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民國十年。

時序三月,乍暖還寒的天候,實在不太適合旅行,但宗天卻偏偏與三月有緣。

五年前三月,他離開公學堂,選擇和師父秦鴻鈞雲遊四海,訪名醫尋葯材。

四年前三月在東北認識了季襄,與護法戰爭沾上邊;三年前三月做什麼呢…

哦!他在廣州,第一次看西方醫師解剖人體,令他大開眼界。

兩年前三月,他初次聽“琉璃草”遇見了一個奇特的女孩,拾得了一方惹來諸多嘲笑的手帕。

或許季襄説的沒錯,它有魔法“勿忘我”三個字就像一句咒語,讓他忘不了連相識都談不上的她。

而去年三月,他與季襄在南京分手,途中和一位意大利傳教士相談甚歡,聽説對方得到特許,可以在獄中解剖被處死之人犯的屍體,他便馬上忘了父命師令,隨之前去。

這對他而言是個極好的經驗,因為中國古代的人體髒肺圖,都是在亂葬崗或刑場繪製的,屍身不是被野狗啃過,就是殘缺不全,結果自然是錯誤百出。

這一段時間,他不但見識到扁鵲割瘤及華佗刮骨的技巧,而且還看到西方外科器具之奇,葯物之妙。

但他這一過家門而不入,親人對他頗不諒解,説他是“飄泊成。”宗天也不清楚自己在追尋什麼,只記得兩年前在宿州鎮,那位船伕説過的話…天下江海同一源,只要在水上,你哪兒都能去。

難道他真想再一次有琉璃草相遇的奇緣螞?

唉!人還是要實際一些吧!留手帕已經是夠傻的了。

今年初爺爺生了一場重病,秦家人才下了最後通牒,命他這子回頭。連在廣州重組軍政府中忙得不亦樂乎的秦鴻鈞,也傳了金牌令,叫宗天速速返家。

只怕他這一回去,如雞入籠網,面對着婚事及家業,要再飛出來,就不容易了。

所謂“近鄉情更怯”這個“怯”字其是道盡他此刻的心情。

然而,這種種情緒,在他看到滔滔不絕的美麗汾河時,又煙消雲散了。他知道,再過一道牌坊樓,一座小城門,沿着河岸的一排店鋪,經過普濟寺,再朝西南直行,當瞧見一塊刻着葯王孫思邈“海上方”的大石碑時,後面就是他幾個寒暑不見的家。

那石頭碑是他幼時常玩耍的地方,在尚未正式啓蒙識字時,他就能把上面的養生歌訣背個十之八九,讓族人驚為神童。

“怒甚偏傷氣,思多太損神。神疲心易役,當今飲食均。再三防夜醉,第一戒晨嗔…”宗大忍不住又朗朗上口,愈念愈興奮。

靠近牌坊樓,行人漸多。河邊渡口的食棚依然還在,宗天記起了當爐的劉老爹,想過去打聲招呼。棚的範圍比以前更大,擺設人手也更多,獨不見劉老爹。他走過去問了櫃枱的一個年輕人。

“劉老爹兩年前就收手不幹,享清福去了。”年輕掌櫃説:“現在這食棚由我頂下來做。”宗天見這個人面生,於是説:“我看你不太像是鎮上的人。”

“我是從北方逃難來的。戰爭呀!田都炸沒了。”掌櫃説:“我們鄰近幾個村,全往汾陽來了。”

“怪不得我看河上的船、路上的人,都多起來了。”宗天説。

“爺您是不是幾年沒回鄉啦?”掌櫃好奇地問。

“我三年前還回來過一趟。”宗大算算説。

“這下你可會吃驚囉!汾陽變得很熱鬧,生意人都往這兒跑,房子都蓋上後山坡了。”掌櫃説。

後山坡?那曾是他童年的樂園,初學採葯草的地方,有了密集的人煙,不是很可怕嗎?還有,那棵他最愛的千年古柏,樹身有他刻上去的一隻鷹,是否還安然無恙呢?

宗天當下打定主意,捨棄城門不走,繞往後出,直達秦家的後院。

匆匆喝過掌櫃奉贈的茶,他拐進林子的一條小路。這鋪着腐葉黃泥的山徑,也只有本地人才悉。

他用三步兩跨的腳程,沒一會兒就到了俯瞰全鎮的高度。駐足眺望,坡上的新屋沒有想象的多,倒是河岸一帶熙熙攘攘,車馬的灰土,與河上霧靄,白茫茫的成一片,有了大城市中喧囂塵上的覺。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