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塵緣已盡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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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菊見了手癢,就挑長的摘了兩條。
清荷知她是想吃了,忙過來道:“老太太,讓奴婢拿去洗吧。”花菊點頭,水池就在前邊,有水井,也有用竹從山上接下來的自來水。
等清荷將黃瓜洗好拿來,花菊跟小麻雀分了一,槐子也吃了一小段,剩下的遞給清荷。他掉了兩顆牙,吃這個就有些費勁。
花菊嘎嘣嘎嘣嚼完黃瓜,就去摘辣椒。
“晌午還吃辣椒。”張槐蹲在壟溝裏,一邊扯辣椒地裏的雜草一邊對花菊道。
花菊點頭道:“噯!我也這麼想的。如今辣椒正,味兒也鮮。”她一邊説着一邊挑
綠泛黃的半大辣椒摘了往籃子裏放。
張槐説的辣椒,是將這
辣椒洗乾淨了,捏着辣椒蒂往前一送一拉,剔除辣椒帶子的
,然後把調好味的
糜
一長條到辣椒空肚子裏,下鍋大火炒癟後,擱一點鹽,再用小火稍微燜一會就好了。
因為用的是還沒長大的辣椒,裏面
的也少。極容易
。也容易入味,
辣椒又很鮮,也沒那麼勁辣,所以全家人都愛吃。
這個是據釀辣椒改的,釀辣椒要用油煎,用的辣椒也稍大。裏面灌的
也多,跟這個味道就不同了。
她手快地摘了半籃子,又問張槐:“昨兒你説跟李老頭子去釣魚,還去不去?”李老頭就是李長雨。昨兒帶着李老太太高氏過來摸牌,四個人混了一天,他説今天還來,要跟槐子去前面山塘裏釣魚。
張槐道:“咋不去?我不是讓人去叫大哥了麼,人多熱鬧些。”如今年紀大了,他們這些老的整就想法子尋樂子,活得自在些。省得給兒孫添麻煩。
這時,清荷從菜地旁邊的小棚子裏拿了把短柄小鋤頭遞給老太爺,一邊也蹲下幫忙扯草。
花菊點頭,想着到時候也跟着去桃林裏逛逛。
她便道:“我讓人網些小雜魚蝦來,就用這辣椒隨便一煮,湯也鮮得很。”他們有自己單獨的小廚房,不跟大廚房在一塊吃飯,所以每天都有商有量地扯些吃啥喝啥的話題,再親自去
來。讓廚房做,這
子就跟往常一樣,有滋味的很。
張槐聽了果然高興:“我昨兒就説要吃小雜魚的。”兩人又聊了一會,摘了些豇豆之類的菜,了滿一大籃子。
清荷急忙道:“老太爺,老太太先走吧。這菜讓奴婢來提。”花菊點頭,正要轉身,忽見張槐搖搖晃晃地起身,一副站不穩的樣子。嚇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問道:“你咋了?”張槐似乎很艱難地轉頭。咧嘴對她笑道:“花菊…”菊花心裏咯噔一下,急忙對清荷道:“快去叫人來。”清荷也發現老太爺不對勁,慌忙丟下籃子,撒腿就往前邊跑。
這裏,張槐用還沾着泥土的枯槁手掌,一把抓住花菊的手,嘴哆嗦
動半天,才吐出一句話:“花菊,別怕!我會天天看着你。你…去下邊散步、網小魚兒,我也能看見…”他轉頭面向院牆外,那方向是張家的祖墳地。
花菊忽地慌張起來,啞着嗓子道:“槐子哥,你甭説話。來,靠着我歇會。你…不舒坦是不?不要緊的,想是蹲久了,起來頭暈。清荷去叫人了,大夫就在村裏,喊來也快。”張槐搖頭,他彷彿覺得自己的身子跟篩子似的,那渾身的力氣和熱乎勁兒一個勁地漏。
終於撐不住了,身子往下滑溜,軟軟地跟米袋子似的,連花菊也扛不住,兩人一起跌倒,坐在壟溝裏,壓倒好幾棵辣椒秧子,槐子還死死地抓着花菊的手。
小麻雀從地頭埂跑過來,驚慌地喊道:“老祖宗,老祖宗!”清荷的動作也很快,從前面湧來一羣人,抬着一副躺椅,高喊道:“老太爺,老爺就來了。”可是張槐已經不能説一句完整的話了,他本沒管其他,只望着花菊,艱難地説道:“菊…花,莫…怕…”他就要丟下她了,為啥要走在她前頭哩?
