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道在屎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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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聽了卻用鼓勵的眼神瞧着媳婦，在她耳邊小聲道:‘我平裏也不大多話的，你就潑辣些，咱也少吃些虧。”劉雲嵐又是好笑又是臉紅地瞧着他點點頭。

張槐怪異地看看‮花菊‬，努力地在心中勾勒她跳腳罵人的形象，卻怎麼也勾畫不出來。心道，還是蒙着面巾吧，‮花菊‬不會罵人哩;就算她罵，也罵不出嫂子那威風！

‮花菊‬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理他，只是逗着懷裏的趙清説話。

趙清眨巴着黑眼睛，天真地問道:“‮花菊‬姐姐，你會罵人不？要不你明兒教我跟潑婦似的罵人吧，也能少吃些虧。”她竟然把青木的話聽了去。

大夥鬨然大笑，石頭娘也瞅着小閨女直樂，‮花菊‬便對她説道:“這個不用教，沒聽你娘跟我娘説麼，一生氣自然就變成潑婦了。”説笑了一會，張槐鄭重地對‮花菊‬和劉雲嵐道:“這些不過都是小手段，重要的是你們往後不要輕易出門，下塘集更不要隨便去了。趙三嬸，以後趙清也要看好了，別跟放鴨子似的由着她到處跑，如今可是不太平，咱們小心點沒錯。”‮花菊‬點頭道:“這話説的是。三嬸，有些人專門拐了小女娃去賣哩。往後你要看緊點她，你忙不開的時候就把她送我這來，我幹家務帶着她也是一樣的。”趙三兩口子頓時變了臉，石頭娘急忙道:“我曉得了。石頭·聽見沒？往後不要帶着妹妹到處亂跑，見了生人躲遠些。”她如今又懷孕了，不大能顧得上一雙兒女，只得讓石頭帶着閨女玩。

‮花菊‬看着她嘆氣，心道·這跟生雞蛋似的，一個接一個地生，要是不先攢點家底，光養娃都能變窮。趙三叔還算好的，兩個娃之間都隔了幾年，這樣大的能帶小的;有那生的密的，真是一窩一拖。

趙清骨碌轉着眼珠，忽地揚聲道:“娘·我往後不亂跑·就在家幫你掃地幹活·你就專心生小弟弟好了。要是有空閒的話，我就到‮花菊‬姐姐家來玩，跟她學針線、學煮飯。”眾人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都笑起來。

趙三樂呵呵地説道:“我閨女就是乖，都不要人心的。”説完還瞥了一眼小石頭，心道妹妹可是比你好多了。

張楊瞧着小女娃一副大人樣，鬱悶地説道:“你好忙麼？説啥‘有空閒的話。連個笤帚也拎不動，咋掃地？”趙清聽了他的話沒有生氣發急，卻笑眯眯地對他道:“我爹幫我紮了把小笤帚·我就能拎得動了。我家的屋子和院子都是我掃的哩。楊子哥哥，我能幹好些活計哩。你不要長那麼快，等我長大了就嫁給你。我想了好幾天，還是嫁給你好一些，你又不是我哥哥，又唸書識字…”話未説完，所有人已經笑得東倒西歪，張楊紅着臉轉頭不理她。

何氏樂道:“噯喲喲！這是咋説的？咋想起來的？我倒想你這樣的兒媳婦哩，就怕你楊子哥哥等不及。”趙三連誇閨女眼光好·又説讓楊子哥哥長慢些怕是不成，等你長大了，他就要老了哩。開玩笑歸開玩笑，誰也不會將小娃兒的話當真。

童言稚語暫時讓人忘卻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等人一散，各自回家，想起被帶走的小燕，那心頭仍然如同蒙了一層烏雲，心情無法明這一天清南村的人都沒有好好幹活，被不安攪擾着，不能定下張家一家人回到家，張大栓見天還早，就扛着鋤頭去田畈看水去了;‮花菊‬則和張槐到後院忙活。到底是新婚不久，雖然一樣的種田餵豬、伺雞養鴨，忙碌中卻多了些幸福甜的味道。

熱情洋溢的夏季，菜園子一片別樣風景，高低相間，各間雜，疏密不一。

紫紅的長茄子一條條懸掛在綠的枝葉下，泛着釉一般的幽暗光澤;辣椒地裏彩就豐富多了，紅辣椒、青辣椒、半青半紅的紫褐辣椒，襯着尖尖的辣椒葉，好看的很;豇豆架子上全是一條條的豇豆，如綠繩帶;黃瓜架下也是內容豐富，不過需要仔細搜尋，方能在茂盛的藤蔓間發現那些黃瓜，或直或彎，渾身佈滿細小的尖刺，頂端還帶着花萼。

南瓜並未搭架子，那藤蔓在牆下蔓延，極為密實，遮住了一大片土地，要找南瓜的話，需要扒開濃密的藤葉才能看見;扁豆則張揚的很，爬滿了東邊的牆頭，餘下的空心菜、小葱、韭菜等也是青綠喜人。

