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老鱉湯泡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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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菊‬靜靜的聽着娘和哥哥計議，這些家長裏短、柴米油鹽、吃飯穿衣的事，使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地融入到了這個家庭、這個社會，上輩子已經漸逝漸遠，印象淡漠了。

忽聽楊氏説到自己，便抱着她的胳膊輕聲笑道:“娘，又不是單不給我一個人穿，哥哥不也是這麼過來的麼！”楊氏傷地説道:“那不一樣！你哥是男娃子，沒那麼嬌氣。他自小也比你身子骨壯實一些。”‮花菊‬細聲細氣地説道:“明年就好了。咱家四個大人，還怕子過不好麼？娘你就放心吧！”楊氏見閨女這麼貼心，也笑道:“嗯，我閨女能幹得很哩！這雞和豬一定能喂得好，到時賣個好價錢。”説完起身對青木道:“睡覺去吧！只怕以後你念書了，想早些睡也不成哩！”又囑咐‮花菊‬早些睡，方摸索着出了房門。

等哥哥和娘都去睡了，‮花菊‬躺在牀上，聽着窗外細微的風聲，在寂靜的夜裏沉思了好一會，才慢慢進入夢鄉！

夢裏，她娘給家裏添置了柔軟的棉被，將牀上鋪的軟軟的，躺上去就不想起來。家裏好像蓋了新房，房間裏亮堂堂的。‮花菊‬在窗外種了好多野菊，天的時候，一片碧綠；秋天的時候，一片金黃！

第二天早上，‮花菊‬是在陽光灑滿窗户的時候才醒來的。懶懶地抱着香軟的‮花菊‬枕頭，她將臉埋進去，好一會才磨蹭着爬起牀。

她娘早將衣服好了，正在廚房忙活哩！

‮花菊‬隨意地編了辮子，就到廚房洗漱。一邊對楊氏説道:“娘，昨晚的湯煨好了麼？早上不用煮粥了，就用熱湯泡鍋巴吃，可香哩！”楊氏答道:“這麼吃肯定香。那你吃啥？你不是不能吃鍋巴麼？”‮花菊‬一邊從鐵罐子裏舀了些開水倒進一個小木盆，又抓了些幹‮花菊‬放進去泡着，一邊對楊氏説道:“我昨天炕的鍋巴沒放醬，吃一些不礙事的。”她等‮花菊‬泡開後，拿一塊乾淨的軟布沾了那水，輕輕地擦洗面部。滾燙的水散發出‮花菊‬的清香味，頓時瀰漫在空氣裏，那水擦在臉上熱中透着清涼，極為舒服！

楊氏從灶裏掏出煨罐，吹去蓋上的草灰，又拿抹布將罐子仔細地擦拭一遍，才揭開蓋子，蓋子下邊還隔有一層草紙。掀開草紙，濃郁的香立時蓋過了空氣中的‮花菊‬香，讓人食指大動！

‮花菊‬只覺得肚子“咕嚕嚕”一陣叫，餓的更厲害了。

她有些好笑地對楊氏説道:“娘，把湯放在鍋裏煮開了，泡鍋巴才脆！温熱可不成！”楊氏笑道:“我曉得。這還用你説！叫你爹和哥哥回來吃飯吧，他們在菜地裏。”‮花菊‬洗完臉，將水潑了。上茅房的時候，對着正在新開的荒地裏忙活的爹和哥哥叫道:“爹，吃飯嘍！”

“噯！”鄭長河抬頭答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鋤頭；站在壟溝裏彎拔草的青木也直起身來，手上的泥，準備回家。

地裏那一壟壟綠中透出一點黃心的黃心菜和還未長大包心的白菜，在黑褐的泥土映襯下，格外怡人眼目。

‮花菊‬想，來年要在這塊地上種些山芋，人也能吃，豬也能吃。到時，整塊地都爬滿墨綠的山芋藤，看了更養眼！山芋藤豬可是最愛吃的；嗯，的山芋葉人吃也好。

‮花菊‬發現自己快魔怔了，老是將吃的跟豬掛鈎。

她轉身鑽進茅房。這茅房倒是極乾淨的。

主要是青木勤快，撿了幾塊大石板鋪在地上，茅坑上面也用木板蓋着，只在蹲位處留了個，方便的很！舀糞的地方也在茅房後頭，避免了出糞的時候將茅房裏得又髒又臭！

‮花菊‬每次上茅房的時候，心裏都極為滿意，不免嘆一番哥哥雖然不愛説話，但心卻細的很。一般鄉下人的茅房可都是味道難聞、無處下腳的，哪能像她家的這樣乾淨！

洗完手，菊花心情極好。見楊氏正在熱老鱉湯，便從碗櫃裏拿出四隻瓷大碗，用熱水涮了涮，才將裝鍋巴的罐子抱過來，給爹孃和哥哥的碗裏裝的是刷了蝦醬的鍋巴，自己的碗裏就是一般的淡鍋巴。都是炕得焦黃，澤誘人。