他轉動渾濁的眼珠,視線漸漸模糊,朦朧中看見一大羣人撲過來。是了,這麼多兒孫,花菊不會寂寞的吧?再説,他就算走了,也沒離開她好遠。
只是,心裏就是不捨,那手就不肯鬆開。
花菊眼看着張槐閉上眼睛,抓她手的胳膊也鬆勁了,只是五指還緊扣着,她就茫然起來:槐子哥走了!
耳邊充滿各種聲音,有哭有叫有安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可她卻沒有一點
覺,似乎整個世界一下寂靜下來,天地間只剩下槐子哥的叮囑:“花菊,莫怕…”槐子走了,這世界忽然失去了
彩,所有生的樂趣不再。
她如同一個生命的過客,完成了使命,無論是哭喊的小麻雀,還是哀傷的板栗——他才告老回鄉,侍奉爹孃——都不能讓她再動心,就算馬上再來一場永平七年的大火,燒了這張宅,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了。
那就是這些兒孫的事了。
塵緣已絕!原來是這樣。
她低頭,看着張槐緊扣的五指,好笑地想:讓我不要怕,意思要我好好地活着,那你咋不鬆手哩?
可憐兒子板栗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跪在爹孃面前哭泣,又怕老孃坐在泥地傷了身子,再有個好歹,就更不好了,於是強忍悲痛,小心地掰爹抓住孃的手。
可是,張槐身子漸漸冷了下去,那手指越發扣得緊了,板栗懷疑,要是他勁兒大了,會不會把爹的手指給掰斷。
花菊沒聽見兒子的叫聲,她漠然地掃過辣椒地、黃瓜架,這些都不能讓她喜歡了,小雜魚兒其實也沒啥吃頭,兒孫也不再掛念了,心神一鬆懈下來,往勁剛剛的身子就跟着軟了,覺得生命力急劇
失。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
她聽見板栗一聲慘嚎:“娘啊——爹——”跟着,她身子就輕飄飄地浮了起來,正瞧着地面亂糟糟的人羣發愣,忽地瞥見身邊一個人,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槐子,朦朧一團,隱隱綽綽有些人形。
她忽然歡喜起來,湊過去,想着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還能穿越?要是這樣的話,她一定要拽緊槐子哥,她可不想再一個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可是,當兩人靠近,卻對穿而過。原來是無形無質的,本不能相攜。張口説話也是沒有聲音,只能相對無言。
槐子一愣,小心地再次靠近她,對她微笑。
花菊也對他一笑,心裏莫名地充實起來,好似又有了過子的
覺,不再跟剛才似的,空蕩蕩的,萬念歸土。
兩人靜靜地對視了會,同時低頭看向下面,只見菜園子裏湧來了更多的人,圍着兩具屍體哭喊不絕,下人們也往來奔跑。
大管家劉黑皮在現場張羅,指使人去書院和鄭家送信,又安排人去佈置靈堂,再讓人將二老的遺體抬回主院。
好容易都有條不紊起來,才一邊抹眼淚一邊勸板栗:“老太爺和老太太已經昇天了,還請老爺節哀!咱們還有好些事要辦哩。要趕緊往京城去送信,還要給幾位姑
送信,喪事也要準備起來。”死了,一死百了!
直接埋了就是了,這麼麻煩。
兩人收回目光,雖然沒説話,似乎心有靈犀,都知道對方這麼想的。
“老祖宗!”一個年輕婦人,手中抱着個一歲大的小娃兒正傷心地哭泣。那娃兒睜着黑亮澄澈的眼珠,看着空中的花菊和張槐,咧嘴一笑,嘴角下一串哈喇子,還對他們揮揮手。
槐子不能拉住花菊,兩人便緊依着,對那娃兒一笑,往樹林裏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