‮花菊‬巡視了一番，先摘了幾個茄子，又揪了一筲箕的青辣椒，並一些豇豆和一個小南瓜攢着槐子就挑來一擔摻了水的淡糞，挨個地將茄子和辣椒都澆了一遍，又往南瓜四周的土壤潑了一糞瓢——ˉ挨着部容易衝死。

張槐忙碌不停，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臭味，他抬頭對‮花菊‬道:“你去洗菜吧，我把剩下的澆完就來了。”‮花菊‬蹲在另一壟尚未澆糞的辣椒地旁，查看那些懸掛的紅辣椒，大部分都還是青紅替，只等紅透了，就能摘了磨辣椒醬，聞言笑道:“我再瞧瞧。這辣椒結的還好，沒像去年那樣長好些蟲子。早上澆一遍水，辣椒秧一整天都神很哩。”她知道張槐不想自己聞見這臭味，所以讓她先出去，可是她並不以為意。

這萬物輪轉最是奇妙－，終極的廢物中藴含生機，莊子所謂“道在屎中”即是指的這種情形。

今天傍晚這麼澆一遍，幾天後，這些菜就會蓬旺盛地展放它們的生命力，那一茬菜收穫下來，本吃不及，只能醃製或是曬乾後儲藏起來。

其實，那些吃橡子果、稻糠和玉米稈的豬拉出來的糞，比城市的垃圾桶散發的味道要好多了，一定要用語言來形容的話，就是“化作泥更養菜”人也一樣。曾有人研究表明，無論男女，想要身體散發出的體味清無異味的話，就不要吃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果蔬五穀等是最好的，還有清水。若是脂肪類吃多了，拉的屎都要臭三分。

槐子見她不去，也不強她，隔了一會兒又問道:“這南瓜還小，炒了吃麼？等它長老了，又粉又面，我喜歡吃這樣南瓜煮的稀飯哩。”‮花菊‬道:“放心，還有好些哩。我摘掉一些的炒了做菜，剩下的肥料充足，才會長得更大。到時候我做南瓜餅給你吃。”槐子微笑點頭。

過一會，槐子會再叫她一聲，問另外的問題;有時喊一聲“‮花菊‬”等‮花菊‬抬頭看向他，他卻又無話可説，只是對她燦然一笑。

他並無重要的話要跟她説，只是想喊她而已。眼睛裏看着她的身影，耳朵裏聽到她清脆的聲音，那心裏就無比的踏實、安心，澆菜也倍兒有勁，滿園的果蔬也令人覺得生動美好;‮花菊‬見他不説話，也不詫異，同樣回以笑容，再低頭扯去辣椒行距間的雜草。

這麼一問一答的，不時又相視一笑，散發着臭氣的菜園中也洋溢着甜的生活氣息，一樣的和諧自然。忙碌了一會，‮花菊‬才提着籃子去河邊清洗。

下晚的河邊，稍稍比別地要涼潤，青柳飄蕩，微風攜帶着水草的氣意撲面而來，洗衣的青石板餘熱散去，蹲在上面看着這清洌洌的河水，旁邊的水草冷翠陰濕，觀之心頭一片清涼。

這也是‮花菊‬為何夏天喜歡到河邊洗菜洗衣的理由——往河邊一蹲，心頭的燥熱就散了，再用手撥那清水，更覺舒。

槐子隨後從河岸上跳下來，蹲到‮花菊‬的身邊，長舒了一口氣，説道:“往這河邊一蹲，心裏舒坦了好些。”他手裏攥了條布巾，不過並未急於清洗，想等‮花菊‬洗完菜自己再洗——他可是剛澆糞的。

‮花菊‬瞥了他一眼，心頭温馨，輕輕地説道:“看見這水，啥煩惱都要減三分哩。”她初次來到這個時空，就是蹲在這河邊洗衣的時候，讓河水滌盪那滿腹的彷徨和不安的。

槐子注視着洗菜的‮花菊‬，認真地對她道:“‮花菊‬，你只管安心過子，要跟往常一樣才好，外面的事有我哩。聽我爹説，他小時候的子比這難捱多了，也是因為那時候這清輝的縣令是個貪官，壞得膿！就算當了官，也同樣免不了煩心的事。夫子説，當官的人遇上了不平事，那就不是被勒索攤派、吃不飽飯這麼簡單了——那可是動輒就要家破人亡的。所以説，不管過啥樣的子，都難免有煩難事。”‮花菊‬見他開解自己，微微一笑道:“噯！我曉得。往後我只在家裏種菜餵雞，煮飯給你吃。”槐子點頭微笑，又細細地跟她説道:“其實，我們如今也沒那麼難。我跟你哥商量過了，今年的糧食只賣一點點，剩下的全藏到地下儲藏室裏;那些菜也要多曬些藏起來，再把銀子也藏起來，冬天的臘也多多地準備些。那狗官也不過是在這裏任三年，咱就跟他慢慢地耗。哼，惹急了我們…”他下面的話沒説完，只是眼睛裏閃現一片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