楊氏將那老鱉湯澆在鍋巴上，湯的香味便混合着鍋巴的香味，飄滿廚房，更似一種濃郁的生活氣息。

鄭長河趕緊過來端起一碗，先喝了一口湯，憨笑道:“香！”楊氏遞給他一雙筷子，白了他一眼道:“瞧你那饞樣！也不怕娃笑話！”鄭長河“嘿嘿”笑，接過筷子，端着碗到堂屋桌邊坐下“嘎嘣”的咀嚼聲，便不時地伴隨着溜的喝湯聲響起。

等一家人都坐上桌，他都吃了半碗了。

“這老鱉燉湯也好喝的很！”他對‮花菊‬笑道，被太陽曬得黑紅的臉頰上泛起幸福的光芒！

‮花菊‬也抿嘴兒樂了！

她的這個爹，極容易滿足，子又憨直，如果沒有天大的倒黴事，他基本總是樂呵呵的！

楊氏和青木也嚼得嘎嘣響，吃了幾口才道:“這東西難得碰見，再想這麼大一隻可不容易。那趙大嘴忙一場倒便宜了咱家。”‮花菊‬笑了，暗想，要是中午趙大嘴找哥哥問這老鱉咋辦？她抬頭對青木道:“哥，中午趙大嘴要是問這老鱉，你就説昨晚上燒着吃了。中午我多燒些菜，到時候你分些把他們——咱也算吃人家的嘴軟。再説，不定他下次到了老鱉還送把我哩！”青木應了一聲，見妹妹笑得彎月牙似的雙眼，心裏也快起來。他説道:“趙三叔不也説到了這東西會送把你麼，反正他們也燒不好。”鄉下人就是這樣，有些人燒一輩子的鍋，也不見長進，總一個味兒。

楊氏道:“其實這清燉還是有些膩的，不如昨晚紅燒的好吃。不過這鍋巴正好又香又脆，還帶點醬的鹹香，拿這湯一澆味兒剛剛好！”青木大口地咀嚼着，含糊應了一聲:“好吃。特香！”鄭長河則笑着對‮花菊‬道:“往後早上也這麼吃。沒有老鱉湯用別的湯也成！”楊氏瞪他一眼道:“哪裏能有那許多鍋巴把你吃？一次又炕不了多少，還費柴！”‮花菊‬嚼着香脆的鍋巴，想起上輩子有名的“老鴨湯泡鍋巴”比這差遠了。還有一道菜，名為“滋啦”是將鍋巴丟到油鍋裏炸的焦脆酥鬆，再趁熱澆上滾燙的湯，澆的時候那鍋巴便“滋啦”響個不停，因此取了這個名兒。那些商家也算是別出心裁了！

只是她連炒菜放油也要省着用，更不要説炸鍋巴了。看來等豬長大了，殺了賣，一定要把豬油留下來。

她對楊氏道:“娘，那後山上的樹葉子厚厚一層，回家燒鍋多好。燒過的草灰還能肥地。費些功夫咱全家上山忙幾天，能整好大一堆哩。”鄭長河忙道:“花兒説的對，我閒了就去耙些回來！”他非常好脾氣，一刻也不閒，老黃牛似的，任勞任怨。

吃完飯，‮花菊‬將漂好的橡子果仁，摻在剁碎的豬草裏餵豬。大豬摻的多一些，小豬娃摻的少一些。果然都吃的倍兒歡！

‮花菊‬將爹孃和哥哥叫來瞧，全家人都歡喜不已！

楊氏雀躍又心急地説道:“趕緊得時間到山上去撿。噯喲！最近偏偏還忙哩。他爹，今兒咱倆先撿一天。這東西折騰起來費事，還要不停地換水泡，直接喂又不成。”青木佩服地看了一眼妹妹道:“我晚上早點收工回來撿。”鄭長河一揮手道:“村裏的活兒，不幹完你還能先走？急啥？我把手頭的事情放一放，先撿這橡子果，順便耙些樹葉柴草。”於是，為了幾頭豬，家裏又忙活起來。爹孃上山撿橡子果，‮花菊‬洗衣做飯餵豬餵雞。

中午，她特意多煮了些乾魚，又用蝦子炒了韭菜，再拿蝦子熬些醬，蔬菜是菠菜，想了想，又抓了些滷花生米裝了一碗。

給青木送飯時，裝了好幾碗，加上飯，放在籃子裏實在不輕。楊氏便説她去送，跑得也快一些。‮花菊‬樂得不動彈，讓她娘去了。

下午的時候，青木果然早早地收工——到底人多力量大，祠堂很快就修好了。

他想着趕快回家還能多撿些橡子果，一邊收拾竹筐扁擔，一邊對趙三問道:“三叔，明兒有空不？要是有空的話，給咱家幫一天忙——咱家想挖一口井哩！”趙三見他不當自己是外人，十分高興，忙快地回答道:“有空，有空。放心，明兒一準去。”旁邊李長星笑道:“青木啊，缺人哩？我也去幫把手吧！”青木不想麻煩太多人，便謝道:“我和我爹，再加上請了趙三叔，也差不多了，就不難為你了。”趙大嘴笑嘻嘻地説道:“不難為！明兒我也去幫把手，人多幹活熱鬧麼！”青木只當他説笑，並不當一回事。遂趕緊回去撿橡子。

繞出村尾，還沒上那條小路，忽然從旁邊的一株大樹背後，竄出一個人來，正是柳兒！