚷着要結親呢。”她在孩的臉上用力親了一口,笑道,“虧得我生了個哥兒,不然,非纏你把他給我做姑爺不可。”明蘭聽着捂嘴直笑,“唉,兒是好看,娘卻變醜了。”她雙手按自己消瘦的臉頰,故作悶悶嘆氣狀。

張氏回頭笑着勸道:“我生產那會兒,不也脆得跟張紙似的,還有庸醫説我快嚥氣了呢,慢慢將養着,沒多久就活蹦亂跳了。”她自己沒嚥氣,卻讓不少別人嚥氣了。

明蘭忍住笑,連連點頭。

張氏抱着小阿圓輕輕拍着,抑制不住喜愛之:“嘖嘖,將來給這孩説親的不定踏破門檻呢……哦哦,好孩,以後來伯母家找望哥兒頑,小兄弟倆一道讀書寫字……”哄了好一會兒,才將孩給崔媽媽,張氏轉頭衝明蘭笑道:“你也是,京裏都平了,前幾你家哥兒洗作甚不給外頭下帖,你若沒氣力張羅,叫我來就是。”明蘭連連道謝,才嘆道:“也不全是沒氣力的緣故,你想,我家素跟鄭家好,現下人滿門披麻戴孝,我卻喜氣洋洋的辦洗辦滿月,豈不沒心肝了。”説到鄭家,張氏也嘆氣:“真是飛來橫禍,老人家多和善可敬,誰知臨了卻……”她想起幼年去鄭家的情形,搖頭嘆氣,不再説下去,轉言道,“我去弔唁時,鄭大嫂託我捎話,叫你好好休養身,兩家的情用不着那些虛頭巴鬧的,她心裏清楚。”明蘭又問小沈氏和鄭大夫人的情形:“辦喪事最是熬人,可別累壞了身。”

“可不是。”張氏搖頭道,“妯娌倆都瘦了一圈,快沒人形了。何必呢,天地有靈,孝心自知,生生把活人熬壞,老人在地下未必高興。”這話豁達通透,頗有幾分禪理。

既説起這個,明蘭忍不住打趣道:“我聽你上鄭家弔唁時,氣派可大的很。”張氏不以為忤,反笑道:“託鄒家的福,平沒少叫人瞧我的笑話,如今可消停了。”她一踏進鄭府的客廳,本在嘰喳閒話的貴婦們忽的寂靜無聲,看她的目光又敬又畏,説話莫名客氣起來。

這就是厲害的潑婦與武林女高手之間的待遇區別,適才綠枝幾個在跟前服侍時,對着張氏也是戰戰兢兢的,大氣不敢出一下。

明蘭看着她的眼睛,輕聲問道:“你難受麼?”畢竟是異樣的目光。

張氏想了想,搖搖頭,嘴角出一抹自嘲般的微笑:“換做是你,你願意叫人時時憐憫地瞧你好,還是這麼着好?”英國公唯一嫡女,從小驕傲到大,誰知姻緣反是最不如意的,各種或善意或幸災樂禍的憐憫目光,叫她出嫁後連門都不想出了。

明蘭心中瞭然,點點頭,換過話題:“現下鄒家可都老實了吧?嗯,你怎麼發落那個在外頭胡説八道的。”張氏不屑的輕哼,淡淡道:“我發落什麼,國有國法,我把鄒老四連同擒獲的賊人,一起到劉大人處,先熬着刑罷。”高明!明蘭微微笑起來,在心中翹起大拇指。

兩人聊得有興,她便留張氏吃午飯。

丫鬟們端着各碗盞魚貫進來,一碟翠綠粉的龍井蝦仁,一盅的鯽魚湯,一碗濃香赤醬的紅燒扣,當中還有個蓮花瓣粉彩折邊的水瓷大碗,盛着熱騰騰的荷葉雞,再兩個炒時蔬和清的涼拌……滿當當足一桌,此外還有一壺顧府自釀的果酒。

杯下肚,張氏開始叨叨起來,“……惡人有惡報,你家那位黑心的夫人,也沒落着好,不但兒沒了,聽説孫兒孫女也病了,彷彿是染了時疫……”明蘭心中一動,低頭緩緩喝湯,什麼也沒問。

“……這回你可遭了大罪,瞧你現下模樣,燈籠似的風吹就破。”藉着酒勁,張氏莫名傷起來:“女人就是受苦的命,生兒育女,相夫教,不是血,就是淚。”明蘭輕嘆氣,提壺給張氏再斟上一杯。

湛清如碧,像柳葉梢頭的珠般,瀉出幽幽清甜,彷彿拖曳出最後一抹夏餘韻,張氏一飲而盡,臉頰上泛起淺淺紅暈,“我有四個兄長,從小一道頑得跟猴兒似的,好不快活。誰知十歲上,娘説女兒家舞刀劍的,將來夫婿不喜。於是我棄了刀弓,女紅,持家,詩詞,温良恭儉,輕聲細語……能叫夫婿喜歡的東西,誰知……”她拉過酒壺,自斟一杯仰脖飲下;低頭時,眼角閃去一滴晶瑩,瞬息而過,她放下酒盞,低聲道:“其實有什麼打緊……”見她又要給自已斟酒,明蘭伸手按住酒壺,柔聲道:“這酒雖淺,可也有些後勁,你……慢慢吃……小心傷身。”張氏醉態可掬,擰着奪過酒壺,又一氣吃了兩杯,她衝明蘭吃吃笑着:“……你起初不想搭理我的,是不是?唉,沒見你這麼老小狐看书最新域名www.xiaohuks.com實的,我娘託的人多了,見我面孔冷得那樣難看,都只意思一兩回便罷,唉……好妹,我領你的情……”明蘭心道,卻不是自已老實,而是在外每每受完張夫人的照拂,心虛之餘趕緊去沈家找債主閨女還人情。

説到後來,張氏似已醉了,拉着明蘭反覆唸叨:“傻妹,聽我一句,少替男人心,休養好身最要緊。男人着呢,身邊有的是狗頭師爺,替他們算計功名利祿,苦的只有女……”説着説着,她眼眶就紅了,垂頭輕拭眼角。

明蘭輕輕斂眉,堅定的微笑道:“不論以後如何,我決意信他一回。”頓了頓,忍不住添上一句,“老國公除了是你的父親,也是張家族長。”她知道張氏話裏的意思。

張氏抬頭,看了她足有半響,淺淺抿了口酒,語氣苦澀的低低道:“當初皇后娘娘透出結親的意思,娘哭着只是不肯。張家認定興旺,我光是嫡親的堂姊妹就有七八個,母親便想叫叔父們的女兒去,可爹説,從小到大,堂房姊妹中數我最尊貴,如今家族有急,我不去,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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